老鳳凰這回說話很是作數(shù),說將我送入神州殿,我果真繞過南天門直接落在神州殿的云秋海棠內(nèi)。
地點沒錯,可這時間上嘛,總覺是出了點岔子。
我這雙腳一落地,就見一眾仙婢長發(fā)束髻盤在頭頂,脫掉的外衫依次擺放著,姑娘們個個露出或纖瘦或圓潤卻無一例外雪白雪白的肩膀,垂頭躬腰跪作一排。我略略有點尷尬。
聽聞下界皇帝老兒每每想要臨幸模樣新鮮的宮女時,就會命貼身太監(jiān)隨意擬個名目,將各宮各殿初入宮的宮女一一傳喚至寢殿。到了寢殿,只等皇帝老兒屏退一眾侍從,宮女們便各自寬衣解帶,露出幾處該露的,供皇帝老兒檢驗。倘若有誰的臉蛋身材皆讓皇帝老兒可心,就會被留下,干柴烈火的滾一把床單。
這滾床單,歷來是個神奇的事。
有滾著滾著就滾出一堆孩子的,有滾著滾著就滾上枝頭變鳳凰的,亦有滾著滾著就滾到一拍兩散的,總之,夸它神奇就對了。
我左右看了看,偌大的云秋海棠內(nèi),莫說旁的仙侍,便是連桀訸都不見在。越發(fā)證實了我的猜測,北笙這是要滾床單吖。
擾人滾床單,同壞人姻緣聽說是一樣的罪孽深重。
我嘴角哆嗦了兩下。
正襟危坐的北笙亦是嘴角哆嗦了兩下。
他這個哆嗦,我懂。
不就是折子戲里演的那般,夫君逛窯子喝花酒,卻被正牌夫人撞了個正著,怕我母老虎發(fā)威,不給他留情面嘛。
我伍小柒豈是那么沒有眼力見的人?
太小瞧我了吧。
便撫了撫衣袖,邁著小步在一眾仙婢驚慌失措的注視下,端起咱鳳棲公主的大家風范將這些注視我的仙婢一一掃過,個個皆是出水芙蓉之貌,九霄云天的水到底是要養(yǎng)人些。
我嘴角微微一提,回頭沖北笙淡淡一笑:“殿下可挑好了?”
北笙一愣,眉眼錯愕的回了一句:“什么挑好了?”
在我面前,還裝什么賢良淑德?
我咳了咳,語重心長道:“殿下如今不偏不倚整好十萬歲,正屬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年歲。端用綏風的話來形容,這是個如狼似虎的年紀。你放心,我不會不體諒?!?p> 北笙錯愕的眉眼瞬間便火冒三丈高,旦見他手一揮,脫在地上的衣裳,似長了眼睛般,一一飛撲到每一個仙婢身上。仙婢們抱著衣裳,慌亂中穿好后,又匍匐跪好。
“桀訸~”北笙沖殿外不輕不重的喚了一聲,那個漂亮少年立刻沖了進來,他莆一見我,亦是一愣:“殿……殿下,伍……伍小柒,怎么,怎么也在這里?”
這確實是一個難以理解又難以解釋的問題。
我尷尬的掏出鴛鴦團扇,一邊心虛的扇著扇子,一邊心虛的沖桀訸露出個苦笑:“此事說來話長,就是,就是你這個年紀,一時半會同你是講不清的?!?p> “哼,你都曉得的事,我會不曉得?”桀訸沖我翻了個白眼。
我難過的用扇面拍拍這白鶴少年瘦弱的肩膀:“還真有這么個事?!?p> “你~”桀訸氣得牙癢癢的去望北笙,北笙眼神冷漠,桀訸身子抖上一抖,斂起火氣,恭恭敬敬的拱手靜立。
“將她們帶出去,好生看管起來?!北斌鲜栈啬抗?,起身往東側(cè)的書案走去。
桀訸輕輕一聲允諾后,領著那眾仙婢依次走了。
鬧哄哄的云秋海棠頓是靜了下來。只是這個靜,靜得十萬分刻意。本上仙明明就捏著把扇子杵在殿當中,北笙卻只管埋頭看折子批折子,好似根本就沒有本上仙這號人。
我心里尷尬得呀,真真是比四海的海水都要深。
可誰叫我壞了人家滾床單的好事呢?此事,確是我錯在于先,不怪人家將我當空氣。
多少還是上前去跟他道個歉吧。
我提起裙角,剛走了兩三步。殿外匆匆進來一人?;仡^一瞧,這不是我在相思一葉見過的報喜鳥嗎?
她一見我,倒不似桀訸那般意外,和和氣氣的沖我福了福身子。我淡定一笑。見她手中托盤上放著一只琉璃碗,碗里尚有幾口顏色黝黑的湯汁,還冒著輕飄飄的熱氣。
料想這應是藥王給北笙療傷的藥湯子,便將扇子收了入懷,從報喜鳥手中截下托盤小聲道:“我來。”
她輕輕吖了一聲,艷麗的臉龐上劃過一絲訝然,眼睛里有一簇小小的火苗瞬間被熄滅了。
嘴上遲疑著:“這……這……”
我貌似瞧出了點端倪,正要試探一把,北笙卻開腔發(fā)話來:“你下去吧,帶幾個細心的將相思一葉收拾一下?!?p> 報喜鳥聽罷,臉上慌張的再又將身子一福,悉悉索索下去了。
我望著這綠衫婢子倉皇失措的背影,略是嘆了一嘆:“這婢子喜歡你,我從前竟沒瞧出來?!?p> 身后傳來擱筆的響動,再來就是衣擺搖曳之聲。很快,一只白玉般無暇的手從我肩頭滑下,將我眼前這碗湯汁再又從我肩頭原路端走。
我回頭去看時,北笙剛好喝完,冷漠的將空碗往我手上的托盤一放,無有一話,轉(zhuǎn)身回到書案旁坐好,繼續(xù)埋頭理政。
春宵一刻值千金,難怪北笙要同我置氣置到這個程度。
我端著這只空了的琉璃碗,巴巴上前,在他書案左側(cè)坐下,先將托盤扣在案上,不管他有沒有在聽,就將白澤那些烏糟之事同他講了。
講著講著,氣氛熱絡起來。
我忿忿拍案,白澤對我虎視眈眈,且如今又讓伍子棋引狼入室來,綏風不同我好好想個辦法把問題解決掉,卻滿心惦念一塊無甚作為的玉佩?好似,好似本上仙的命,是大風吹來的,值不得幾個銀子。
話到此處,北笙難得從伏案中將頭抬起,冷漠的眼睛望上我一眼后,又埋下了頭。
我萬般無奈,唯有將綏風拖出來分擔擾人情愛的罪責。
“綏風這個決定做得委實倉促了些。他一口氣是將我送到了,卻不曉得事前卜卜卦。好似誰都跟他一般,老得掉了牙,老得再不能風花雪月,老得滾不動床單,老得……”
我數(shù)落得正歡,身側(cè)的冷漠神君忽地伸來一手,直接將我撲倒在旁,我駭了一驚:“北笙……”
“滾床單?”他壓著我,氣勢洶洶道,“你好像很在行,不如,你我好好滾一滾?!?p>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