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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七年

第二十五章 經(jīng)年往事

忽然就七年 霐小一 3676 2019-04-02 13:20:00

  尹影木然地走回教室,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耳邊一直回蕩著駱蕓那森冷的話語:“你介不介意,讓這里的學生們也聽聽?”想著想著,她的手就開始控制不住的發(fā)抖,然后整個身體也跟著微微顫栗起來。

  那些她極力想要遺忘的過往,那些她一直不愿去碰觸的隱痛,再一次在心里發(fā)芽,瘋狂生長,然后像藤蔓一樣纏得她快要窒息。她已經(jīng)很努力地去過新生活,她已經(jīng)在新的環(huán)境中快要真正擺脫掉過去的噩夢。為什么,就是不放過她?

  尹影渾渾噩噩地撐到晚自習放學,耳邊一直嗡嗡作響。她機械地收拾著自己的書包,把書本放進去,又拿出來,再放進去,再拿出來,無意識地重復著,直到被一只手拉住胳膊:

  “尹影,你怎么了?”

  清亮的聲音像是一把利劍破開掉她心中遮天蔽日的陰霾,尹影的雙眼逐漸恢復焦距,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直到看見那聲音的主人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

  辛逸伸手撫上尹影的額頭:“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臉色好蒼白啊。”

  尹影低下頭,微微甩了下腦袋:“有一點不舒服?!?p>  不等辛逸說什么,尹影快速把做作業(yè)要用的書和本子塞進書包,疾步走向門口:“辛逸,我想先回去,就不跟你們一起走了?!?p>  “喂!你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辛逸朝門口大喊。

  “不用了?!边h遠傳來尹影的回應。

  “她怎么了?”嚴嘉佳看了一眼辛逸,問道。

  “不知道,她說身體有點不舒服,想快點回家?!?p>  “哦,那我也先回家了?!眹兰渭言竭^辛逸向外走去。

  “哎!等我一起呀!”

  “咦?你不用和蔣譙一起的嗎?我已經(jīng)做好被拋棄的準備了?!眹兰渭殉烈菡UQ劬?,調(diào)侃著。

  “去!說什么呢?!毙烈蓦y得有些不好意思。

  兩人一如往常般打鬧離去。

  夜晚,靜謐得只聽得到有一陣沒一陣的蟲鳴,晚風透過紗窗吹進屋內(nèi),尹影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她看著窗外的星空,那些往事,一個又一個的片段像是一滴一滴的水滴,滴在她的心上,接著,這些片段匯聚成了汪洋大海,一個大浪打過來,淹沒了她的整顆心臟。

  彼時,她和駱蕓,也是要好的朋友。

  初中時,她和蔣譙是同班同學,他們做為班上各方面都比較優(yōu)秀的學生,常常被老師叫去共同完成一些項目工作,比如參加學?;顒?,共同組織班級活動等等,雖然很多同學曾打趣過他們,但他們只是淡淡的點頭之交。

  直到他們又一次被老師叫去代表本班參加學校的百科知識問答競賽。為了拿到好成績,老師會帶著他們研究題型,他們也常和另兩位隊友相約在圖書室查閱資料。那一段時間,他們相處得多了一些,然后他們談戀愛的謠言就甚囂塵上。

  對此,兩人都是不屑一顧的。彼此心中都清楚,對方只是自己一個普通的同學而已。

  某一天他們從圖書室出來,迎面碰上了一個嬌小清秀的女孩子,那女孩子站在走廊上,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衫,深藍色的百褶半身裙,剪著一頭齊耳短發(fā),像極了日本動漫里的女學生。她迎著蔣譙開開心心地喊了一聲:“蔣譙哥哥?!?p>  日后,尹影知道了,這個像動漫女學生的女孩子,叫駱蕓,蔣譙說,這是他妹妹。

  駱蕓對她非常友善,一口一個“尹影姐姐”叫得天真爛漫。駱蕓常常拉著尹影去逛街,買個書皮買支筆都要尹影作陪,說“?;ń憬愕钠肺兑欢ú灰话?,幫我選一選吧”,尹影只當她是個可愛的小妹妹,好脾氣的她幾乎不會拒絕她頻繁的邀約。

