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慕容遠寧的臉色,莫淑心想,這是中了劇毒啊。一面想著一面往前胸肩膀看去。慕容遠寧肩膀包裹著紗布,但正面沒有血跡想來是后背受傷。
莫淑見狀很有想要翻身查看的欲望,但是如今她裝作一個不懂醫(yī)術(shù)的女子,又是及其守禮的女子,只好惹著心里癢癢的感覺,問道:“公子,殿下這是哪里受傷了?”
“是后背上,所以正面沒有血跡?!碑厗⒚魑床煊X出莫淑的過分關(guān)心,解釋道。
“傷勢不輕啊,這么長時間也沒有清醒過來嗎?”莫淑面露憂色道。
畢啟明點了點頭,“啪!”就在這時,之前哭泣的男子拍案而起,一邊抹淚一邊道:“如若光是外傷,殿下會成這樣嗎?禮王這還不如個南齊人呢,這種大戰(zhàn)在即的時候竟然給殿下下毒,這安的是什么心??!”
“英忠!”畢啟明見程英忠竟把禮親王也給牽出來,忙喝道,“你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還好意思出現(xiàn)在姑娘面前,出去!”
程英忠聽了本想回嘴,被旁邊的人給攔了下來,憤憤地就要走。莫淑開口道:“這位公子也是憂心殿下的傷勢,忠心耿耿,想起小女子那些四散逃命的家人,小女子可真是眼紅呢。”
莫淑說著沖畢啟明行了一禮道,“既然殿下還未醒,小女子留在這里也不方便,就先行告退了?!?p> 畢啟明客氣道:“是在下這弟弟不懂事了,倒把姑娘給逼出去了,怎么好意思呢?”
莫淑微微一笑,又向程英忠微微一頷首,轉(zhuǎn)身出了營帳。陸巧兒附在莫淑耳邊說道:“原來不是南齊做的,禮王,想來是寧王的兄弟吧。”
莫淑嘴角一勾道:“管他是誰的兄弟,以寧王現(xiàn)在的傷勢,怕是一時半會兒醒不了了。”說著,莫淑和陸巧兒相視一笑。
是夜,營地之中一陣清幽的笛聲響起,縈繞在肅靜的營地上空。畢啟明也覺得奇怪,這時候還有人有這樣的閑情雅致。程英忠聽了更是怒不可遏,嚷道:“誰呀,殿下都這個樣子了,還來舞樂,當(dāng)行伍之中是什么地方?!闭f著便要去找到聲音的根源。
畢啟明一把抓住程英忠的胳膊,生生給拉了回來,道:“干什么去?”然后一抬下巴向營地中最大的營帳示意:“還能是誰?當(dāng)然是我們莫大小姐了?!?p> “莫姑娘?”程英忠往莫淑的營帳看過去,又道:“那又怎樣?不過是俘虜而已,殿下以禮相待,她也不能蹬鼻子上臉?!?p> “俘虜?”畢啟明輕笑著拍了拍程英忠的肩膀道,“老弟還是忍忍吧,說不準(zhǔn)哪一天就是莫如夫人了?!?p> 程英忠一愣,然后趴到畢啟明的肩上小聲道:“老哥這意思,殿下是看上這小妮子了?”
“不然你以為呢?”畢啟明一把拍在程英忠的臉上把他從自己的肩膀上打了下去。
程英忠白了畢啟明一眼,一邊揉著自己的臉一邊道“不會吧,殿下和她可是有血海深仇的。那小妮子身上可是背了我們多少兄弟的命呢?!泵嫔嫌行┎幌嘈诺臉幼?。
“是啊,莫姑娘身上還背著人命呢?!碑厗⒚飨袷菄@了口氣,看著那傳出幽怨笛聲的營帳,輕聲道,“饒是如此,殿下還沒有殺她,反而這一路帶著她,你還看不出來嗎?”
程英忠看著那營帳嫌棄地?fù)u搖頭道:“不會吧,瞧她那身沒二兩肉,臉上跟死了人似的衰喪樣子。再瞧瞧人宋如夫人的美貌啊,你聽聽這笛子聲,是死了相公了?還是死了爹娘了?”
