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著水,站在一旁看著白櫻,見她遲遲不回答,心里便開始不安起來。又過了一會,白櫻才說:“九點(diǎn)之前,送我到家?!?p> “好好好?!敝芟珟r連忙答應(yīng)著。
“還有,以后別再往我辦公室送花了,別再做什么毫無意義的事情了?!?p> 盡管這話周汐巖并不愿意聽,但現(xiàn)在白櫻肯答應(yīng)跟他出去,他便什么都先答應(yīng)了她。
白櫻回了臥室,過了一會,換好了衣服,看了看還站在客廳的周汐巖,說:“還不走嗎?”
“走走走?!敝芟珟r連忙拿過頭盔,同她一起下樓。
他們在樓下見到了那輛渾身漆黑的摩托車。這輛車,白櫻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了,周汐巖以前高中的時候,總喜歡騎著這輛摩托車帶她出去玩。后來,上了大學(xué)之后,他在美國讀書,也便再也沒見過他騎了。白櫻一直以為這輛車早被他拋之腦后,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還能在這個時候看到它。
周汐巖見她在這輛車上停留的時間很長,摸著車身,笑著說:“我的寶貝還是很漂亮吧,之前一直被我家老頭子鎖在F市的車庫里,還被他藏在最里面。不仔細(xì)找的話,還真的找不到?!彼牧伺淖危骸白甙桑裉熳屛壹覍氊悗е愠鋈チ镆蝗?。”
他伸著手,就要把手上的那個頭盔套在白櫻頭上,白櫻往后退了一步:“我自己來吧?!?p> “別動?!敝芟珟r不由分說地,按著她的頭,給她戴好了摩托頭盔,然后又把摩托車把上的另一個頭盔帶在自己頭上。他邁著腿,穩(wěn)穩(wěn)地坐在了摩托車身上,然后右腳帥氣地踢掉摩托車的支架,看向一旁的白櫻:“快點(diǎn)坐上來?!?p> 白櫻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坐過摩托車了,看著周汐巖坐上去得那么容易,輪到自己,按著摩托車座椅,她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坐上去。最后,還是周汐巖抓著她的手,讓她一只手摟著他的腰,借力才成功地坐了上去。
坐上去了之后,周汐巖又強(qiáng)硬地同時抓著自己的兩個手臂,讓自己在后面抱住他的腰。
周汐巖在前面嘴角笑了起來:“坐穩(wěn)了。我?guī)愠鋈チ??!?p> 在市區(qū)里騎摩托車,周汐巖沒有騎很快,白櫻直著身子并不想摟著他的腰,堪堪地用手緊抓著摩托車后面的一個橫杠。但出了市區(qū)之后,周汐巖便放肆起來,摩托車騎得越來越快,白櫻不摟住他的腰,就感覺自己快要被甩出去。
白櫻的頭悶在頭盔里,緊緊貼著周汐巖的后背,眼睛里也根本不能看到些什么。耳邊只有肆虐刮來的風(fēng)聲,她的衣服被急速行駛的風(fēng)高高地吹起。她除了風(fēng)聲,什么都聽不到。周汐巖在前面隨意變換著車把方向,摩托車左右傾斜起來,讓她害怕起來,只能更加緊地抱緊他,手指牢牢地攥著,有著黏膩的汗液。
仿佛回到了她上高三的那一年。
周汐巖總喜歡騎著摩托車,帶著她到各個地方去逛。他們有時候什么地方也不去,就只是在路上騎著車,她靠在他背后感受著急速的風(fēng)和歪歪扭扭的視線。她手中有他的后背的溫度。她可以靠著他,什么都不用想。
不用想,要有多努力才能考一個好成績,考到一個好大學(xué)。如果能跟周汐巖還能在一個學(xué)校就好了。
也不用想,爸爸還會不會在喝醉酒之后打自己。
更不用想,這個月的生活費(fèi)快要用完了,要怎么跟爸爸開口要。
而到了現(xiàn)在,她再次坐在周汐巖摩托車后面,已經(jīng)是八年后了。那么多年過去了,她所想的事情早已經(jīng)變了。
白櫻的思緒被周汐巖隔著頭盔喊她的聲音打斷,她回過神來,周汐巖慢慢放停了摩托車的速度,她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停在了一個望眼過去,看不到邊際的公路旁邊。周汐巖腳撐著地面,拿開了扣在頭上的頭盔。白櫻松開了摟住他腰的手臂。
周汐巖用腳勾住支架,讓摩托車停穩(wěn)在了地面上。白櫻率先跳下了車,周汐巖緊接著下來。她低著頭正解著頭盔的鎖扣,周汐巖卻橫插一道,也伸著手過來幫她解頭盔,他們的手指碰在了一起,白櫻很快閃開。
“我自己可以?!?p> “別動,我?guī)湍??!?p> 話音剛落,白櫻頭上的頭盔就已經(jīng)被周汐巖取了下來。他看著她,手在她頭上揉,幫她順著頭上亂掉的頭發(fā)。
白櫻躲開他的動作,往四周看著,問他:“你說的那個隨水湖呢?這附近也沒什么湖啊?!?p> 周汐巖撓了撓頭:“我找不到那個湖在哪了?!?p> “你不是說,你去過嗎?”
