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瘋丫頭！”
李建設(shè)趕緊用手躲著，李朧月非但沒停下，但鉚足了勁兒招呼上去，掃帚尾巴雞屎鴨屎掉了李建設(shè)一身。
李建設(shè)連連后退，退出了大門，二叔婆見狀，趕緊把大門給關(guān)上了。
“李建設(shè)！你回去告訴張順菊！我這老婆子就是好管閑事！你們要是不樂意，把村支書叫來評理！”
二叔婆嗓門洪亮，把李建設(shè)關(guān)在屋外。祁紅眼圈一紅，抱著拿著掃帚的女兒，嗚咽哭出了聲。
女兒她是真的心疼，也舍不得。
但是如今這情況，如果回李家，就代表她沒辦法保護女兒，如果不回李家，她和女兒該何去何從……？
李建設(shè)來折騰這么一出，村子里也都知道了。
下午天沒黑，劉支書帶著隊長李建云，來找二叔婆，說是把祁紅和李朧月帶回李家，好好商量著怎么辦。
這總不能不調(diào)解。
鬧得太難看，以后在村子里也沒法做人。
二叔婆再熱心腸看不慣，這祁紅始終是李老太的兒媳婦，她手再能伸，也不能管一輩子。
李朧月身子虛弱，吃了花生過敏，臉紅疹多的駭人，看起來跟個小雞崽子似的，祁紅把她背著，往李家走。
她這身子骨跟七八歲的小孩差不多，哪里像個十三歲的娃？
趴在祁紅背上，李朧月能察覺到祁紅步伐沉重，天黑了，風(fēng)也涼了，她貼在祁紅背上，看著祁紅脖子上的汗珠，嘴里嘟囔，“阿媽，我自己下來走吧?！?p> 祁紅不肯，將背上的她往上摟了摟，“不行，你才好一點兒，夜里風(fēng)涼，你走的慢?！?p> 李朧月也算看來了，這個便宜媽，是真的心疼她。
她纖細手臂摟著祁紅脖子，泛紅發(fā)燙的臉蛋貼著祁紅，聲音很低，卻足夠讓祁紅聽見。
“阿媽，月月跟人走了，阿爸和阿奶就不會欺負了阿媽了，為了阿媽，月月愿意跟人走……”
李朧月說的也是實話。
要是祁紅猶豫不決，不敢離開，那她就假意跟著那老光棍，然后再找機會離開。
雖然這八零年代她實在不熟悉。
但這世界天高地闊，她還不信，沒有她容身之處。
祁紅反手掐了她大腿一把，力道挺重，疼得李朧月“嘶”吸了口冷氣，祁紅聲音含著哭腔。
“說什么胡話！這畜生不如的日子，我也算過夠了，我咋能賣自己閨女！”
李朧月腦袋貼在她背上，聽到她細微抽泣聲，心下也算安定了。
這一下，祁紅應(yīng)該是鐵了心了。
沒幾步到了李家。
李家院子圍了不少人，大門開著，聚著不少村民，李家大房這邊人差不多來齊了，二叔婆也馬上過來。
李建云和劉支書坐在一個長板凳上，劉支書敲著支煙斗，慢悠悠卷著煙葉，一張臉卻格外嚴肅。
祁紅抱著李朧月坐在院子中，母女倆像是個異類。
李朧月四處打量周圍環(huán)境，李老太一臉兇相，拉扯著李老頭，也坐在長板凳上。
老大和老二兩個都沒打算插進來，倒是老二媳婦趙小蓮拉著兒子，捧著一把炒豆子坐在旁邊，笑盈盈像是在戲。
劉支書慢吞吞敲著煙斗，清了清嗓，“既然今兒年初，村子里設(shè)了村委會，那今兒這事，咱們村委會的，可就得必須來管管了。”
李老太下巴一揚，跟沒聽見似的，鼻孔里“哼”了聲，“劉支書，我說你管天管地，還管人拉屎放屁？咱們家養(yǎng)不起三丫頭了，托人養(yǎng)著，也還值得拿出來開個會？”
還托人養(yǎng)著？
李朧月眼皮一跳，這老太也虧得會說。
還真是不要臉！
“啥叫不值得開會？！”
劉支書眉頭緊蹙，聲音更冷了，“咱們大伙兒可都是聽得清清楚楚，你要把三丫頭拿去給隔壁村那個老光棍做媳婦，五十塊錢！你還想攪啥沫沫？還想不認這賬?。俊?p> 其他人低聲議論。
李老太也不懼怕，冷瞟了眼祁紅懷里的李朧月，一副完全沒錯的樣子。
“李家養(yǎng)了十幾年的丫頭，送給人家養(yǎng)，人家給點謝禮，咋就不行了？你們還裝好心腸，災(zāi)荒那幾年，誰沒往別人家送過兒子！？”
祁紅氣得渾身發(fā)抖，李朧月察覺，握著她的手指，亮晶晶眼睛堅定看著她。祁紅這才順著點氣。
劉支書砸吧兩口煙，覺得李老太說的有點兒道理。
他沉吟片刻，“這兩天村長不在，你要硬把丫頭送出去，這事情咱們也確實管不上，但不能送那五六十的老光棍！”
這已經(jīng)算是妥協(xié)了。
“不行！”
祁紅猛地站起來，將李朧月護在身邊，一臉堅定，“這事兒，我不同意！”
她這一站，其他人都覺著稀奇。
這李家三媳婦向來是個軟弱的，被婆婆拿捏的死死，半點都不敢反抗，今兒還反對？
劉支書也一下愣住了，李老太臉色立馬兇狠起來，擼起袖子啐道：“你個不要臉的女昌婦！我李家什么時候有你說話的地兒了！”
“對！在李家沒我說話的地！”
祁紅氣得臉色發(fā)青，抱著李朧月眼圈泛紅，鼓足勇氣，“從今以后，我和丫頭跟李家沒關(guān)系！我要和李建設(shè)……離婚！”
離婚，在這年頭的農(nóng)村，可是個新鮮事。
眾人一聽，都紛紛議論起來。老二媳婦趙小蓮瞥了祁紅那樣，“喲”了聲，“我說老三家的，你這么有底氣離婚，該不是早就找到相好的了吧？”
“你放屁！”
二叔婆不知何時進了院子，朝趙小蓮啐了口，“就你那狐騷樣子看誰都跟你一個德性！不知道羞恥的孟浪貨色！”
趙小蓮被長輩一教訓(xùn)，一瞬間紅了臉，她不敢頂嘴，狠狠瞪了二叔婆一眼，背過了身子，繼續(xù)和李繼兵吃豆子。
“這……建設(shè)媳婦，你真要和建設(shè)離婚？你想好了？”
劉支書壓抑住內(nèi)心驚訝，再詢問了一次，祁紅眼神堅定，重復(fù)了一次，“我要離婚！”
李朧月掃了一眼四周，李建設(shè)不在院子里。
估計在哪個屋子里躲著。
她倒是沒想到，祁紅會提出離婚這要求，讓她都頗為驚訝。不過……離婚了，對于她來說，可是一件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