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退去。妃羽裳才和清歡一起退至對岸的樹林中。清歡坐在樹下,按著自己的傷口,看起來卻并不為傷所困,“我們接下來怎么辦?他們恐怕會再來尋我們?!?p> 妃羽裳翻了自己懷里,找到一盒藥膏,“還好夏姑娘給我的藥都用蠟封過,應該沒有進水。”然后她蹲到清歡身邊,“來,試試這傷藥,你這傷得包扎一下!”
兩人都是一身濕,妃羽裳將自己襯裙的一層輕紗撕下來,快速擰干。紗質(zhì)透氣好,空隙大,甩一甩干得便很快,“用這個包上,雖然還有些潮,不過總不至于慪著傷口?!鼻鍤g看著這淡定的大小姐,又看看她遞過來的紗布,心里有些熱。
才包扎好,妃羽裳上手拉著清歡外面罩衣的沾血衣袖“嗞拉”一聲撕下來一塊,然后在林中快速尋了一圈,對清歡道,“沿著這泥路,往那個方向跑,留下腳印,找合適的樹枝將這帶血的布掛在上面。然后,你再盡可能不要留下腳印的飛回來。做得到嗎?”
清歡明白過來,點頭,撐著自己起來,照著妃羽裳的要求做了。
“如果我沒記錯,我們從這里沿水路往上游可以達到汴州城?”妃羽裳問。
“是。為何去汴州?相較我們最近的是另一個方向的東海郡?!鼻鍤g疑問。
“汴州比較大,也比較繁華,敵人更不好動手。而且汴州與我們南下的方向更遠,更可能沒有提前的部署。再者說,我做標記的方向于此相反,他們可能會被耽誤一段,正是我們的時機?!卞鹕呀忉?。
“可是……少爺去了汴州城?!鼻鍤g遲疑許久,還是吐露了出來。
“???”妃羽裳沒想到,“所以這些敵人可能是從汴州城來的?”
“有這個可能?!?p> “嘖嘖嘖,該死的應簡遠早告訴我他去哪里不就好了。沒事,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到了汴州,我找個安全地方躲起來不進城,你既然知道他的去向,自然也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吧。你設法聯(lián)系他,我想他會有安排?!卞鹕驯P算著。
清歡最終只得同意,“可是這里距離汴州還很遠,走過去的話……”
妃羽裳笑得神秘,“當然不用走過去,只需要找到一個船家就好了?!?p> 妃羽裳在驛館的時候,向那里的官員早就打聽過周圍的一些情況。何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里河面寬廣,是汴河一條大的支流,找到打漁人家定然不復雜。清歡將信將疑,兩人也盡量于隱在林中又能看到河岸的地方走。
機緣巧合,兩個時辰之后,妃羽裳果然在河上看見了一個劃著小漁船的船家。妃羽裳跑到河邊招呼,船家是個老爺子,見是兩個姑娘緩緩停在了岸邊。
見老人家停船,妃羽裳二話沒說直接跪在地上,哀聲求起了大爺,“大爺,我們姐妹倆往汴州尋親,不想路上遇見歹人,錢財被搶,僥幸才逃出一命。還請老人家行行好,渡我們往汴州城去。”
清歡實在被這大小姐的一跪嚇得不淺,茫然也跟著跪下了。堂堂侯府少夫人,不驕矜已是不容易,如此這般能屈能伸,實在令人側(cè)目。
老大爺受到如此大禮,又聽了妃羽裳的故事,很是心軟,二話沒說就同意兩人上船了。到了船上,老大爺詢問細節(jié),妃羽裳都哀婉的一一胡說八道了一通,聽起來甚是可憐。大爺心腸軟,不由得這行船又快了幾分。
又行了一陣,大爺?shù)?,“今日我們恐怕到不了汴州,這附近人家少,我呢,得回家跟家里的人說一聲。你們姐兒倆到我那里將就一宿,明日一早我?guī)銈內(nèi)ャ曛荨!?p> 妃羽裳應下,千恩萬謝,就差再給老爺子跪下了。
到一處小河岸,幾人下了船。妃羽裳扶著清歡跟著老爺子往岸邊不遠處的一幢小草屋走去。才走近,妃羽裳忽然驚呆的停下了腳步。
清歡很警覺,“怎么了?有問題?”
“不,不是……”妃羽裳望著眼前,在腦子里快速的尋找答案。只見前面籬笆圍著的小院里坐著一個男人,正在和一位老大娘聊天。那人青玉長衫,并不華貴。三十歲上下,未束冠,長發(fā)飛揚,看側(cè)臉不算英俊,卻有一種清雅超然的味道。
老大爺走近小院,“我回來了。有客人到?!?p> 老大娘詫異望過來,一同轉(zhuǎn)眸過來的,還有那院中的青衣人。當他看見來人,不自覺的站起身來。
“師傅……”妃羽裳輕輕開口,有些試探。這個人的臉和她記憶里未出閣前教授妃羽裳古箏的師父穆宇的臉漸漸重合。
里面的人卻馬上三步并作兩步跑出來,來至妃羽裳面前,上上下下打量著如今看起來非常狼狽的女弟子,“羽裳,你這是怎么了!”
妃羽裳大喜過望,猛然上前一把拉住,“真的是你!師傅!太好了!”