“那去過就不能忘了???”
“那你停下來干什么?”
“我怕你坐累了,我們停下來先歇一會?!敝芟珟r說著:“我們一會就沿著這條公路繼續(xù)騎吧,我看這附近的風(fēng)景也挺不錯的,在這邊逛逛也挺好的。”
白櫻沒說什么,她看著四周,這條公路太過寂靜了,周邊甚至連樹都很少見。他們停了一會,然后周汐巖又重新騎摩托帶著她往遠(yuǎn)方駛?cè)ァ?p> 不知騎了多少時間,他們又在一處木質(zhì)長橋邊停了下來。白櫻走在橋上,手倚在欄桿處,看著下面潺潺流動的河水。她望著那河水出了神,沒有注意到身后走來的周汐巖。
“你餓不餓?”
“不餓?!卑讬芽粗[隱暗下來的天,說:“一會,我們就回去吧。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p> “好吧?!北M管周汐巖并不想那么早回去,但是考慮到要送她回家,覺得還是早一點(diǎn)走比較好。
白櫻安靜地看著橋下的河水,側(cè)臉溫柔而祥和。她的發(fā)絲被風(fēng)吹起,飄舞在空中。周汐巖看得心神蕩漾,迅速過去,親了一下她的臉。
白櫻回過頭看他,周汐巖原本以為她會生氣。但她沒有,她也沒有說任何話。她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但看起來心情并不是很開心。她對他說:“回去吧?!?p> 周汐巖便帶著她往回趕。誰料到,摩托車跑到回程一半的時候,沒有油了,把他們逼停在了路上。這個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路邊也根本沒有車經(jīng)過。周汐巖焦急地在原地圍著那輛摩托車打轉(zhuǎn)。他的眼睛時不時地看著白櫻,害怕她會因此生氣。但是白櫻一向面色冷淡,也看不出來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有生氣。
“我們在這等一會吧,搭路過的車送我們回市區(qū)。摩托車就先停路邊鎖起來吧,等明天我再來帶走它?!敝芟珟r說著:“你放心,今天晚上我肯定會把你安全送回家的?!?p> 白櫻站在一邊靜靜地等。周汐巖也在旁邊站著。他們等了很久,才終于在三十分鐘后搭上一輛破舊的小轎車,開往市區(qū)。
那輛小轎車?yán)镌揪蛶缀踝鴿M了人?,F(xiàn)在加上半路搭乘的白櫻和周汐巖位置更加狹窄了。周汐巖和白櫻坐在后座,和另外兩個男的擠在一起。他又不想讓白櫻挨著那兩個男的坐,便讓她坐在了靠近車窗的最外側(cè),自己坐在了里面。然而,車內(nèi)位置狹小,他不想跟那兩個陌生男人靠得太近,便往白櫻那邊擠了一點(diǎn)。
從上了車,周汐巖的眉頭一直是皺著的,狹小的車內(nèi)混合著人的汗臭味,刺鼻的香水味道,以及劣質(zhì)的座椅散發(fā)出來的塵土味道。他低頭看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白櫻的位置已經(jīng)被他擠得快要和車窗融為一體了。她的表情也并不是很好看,時不時拿食指擋住鼻孔。她什么都沒說,只是一直看著前面。
周汐巖突然覺得自己騎摩托車帶白櫻到那么遠(yuǎn)的地方玩根本就是一個錯誤,沒有人會比自己錯得更離譜了。這么晚了,她一直都在外面跟自己跑,連一口飯都沒有吃?,F(xiàn)在還要坐在這樣的車?yán)铮敲炊嗳藬D在一起,回市區(qū)。
周汐巖拉住了她的手,想要安慰她。卻被她看了一眼,很快便把手抽開了。
好不容易到了市區(qū),下車的時候,跟那些人說完謝謝,白櫻站在地上,腿都麻了,差點(diǎn)摔在地上,周汐巖趕忙扶住她。她停在原地緩了好一會,才可以重新開始走路。
周汐巖看見白櫻這個樣子,更加自責(zé)起來。他看著白櫻疲憊的樣子,想要把她背到樓上,卻被她拒絕了。她只是,讓他趕快回去。
周汐巖看著她進(jìn)了家門,也沒有再說什么,乖乖回去了。而他回去之后,白櫻坐在家里,卻遲遲緩不過來神,身體似乎還停留在那條望不到邊際公路的風(fēng)里的余韻里。
她也想起了周汐巖這些天說的那些話。在此刻的這個瞬間,白櫻動搖了。她承認(rèn),她想要跳進(jìn)周汐巖的陷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