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頭簡直想起立鼓掌,簡辛逸一個高二的女學生,就能這樣處變不驚,還是家長教得好?。‘斎?,做為班主任的自己也是功不可沒的。他就說嘛,他老劉頭帶出來的學生,怎么可能干那些雞鳴狗盜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駱蕓感到了嚴重的威脅。
“我沒什么意思,就事論事?!毙烈萋柭柤纾┝思由弦痪?,“你懷疑我偷卷子,我現在還懷疑你偷卷子賊喊捉賊呢?!?p> “你胡說!”駱蕓呼吸急促了起來,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著。
“那你證明???”
“夠了!別吵了!”教務主任被吵得腦仁兒疼,現在的學生簡直是一個比一個能來事兒。
辛逸看了看教務主任,撇了撇嘴?,F在沒有任何證據指明是她倆拿了卷子,當然她倆也都沒有證據能完全撇清嫌疑。如今這場博弈,只看老師心中的天秤倒向誰而已。
“老師,我真的是冤枉?!瘪樖|一臉的委屈,怔怔地落下淚來,本就外表柔弱的她,加上那樣隱忍流淚的受屈神情,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就產生憐惜和同情。
“高中的課業(yè)那么重,每天都那么忙,我雖然也是廣播站的成員,但我又沒有資格去競選站長,我吃飽了撐的偷高三的卷子沒事找事???”
言下之意,你簡辛逸有動機,而我沒有。
“你該不會是為了報復辛逸,一時糊涂吧?”久未發(fā)聲的尹影睜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雙眼皮輕輕地眨了眨,輕輕拋來一句。
駱蕓不可置信地看著尹影,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疑惑、再到憤怒,精彩萬分。她親眼見過當初尹影為流言而崩潰,因此理所當然地認為尹影會是整個環(huán)節(jié)中最穩(wěn)定的一環(huán),誰知千算萬算,沒想到尹影不但沒有如她所愿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如今還倒戈相向?那個簡辛逸,到底有什么魔力?讓蔣譙哥哥如此珍愛,又讓尹影可以不在乎流言的傷害?
“我也這么覺得,你是不是對我懷恨在心,在伺機報復我???”辛逸秒懂尹影的意有所指,已經默契地順著桿子爬了上去。
“這話什么意思?”副校長奇怪地問。
“我和辛逸是比較玩兒得來的朋友,這也是平常聊天的時候聽辛逸說起過。當初駱蕓進廣播站的時候,原本是想去辛逸負責的播音組。但是,辛逸把她推薦到了采編組。駱蕓學妹好像不是很開心,之后就在廣播站和辛逸有過幾次不愉快?!币岸硕苏卣驹谵k公室中央,聲音不大不小。
“你!你胡說!”駱蕓覺得此刻的自己簡直孤立無援,早已沒有之前指控辛逸時的淡定從容。
“她沒有胡說啊。當初你是想進我播音組,我把你推薦給了采編組啊??墒邱樖|,我當時也說得很清楚,你很擅長寫作,文章寫得特別好,又拿了很多獎,與播音組比起來,采編組更適合你。而且這一點,我們廣播站江老師也是很認可的啊。就算你對我有什么意見,你可以跟我說,你犯不著用這種方式來整我,偷考試卷,這多大頂帽子啊,你這么給我扣下來?!闭f完,辛逸也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比慘嘛,都是女生,又不是只有你會用眼淚。辛逸用眼角掃了一下駱蕓,心下感嘆:駱蕓,我與你最大的矛盾,無非就是一個蔣譙??墒邱樖|,假若你和蔣譙原本就是兩情相悅,我絕不招惹半分。但事實并非如此。我既喜歡他,你們又不是那樣的關系,那我就敢和你公平競爭,也愿意承擔你的怒氣??墒?,你若要使手段用這樣的方式來害我,那我也必定“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栽贓的、指責的,你編好的所有劇本,你都該來受一遍。
駱蕓臉色蒼白,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聰明反被聰明誤,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嘴里嘟囔著什么,突然冷汗直冒,連嘴唇都被她自己咬得泛白,她用手捂著心臟的位置,搖搖欲墜。
在這樣一個百口莫辯的時刻,除了借助自己的病體,駱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不好?!毙烈菘粗樖|的樣子,想起她心臟有問題的事,趕緊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駱蕓,“老師,她心臟不好,好像有些不對勁呢?!?p> 駱蕓很想推開辛逸扶著自己的手,可此時,扮演好一個弱者的角色才是重要的。她哆哆嗦嗦從衣服兜里拿出一瓶藥,辛逸接過來迅速地打開瓶蓋,又問:“幾顆???”