“這……你們認識?”老爺子很是詫異。
妃羽裳點頭,打著哈哈說是自己失散幾年的師父,然后又跟師傅隱晦的重復了一下自己遇到歹人等等話。穆宇當然知道她在胡說,自己這個女弟子嫁入侯府的事情,他雖當時不在妃家,也是有所耳聞的。想來說起來并不方便,他便順著她的話應下來。老大爺和老大娘也沒做多想,看著他們團聚開心,便進去做飯去了。
待沒了外人,妃羽裳才將自己的遭遇大抵說了一下。穆宇有些吃驚,“竟然鬧得如此夸張?何人敢這般大膽?”
“那我就不知了?!卞鹕褤u頭。
“你下一步要如何?小侯爺呢?其他侯府家丁侍從呢?”
“我往汴州城就是為了尋他去的。家丁們不必太擔心,那些人若真的對著奉了皇命的侯府大打出手,這事便于龍威有損,會是個潑天的大案子。所以這些人頂多也就是佯裝劫財,目的是抓我為質(zhì)。我跑了他們多半也會馬上撤退。”妃羽裳分析的頭頭是道,令穆宇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番。
穆宇自己當年于琴技天賦異稟,自然有些恃才傲物,因不愿為權貴獻藝而沖撞權貴,獲罪躲入妃家,為妃家老爺為救,替他平了這起禍事,并將他引為自己女兒的老師,教授妃羽裳古箏,五年之久。那時候的妃羽裳性情柔順,待字閨中,心思純凈,敏而好學。他為了感謝妃家的救助,收她為關門弟子,把自己天賦所學都教了她。
如今再看,這姑娘目光早已不似當年,沉著冷定,于世情世故洞察仔細,到底是什么把一個侯府尊寵的少夫人變成這樣?但現(xiàn)下肯定不是細究這個的時候。
“你知道小侯爺所在嗎?路上仍然有危險,我送你去汴州?!蹦掠钭匀徊荒芊湃五鹕炎约喝ァ?p> 妃羽裳笑起來,“我就知道師傅不會棄我不顧。這樣最好,那清歡,你明日便想辦法潛回,侯府隊伍里沒有個主心骨的人到底不行。你回去,整好隊伍,別聲張,往下一站驛館等我回去?!?p> “這怎么行!”
“放心。我這師傅雖然看起來是個古箏大家,但是也使得一手好劍。自然不會有事。而且你與我一起到底引人注目,但是變?yōu)橐荒幸慌?,這些人恐怕也要糊涂一下了?!卞鹕研Φ蒙衩?,“你回去問花盞和春盤,我有些吩咐她們自然知道怎么應變?!?p> “你……”清歡沒想到,她居然還有安排。
“不若還是少夫人回去,我去報請少爺。”
“我若回去,便還有下一波殺機。那時我可未必再這般幸運了。我必須得躲起來,等咱們這位候爺回返,才妥當?!鼻鍤g聽著她的安排,驚疑不定。妃羽裳就像早就知道事情要如何發(fā)生,心中早有計較。這種對敵的冷靜,哪里像個富家千金小姐。
清歡左思右想也只得按她所說,掏出懷中一塊玉玦,“持此物往汴州城中興國寺中尋少爺?!卞鹕呀舆^看了看,笑到,“我就說他總得留下些蹤跡才對。看來是怕我被抓后不穩(wěn)妥,還是給你安心?!?p> “少夫人……”清歡語塞。妃羽裳卻不在意,“行了,那就這樣了?!?p> 一會兒老人家們弄好了些吃食熱情招待了妃羽裳幾人。在飯桌上閑聊起來,老爺子不由嘆氣說道,“兩位姑娘若不是碰見了故人,我本是也不大樂意你們?nèi)サ姐曛莩堑?。那里如今很是不太平?!?p> “出了什么事?”
接話的確是穆宇,“我剛從那里出來。本是四處游歷,到了汴州城內(nèi)卻發(fā)現(xiàn)已全然不是早些年中的樣子。如今的汴州城內(nèi),在流行一種仙道教,很是邪異。此教信奉仙靈神祖,向眾人散布說信奉可得神祖保佑,百病全消,心想事成?!?p> “這等荒誕的事情,也有人會信?”妃羽裳不屑。
“何止是信,簡直到了癡迷的程度。這教開始本無人問津,但是據(jù)說有不少人看到過幾次神跡顯靈,便漸漸越來越多人相信。而且這教中說,需要一家之中有男丁入教受戒,才可保全家無虞,搞得這城附近是家家戶戶勞動力都不足?!崩蠣斪咏舆^話茬來。
“這么邪乎???八成是假的。官府也沒管管嗎?”妃羽裳穿越前來自卜算之家,多少家中有些能通鬼神的本事,但是說到底,這算卦占問還是建立在千年的研究積累、對萬物規(guī)律輪轉(zhuǎn)的透視和一些心理學基礎上的。鬼神,大抵能顯現(xiàn)都是因著各種緣故,平白無故顯靈說什么保佑萬民,九成九都是人為的騙子。天下鬼神菩薩們哪有空管這么多人間的閑事。
“官府也出面制止過,奈何也沒什么成效。又有老百姓們護著,官府也不好為此激起民亂。”老爺子搖頭嘆氣。
邪教?有意思。看來應簡遠多半是為這件事被皇上派來的。妃羽裳心里盤算,面上倒是不露聲色。
紫夜藍夕
如果覺得還算好看,請米娜桑留言讓我知道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