  漸漸的,她們無話不談,從自己喜歡的偶像到未來的理想,從最近看的電視劇聊到身邊的趣事。當然,還有那些關(guān)于少女心事的秘密。只是后來,后知后覺的尹影才發(fā)覺,當初所有狀似無意的閑聊,幾乎都是駱蕓在追問,她在答。偶爾問起駱蕓的事,她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或者裝傻充愣地說“我白紙一張,什么有趣的事都沒有”。尹影也不疑有他。

  然后有一天,他們班上體育課,在400米慢跑熱身結(jié)束后,老師讓他們領(lǐng)取體育器材自由活動。一部分學生在組隊雙打羽毛球,蔣譙和一個女生組成了一隊。當尹影從衛(wèi)生間出來時,突然看到駱蕓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拿走了掛在籃球架上的一件校服外套。當時遠遠看到這一幕的尹影還以為是駱蕓自己的校服忘了拿,還搖頭輕笑覺得駱蕓真是個小迷糊。直到體育課結(jié)束,班上女同學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校服,著急得快哭了,她才知道駱蕓拿走的,不是她自己的衣服。

  覺得事有蹊蹺的她并沒有馬上告訴女同學說她的衣服被別人拿走了,而是私下找到駱蕓,問她為什么要拿走別人的衣服。起初駱蕓百般抵賴,說什么以為是自己的衣服,說什么自己的衣服也不見了。尹影脾氣是好,但不代表她傻。她第一次覺得小小年紀的駱蕓,心思深沉。尹影靜靜看著駱蕓,然后問:“你和蔣譙那么熟,你過去拿衣服都不跟他打個招呼的嗎?你拿了衣服發(fā)現(xiàn)不是自己的,為什么不還回來?那件衣服現(xiàn)在去哪兒了?”

  駱蕓愣了一下,縱然小心思多,但畢竟也是年少,想不到這么周全。于是她猶豫再三之后,咬了咬唇,對尹影和盤托出:“尹影姐姐,我要說了實話,你可千萬別笑話我啊。我……其實是因為,我從小,就喜歡蔣譙哥哥。我只是看到他和那個女生打羽毛球,那么親密,我一時糊涂了,就做了錯事?!?p>  “你喜歡蔣譙?你不是他妹妹嗎?”尹影詫異極了。

  “我們兩家的關(guān)系,有點復雜,我們不是那種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兄妹?!瘪樖|紅著臉,輕輕說。

  “那衣服呢?”

  “我扔了?!瘪樖|低下頭,一臉的懊悔,怯怯地拉了拉尹影的衣袖,說:“我知道錯了,我后來也想去把衣服找回來,可我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垃圾桶里面已經(jīng)清空了,我找不到了。尹影姐姐,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會這樣了,你千萬別告訴蔣譙哥哥,求求你了?!?p>  尹影心軟了,看駱蕓那懊悔又難過的表情,她最終信了她的解釋。也許她最大的錯誤,就是信了駱蕓,沒有及時告訴蔣譙這些事。

  再后來,隨著問答競賽的進行,關(guān)于她和蔣譙談戀愛的消息依然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駱蕓在請她喝汽水的時候,試探著問她:“尹影姐姐,大家都在說你和蔣譙哥哥談戀愛呢。”

  “是?。∈前。∥液褪Y譙談戀愛?!币皩@樣的流言非常的無奈,堵著氣回答。

  “???我還幫你們辟謠來著。”駱蕓低著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芒。

  “辟什么謠啊?讓他們說啊,蔣譙這樣品學兼優(yōu),長得又帥,待人又好的男生,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呢。我還真是榮幸能和他談戀愛?!?p>  尹影以為,只要是個人就聽得出她的反話。她以為,自己曾經(jīng)表示過無數(shù)次對蔣譙沒有那樣的心思,況且在知道了駱蕓喜歡蔣譙之后,就更不可能對蔣譙有什么想法了。她只是對這些莫須有的流言覺得無奈又憤慨。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駱蕓的偏執(zhí),嚴重到她無法想象。

  喝完汽水,兩人分道揚鑣。在回家的路上,尹影漸漸覺得好像有些頭暈,她看著天上刺眼的陽光,心里想著:怎么才初夏,陽光就這么毒辣了呢?我是不是中暑了呢?