程英忠雙手抱胸,眼往著黑漆漆的夜空,黑色的幕布中出現(xiàn)了一抹身著蟬翼輕羅的舞女,楊柳細腰,嬌俏笑兮,程英忠嘆道:“哪兒有宋如夫人那淫歌艷曲兒聽著帶勁,那一個小眼神兒,哎呦,老子這骨頭都酥了?!背逃⒅也[著眼睛,似是看到了宋嬌嬌那曼妙的身姿,流光迷蒙的媚眼,頓時骨頭就輕了幾分。
畢啟明在程英忠腦袋上來個一個暴栗,道:“你清醒清醒吧,那也是殿下的人,要是讓殿下看到你這幅樣子,不打斷你的腿?”畢啟明搖頭笑道,“你呀,也就這么點兒道行了,莫姑娘和宋夫人能一樣嗎?你看看那通身的氣派,我看就連寧王妃都要被比下去半頭?!?p> 程英忠不以為然地輕哼了一聲道:“我看你和殿下一樣,都不知被這妖女下了什么藥了,都魔怔了。殿下也跟你似的,成天說她必定是什么大戶人家出身,非要讓我查出個道道來。我看你們都是被她那招水淹金山給嚇壞了。”
畢啟明笑道:“你這話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還真別說,就是被那水淹金山給鎮(zhèn)住了。你讓宋如夫人或是王妃想出這樣的辦法來?”
畢啟明提起這個,突然想起莫淑對她說的話,“對了,你要不說,還差點兒給忘了。我們上山的時候,隨便聊了聊,說起北燕來。你說會不會北燕最后把我們給騙了,到時候他們不把北魏的城池分給我們,反而讓我們和南齊交惡。他們兵強馬壯的,我們疲于跟南齊周旋,最后他們再和南齊聯(lián)手把我們給滅了?”
程英忠皺著眉頭,道:“啊?什么意思?這么復(fù)雜。不會吧,北燕國主和陛下正經(jīng)的叔侄關(guān)系,會做出這么絕的事情。我們還幫了他們這么多,和南齊作戰(zhàn),我們死傷多少?他們有沒有良心?!”
畢啟明冷笑道:“良心?你跟他們講良心,他們可不見得。你看看現(xiàn)在禮王的樣子,那可是親叔侄關(guān)系。先帝可是禮王的同胞哥哥,禮王可對陛下有半分客氣?你再看看寧王,那也是同父兄弟,還不是痛下殺手。北燕和我們雖說同屬一脈,但到底是分了家的,這么近的關(guān)系尚且如此,北燕會跟我們客氣?”
程英忠聽著覺得有些不寒而栗,道:“畢老哥,您老可別嚇我。咱們拼死拼活的,最后就是這樣的結(jié)局?不...不會吧...你別。你別是被那小妮子給挑撥了吧。”
畢啟明搖搖頭道:“唉...誰知道她是不是挑撥離間呢?但也難保不是這樣的結(jié)果?,F(xiàn)在想這么多也沒用了,能不能頂過南齊這一擊還不知道呢。前些天我接到戰(zhàn)報,說是北燕已經(jīng)撤兵了。咱們頂過這一次,也該回去了。等回了南燕,便知道北燕有沒有把該分的城池給我們了。”
“北燕這就撤兵了?北魏什么時候這么不禁打了?”程英忠一聽有些嫌棄,“當(dāng)初該不是凈憑著南齊打仗了吧?!?p> 畢啟明看著程英忠擰起來的眉頭,噗嗤一笑道:“你這話可不要拿出去說,實在太給寧王府丟人了。”畢啟明抬起頭看著無盡的夜空,似是回到了書上描述的那個人喊馬嘶,尸橫遍野的歲月。
“當(dāng)初南齊哪兒有現(xiàn)在的風(fēng)光?蕭氏還在內(nèi)耗之中,如若不是蕭銘念在北魏做質(zhì)子,別說這皇位輪不上他,怕是連命都沒了。要說啊,當(dāng)年的北魏還是厲害的,只是這一仗雖說是把我們燕國一分為二,他們也一樣大傷筋骨。之后我們和北燕也沒少伺機報復(fù),他們這么多年也沒有恢復(fù)。”畢啟明一面回憶著一面講道。
畢啟明頓了頓,轉(zhuǎn)頭看到程英忠雙眼冒出興奮的光芒,輕笑道:“倒是蕭銘念憑著北魏登上皇位,與周遭都是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當(dāng)真休養(yǎng)生息了。要說那一仗最大的贏家應(yīng)該是蕭銘念吧。”
“原來如此?!背逃⒅乙桓被腥淮笪虻臉幼?,道,“咱們這一回不會也重蹈北魏的覆轍吧?!?p> “是啊,所以我聽莫姑娘一說,突然有些擔(dān)心?!碑厗⒚髂樕嫌謳е鴳n色,聽著莫淑仍未停歇,反而越發(fā)仇怨的笛聲,心里也被牽扯著,更加憂心了些。
營帳中,莫淑仍舊吹著,陸巧兒擔(dān)心地說道:“小姐,您歇歇吧,想來是師兄有事耽擱了,不在附近。您都吹這么長時間了,還不見他來,必定不在周圍,您吹,他也聽不見的。”
莫淑這才把笛子放了下來,嘆了口氣道:“也不知他去哪里了,每次要緊時候找他,死活都找不著人的?!?p> 陸巧兒遞了杯水上去,接過莫淑遞來的笛子,一邊拿綢子擦拭著一邊說道:“怕不是他也得到了北魏失守的消息?想替您探聽下北魏的消息?”
