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沉于詩詞耽于酒，兩腔愁悶
眼見著江水一個人須臾之間擊退了所有家丁，又利落地將寸家小少爺綁了起來，周圍民眾都嚇得離他們遠遠地，將這一塊困出來了。
更有幾個曾受過寸家恩惠的圍觀百姓，丟下活計趕忙向寸府通報去了。
等到聞訊趕來的寸老爺看到自家小兒子只是被被綁在椅子上不由長呼了一口氣，客氣地問候江水等人。
其實說來他內(nèi)心還覺得對于自家小兒子，這樣一個不傷脛骨的小教訓(xùn)來的也挺好。
“敢問女俠名諱?”
寸老爺看著四周精壯家丁無一不被打倒在地呻吟，還站著的三人中兩個都一副弱不禁風(fēng)模樣，他于是小心翼翼地看向在場唯一一個拿著武器的女子。
他見那女子掛著極其不真誠的笑道：“在下江水。”
還好還好，看來是個好說話的。
寸老爺擦擦額頭不存在的汗。
寸老爺又試探到：“此事全怪老夫沒有管教好這小子，不如女俠且在寒舍小住幾日，養(yǎng)好了傷再說?”
啊城知道自家少爺在外多有風(fēng)險，于是在江水用詢問的目光看來時只是搖搖頭說：“啊城身子不值錢，不用養(yǎng)什么的?！?p> 只是雖然江水已經(jīng)替他將骨頭正回來，又用真氣調(diào)息，他還是疼得眼中噙滿淚水，強忍著不說。
到底還是越生桑心軟，不忍心讓他就這樣拖著傷體上路，他與江水合計約莫一兩天才能騎馬，便也答應(yīng)了寸老爺?shù)恼埱蟆?p> 兩人和解之后，江水前去解開困著寸之鑒的繩子，一邊慢悠悠道：“小朋友啊，小時候太鬧騰了長大了可是會死的很快的?！?p> 寸之鑒登時被江水嚇住，原本就又驚又怕地被呵斥不許哭才憋到現(xiàn)在，終于能撲倒爹爹懷里嚎啕大哭。
卻沒來得及哭出聲就被寸老爺提溜出來罵：“聽到?jīng)]有!你下次再敢皮看你老子不打死你!”
本來還想辯解我沒有下令打他是他裝的，結(jié)果被爹爹直接丟再后面，十二歲的小孩子哭的都說不出來話了。
寸府幾十年的老管家給小少爺擦擦淚，抱在懷里哄著塞進了車廂里。
寸老爺吩咐著留了十幾人守在城門，叮囑看有沒有大小姐蹤影，其余與昨晚和寸之鑒的囑咐相差不大，而啊城也被安放在另外一輛車上。
一路上寸老爺解釋了一通自家孩子確實是太過擔(dān)心他姐姐了，又年紀小不辨是非，這才誤傷了啊城。
聽他解釋江水雖然沒有釋懷多少，卻也還是面色緩和了些。
江水思考了一下也解釋道：“我們四人都非九楹人士，只是那陳蕭先生我確實昨日恰巧遇見，正在或丹書肆中。但據(jù)我觀之陳先生不似是小公子口中所言之人?！?p> 寸之鑒口中所言的陳先生自然是個口是心非的拐了自己姐姐的人。
寸老爺也嘆道：“我也知陳先生高風(fēng)亮節(jié)怎會誘拐女子，我家亦劍自由便是個有主見的，此次也只是想要外出闖蕩才修書離開，可之鑒只當(dāng)他姐姐是跟著陳先生去了，哪能如此呢?！?p> 在寸老爺?shù)拿枋鲋?，寸家大小姐寸亦劍是個有劍心蘭氣的女子，與陳蕭狂放如出一轍。
“若有需要盡管提，此事全怪我家那小潑猴太放肆了，寸某再給諸位賠罪了?！币恍腥藖淼酱绺畮壳?，寸老爺又施大禮，給越生桑扶住了。
寸府有醫(yī)生，雖然不及江水醫(yī)術(shù)精湛，但啊城傷勢不重也就沒有推托寸老爺好意。
江水越生桑耿玉兒啊城四人各有一間廂房，江水與越生桑居中，啊城與越生桑廂房相依，耿玉兒也在江水廂房外側(cè)。
送走寸老爺不多時，江水忽然看見窗外偷偷探出了一小撮黑發(fā)，她走過去直接按住小孩兒的頭，問道：“你來做什么?”
這個小孩兒自然是寸之鑒，被寸老爺勒令前來給江水道歉，但是在這個母夜叉窗外徘徊不敢進去。
那可是一瞬間就能把自己二十來個家丁打到的母夜叉啊，他還是個孩子，他害怕。
此刻被母夜叉面無表情地問話，寸之鑒討好地笑了幾聲，舉起手中的若干珍奇小玩意兒，想是他臨走前在桌上胡亂抓的，聲色慌亂道：“大俠，我是來給您道歉的。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我這一回吧，我下輩子給您做牛做馬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瞧著到也就是個淘氣的孩子，江水干脆抓著他的衣襟，使勁一提溜將他拎到屋里來。
皺著眉問：“你這些話誰教的?”