  頭暈得厲害,莫名地有些心慌,看到旁邊有一個小花臺,尹影有些搖晃地坐在花臺上,準備休息一下。

  就在此時,巷子里竄出來幾個人,迅速地走到她身邊,在她來不及驚呼時,用手捂著她的嘴,架起她飛快地上了摩托車。她的眼睛被蒙住了,她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樣子,盡管她非常害怕,卻沒有力氣說一個字。她只覺得渾身乏力,頭暈得厲害。

  過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被帶進了一間屋子。她被按著坐在一張小沙發(fā)上。

  她聽見一個聲音說:“老大,就是她?!?p>  另一個說:“老大,這女的長得真漂亮……”語氣猥瑣,引得旁邊的人哈哈大笑。

  尹影心中絕望,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上了這一群人。她害怕得渾身哆嗦,嗚嗚咽咽開始哭泣。

  此時,一個略帶低沉的聲音響起:“不許做多余的事?!?p>  簡單一句話,卻仿佛有著極高的威信,旁邊的人頓時噤若寒蟬。

  那個低沉的聲音又說:“把她放在這里就可以了,如果我知道誰要敢做多余的事,別怪我翻臉?!?p>  說完,尹影就聽到一陣腳步聲陸陸續(xù)續(xù)離開,越走越遠。過了很久,在確定那群人不會回來之后,尹影終于放下心來。

  還是沒有力氣,她費力地用手拿掉遮住自己眼睛的布條,看到自己在一間破敗的房子里,窗外已是暮靄沉沉,頭頂上一盞燈忽明忽暗,隨著吹進來的風搖晃著。

  又坐了一會兒,尹影覺得自己的狀況好了很多。她站起來,快步跑向屋外,想要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走出屋外她才發(fā)現(xiàn),外面已是擦黑的時候,半人高的野草隨著風聲也發(fā)出呼啦啦的聲音。尹影知道這個地方,學生們流傳著的鬼屋,據(jù)說夜幕降臨,在隨風搖擺的野草中,就會有一個穿著紅色旗袍,長發(fā)拂面的女鬼走出來。

  但要回家,就必須穿過那片野草叢。尹影好幾次鼓足勇氣走到草叢邊,一陣風刮來,那呼啦啦的聲音又把她嚇得退回屋內(nèi)。最終,尹影膽怯了,她關(guān)上門,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物品抵著門。

  她聽著屋外嗚嗚的風聲,瞪著頭頂上搖晃的燈,驚懼萬分地過了一夜。沒有哪個夜晚,如此的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得老長老長。

  當尹影終于等到天亮,太陽的光芒驅(qū)散掉一切暗夜的恐懼后,尹影奪門而出,跌跌撞撞朝家的方向奔去。從沒有哪個時刻,像現(xiàn)在這樣令她如此渴望回家。

  當她出現(xiàn)在家門口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愣在當場。家里的大門敞開著,父親在和一位警察說著什么,母親坐在沙發(fā)上抹淚,鄰居阿姨陪在母親身邊安慰著她。

  “我回來了?!币暗吐曊f。

  所有人抬頭看著她,愣了一瞬。母親驟然爆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嘶喊,從沙發(fā)上彈起來沖向她,把她緊緊抱在懷中,不停地說:“你去哪兒了?你去哪兒了?嚇死媽媽了,你知不知道,嚇死媽媽了!”

  在母親的懷中,“安全了”的感覺才實質(zhì)性地襲遍全身。看著家里熟悉的擺設(shè),聞著屬于家的味道,尹影終于松懈下來,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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