莫淑輕抿了口水,白了陸巧兒一眼道:“你就替他說好話吧,指不定又醉死在哪個酒樓妓院了呢?!?p> 陸巧兒把笛子掛回莫淑的腰間,道:“小姐這可冤枉師兄了,他之前哪次不是緊緊跟著小姐的,想來這次變故實在是太多了,他也分身乏術(shù)啊?!?p> 莫淑把殘水遞給陸巧兒,長嘆一聲,道:“罷了,求人不如靠自己啊,還是咱們自己想辦法吧?!?p> 第二日,莫淑又帶著陸巧兒到慕容遠寧的營帳探病,畢啟明仍在營帳之中,見莫淑走進來,忙起身行了一禮道:“莫姑娘?!?p> 莫淑福身道:“畢公子實在辛苦,這還日夜守在這里嗎?”
畢啟明笑道:“也沒什么的,晚上就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們都是行軍打仗慣的,這都不是什么?!?p> 莫淑仍是在塌邊看了一下,見慕容遠寧仍是沒有起色,便放了心。一轉(zhuǎn)頭看程英忠在案幾旁坐著,笑道:“今日這位公子神態(tài)自若的,想來殿下應(yīng)該有好轉(zhuǎn)了吧。”
畢啟明轉(zhuǎn)頭看到程英忠,笑道:“你說程老弟啊,咳,我們堂堂男兒也不能整日以淚洗面啊。英忠,過來。”
程英忠見畢啟明叫他,便起身近前行禮道:“莫姑娘?!?p> “程英忠公子?”莫淑福身試探地問道。
“是,在下程英忠?!?p> 莫淑淡淡一笑,也沒有接話。畢啟明先開口道:“昨晚莫姑娘的笛聲真是悠揚,讓我和老弟都沉醉不已呀。”說著往莫淑的腰間一掃,玉笛在陽光下悠悠地閃著光,“之前見姑娘掛著這么個笛子,實在是這笛子太精致了,還以為是個飾品呢,沒想到當(dāng)真是個樂器。”
莫淑笑道:“就是個掛件罷了,我也不時常練習(xí)的,不堪入耳。昨日也實在是閑得無聊才拿來解解悶,還望公子們不要笑話才是?!?p> “姑娘吹得很好啊,就是這曲調(diào)也太悲傷了些,應(yīng)該吹些歡快的才是?!背逃⒅已鲋X袋說道。
畢啟明踹了程英忠一腳道:“你個武夫懂什么?”然后沖著莫淑一躬身道,“姑娘不要介意,我們這老弟啊,不懂這些音律曲譜的,平日里啊也沒機會接觸到這些。姑娘的雅致,他欣賞不來,還望姑娘莫怪?!?p> 莫淑笑眼彎彎的,突然想起了穆逸文,也是這般憨厚的樣子。心里有些暖暖的,不知穆逸文如今怎樣了,柔聲道:“無礙的,公子教訓(xùn)的是,小女子以后也試試歡快的曲子?!?p> 程英忠本被畢啟明當(dāng)著外人面數(shù)落有些不快,沒想到莫淑竟然順了他的話頭,心情大好,白了畢啟明一眼,得意地說:“你看大哥,人家莫姑娘也同意我說的了,年紀(jì)輕輕的丫頭,吹這么哀傷的調(diào)子多不吉利呀?!?p> 畢啟明搖搖頭,看著莫淑微微一笑。莫淑也回以一笑,看著緊閉的帷帳,言歸正傳道:“殿下今日還是那般嗎?”
畢啟明微微一嘆氣道:“是啊?!?p> 莫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多待,道:“既然如此小女子就不打擾了?!?p> 畢啟明作揖道:“煩勞莫姑娘還惦念著殿下?!?p> 莫淑微微頷首,又沖程英忠笑道:“程公子,若是今日聽到什么奇怪的調(diào)子,可不要生氣,小女子可是按著程公子指教,練著歡快的小曲兒呢?!比缓笠膊坏瘸逃⒅掖鹪捫χ鴮Ξ厗⒚饕桓I?,款款地走出了營帳。
程英忠也忙同畢啟明一起躬身送莫淑出去。等到莫淑走后,程英忠一掌拍在畢啟明后背上,笑道:“看見沒有,你說的那名門貴女也和我是一個品味!你還瞧不起人?!?p> 畢啟明搖搖頭道:“人家姑娘不忍當(dāng)面駁你的面子,你還當(dāng)了真了?!?p> 程英忠正要反駁,那醫(yī)師走出來道:“畢將軍、程將軍,殿下似乎好些了,毒解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