“嘿嘿嘿，話本子里看的?！贝缰b將手中物件都放在窗邊桌子上，得意道：“一看就知道您是行走江湖的大俠，一視同仁，對仆從和朋友沒什么兩樣?！?p> 這小孩油嘴滑舌的，可惜江水是殺手出身，但是思及昨日或丹書肆前的話語，江水先前壓下的好奇心又被激起來。
她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問道：“你姐姐和陳先生是什么關(guān)系呢?”
聽到這話，寸之鑒想起自家下落不明的姐姐又是一頓沮喪：“陳先生是我和姐姐的啟蒙先生啦，他們兩情相悅，可惜我爹非要給姐姐招一個入贅的姑爺進門，先生就走了跑去賣書了?！?p> “那你昨日為何要砸他的店呢?”
“我沒有!”
寸之鑒委屈巴巴地辯解：“陳先生那么兇，我就是怕一個人去被欺負才帶了家丁的，而且是他說昨天就關(guān)門的，我不就是去激將一下嘛......”
何況最后也沒砸成，還折回去給他把店門給關(guān)好了。
在寸之鑒的思想里，陳先生總會看著姐姐出神，又多次要自己傳遞書信給姐姐，而姐姐提到陳先生每次都臉紅，自然是兩情相悅的。
自己都不嫌棄陳先生年紀大愿意撮合他和姐姐了，怎么反倒他不愿意起來了?
還害的姐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大俠你可不可以幫我找姐姐啊!”寸之鑒突然雙手支撐著桌面興奮道：“你繞著九楹飛幾個來回，實在不行郊外也飛一飛，肯定能找到我姐姐的!”
江水本意只是想聽故事，萬萬沒有想要找人的意思。
她懶惰慣了，這些時日的趕路已經(jīng)是讓她身心疲憊好容易能多休息幾日她可不愿意出門給自己找活干。
因此她對寸之鑒閃亮的眼眸熟視無睹。
江水懶懶道：“你也知道，我們大俠除暴安良，不管這些找人的雞毛蒜皮小事情?！?p> 寸之鑒小手一揮：“沒關(guān)系，大俠是會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我知道!”
江水嘴一挑，反問：“你覺得我們是朋友?”
嘻嘻一笑，江水對小孩子的親和力早讓寸之鑒放松下來：“對啊，大俠都是很喜歡小孩子的!”
江水只覺得這孩子看話本子看魔怔了，依舊拒絕了他的請求，她只想窩在房間里待兩天。
攆走寸之鑒的時候寸之鑒還是不肯死心地扒著門框，對于江湖大俠的神往讓他觍著臉坐在江水廂房門口坐下來，打定主意江水不同意他不走。
這個實誠孩子委實沒想到誘之以金銀，畢竟他心里武藝高超的大俠都視金錢如糞土。
從滿目堅定坐到知打哈欠，最終還是睡倒在清涼石階前，江水嘆了口氣打開門將他抱緊屋里放在外間美人榻上。
小孩子睡在美人榻上也不顯得擠，她有拿了被子蓋在寸之鑒身上。
一旁照看啊城的越生桑早已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動靜，瞧著江水抱了寸之鑒進去才前來詢問，說起早晨之事她才想起來還未曾解釋。
將昨日遇見陳蕭的事情說于越生桑，聽完后越生桑直感嘆道：“痛飲讀騷，散書不顧，真狂者也?！?p> 對此評價江水也深以為然。
等到看著越生?；亓藥空f要讀書，江水最終還是決定出門，只是為得不是寸之鑒的姐姐，而是為了那個陳先生。
直覺告訴她，這個陳先生身上有令她驚嘆的故事。
不論是何年代，人們總是會對風(fēng)味高雅的失意人抱有極大的崇敬。
江水少讀千家詩，自然也是如此。
關(guān)了門窗，在剛才和寸之鑒的談話里江水得知陳蕭家住城西一處草棚，屋外有一面一人高的書架，供陳蕭平日曬書用。
提煉出城西、草棚、書架這三個有用信息，江水運氣往城西趕去，終于這次她迷路了。
她在四周轉(zhuǎn)悠許久，又問了好幾個當(dāng)?shù)刈∶?，這才找到了陳蕭的草棚。
將自己因為趕路而有些凌亂的發(fā)型稍微整理一下，再向前走去，看到了草棚與書架。
正有一個咬著酒杯的女子將書挨個翻過來曬。
寸亦劍翻曬完了書正，用手拿下嘴中咬著的酒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驀然回首卻看見一個容顏清淡的女子瞧著自己。
那女子聲音清冽綿軟，帶這些遲疑：“寸亦劍?”
寸亦劍大方地點頭：“姑娘是來找先生的么?”
江水道：“在下江水，敢問陳蕭先生可在屋內(nèi)?”
寸亦劍并不知道先生何時認識這樣一個女子，她瞧著做的是武者打扮，雖然容貌只算平常但是氣度菁華，不似尋常。
心中思量一瞬，她笑著道：“先生還醉著，屋里酒氣大，江姑娘且隨我來吧?！?p> 走進草棚之中，關(guān)門帶起了一整秋風(fēng)，吹起滿屋草紙在斜落微光之中上下紛飛，帶起滿屋灰塵。
陳蕭咳嗽幾聲，醉中還在喃喃吟誦著什么，似醉非醒，竟也似月中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