駱蕓仿佛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顫巍巍伸出兩根手指。
辛逸從瓶里倒出兩顆藥丸,喂進了駱蕓嘴里,秦老師遞過來一杯水讓她喝了幾口。好一會兒,駱蕓的臉色才稍稍好轉,不著痕跡輕輕掙開辛逸的手??粗虅罩魅危鴼庹f:“老師,不……不是我。”
教務主任沉默不語。經過這一系列的對質,他如何看不出,兩個女學生之間有矛盾,都借著卷子丟失的事情相互較勁?,F在的孩子啊,一個比一個精,一個比一個能說會道,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現在沒法確定卷子是誰偷的,兩人都有疑點,又都沒有確鑿的證據。教務主任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上個月有個推銷人員給他推銷監(jiān)控設備,當時他還嗤之以鼻,覺得學校這種地方,要么是教書育人的教師隊伍,要么是純潔無瑕的學生孩子,能出什么大事?根本用不著安裝監(jiān)控這種東西。一旦安裝了,不就是告訴老師和孩子們,學校不信任你們嗎?那時的他,覺得安裝監(jiān)控,實在是浪費錢,還弊大于利。
現在看來,天真無邪的哪里是學生?簡直就是已經幾十歲高齡的自己!太天真了!天真到讓自己在這里看兩個女學生現場演繹宮斗戲,天真到把自己帶進了死胡同,而且還出不來了。
教務主任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不管怎么說,卷子丟失了是事實,在仔細回想了兩個學生的對話之后,他看向駱蕓,斟酌了一番措辭,開口問道:“駱蕓同學,你再想想,當時除了你,還有誰在教學樓?”
此話一出,駱蕓臉色一白,又要開始心絞痛了。正當她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才能撇清自己的時候,一道溫和的聲音從辦公室門口傳來:
“還有我,我在?!?p> 所有人尋聲向門口望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個文質彬彬的男生,戴著眼鏡,表情寧和。他掃視了一下屋內的人,從容走進來,向老師們輕輕鞠了一躬,說道:“老師們好,我是蔣譙,高二的學生,星期天下午我在學校踢球,比賽時間是下午兩點半,比賽開始之前我回了一趟教室拿放在課桌抽屜里的球鞋,上樓的時候經過高一年級的走廊,我看到站在走廊上的駱蕓,還打了聲招呼,她說也是回教室拿東西。我拿了球鞋下來的時候又碰見她,前后不到五分鐘,之后就一起下樓了,我看見她在校門口取了自行車就離開了?!?p> “學長,幸好當時你也在,不然我還真說不清楚了。”駱蕓看著蔣譙,聰明地叫了一聲學長,她萬萬沒想到在這樣艱難的時刻,出言救她的會是蔣譙。駱蕓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被感動與幸福填滿了??窗?,你們說蔣譙哥哥對我沒意思,他若不緊張我,為何這么維護我?為何如此在乎我?
駱蕓看向蔣譙的眼神,崇拜又柔情。
騙人!辛逸瞪著蔣譙,眼睛里寫滿了問號。蔣譙,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星期天下午,你說你很久沒回家,要回去看一下,換季了要拿些換洗衣物到宿舍來。你根本就沒有去踢什么球!
你為何要說謊?
“你認識她?”教務主任看著蔣譙,手指了指在一邊坐著的駱蕓。
“認識,她是我遠房的親戚。之前住在學校宿舍,她心臟不好,情緒不穩(wěn)定會容易發(fā)病,前段時間就在宿舍發(fā)病了,好在她班主任老師發(fā)現及時,否則后果不堪設想。老師,駱蕓同學確實只是回教室拿了一下東西就走了,她和我一起下的樓,也是我看著騎車走的。我看她現在臉色不太好,如果沒有其他事,我?guī)メt(yī)院看看,小心些好?!?p> 教務主任聞言,略一思索,不得不放人。剛才駱蕓就有些發(fā)病的癥狀,再問下去,丟卷子事小,學生發(fā)病有生命危險那就事大了。于是,教務主任揮了揮手,蔣譙走過去把駱蕓扶了起來,再一次禮貌地對老師們微微鞠躬,說:“謝謝老師?!?p> 接著,蔣譙扶著駱蕓離開,經過辛逸身邊時,他深深看了辛逸一眼??粗烈菝鏌o表情,她沒有反駁他,也沒有揭穿他,更沒有說任何話,她就這樣站著,失望又難過地看著他。
蔣譙心里一痛,低下了頭。辛逸,請你原諒我,請你原諒我。對不起,我不得不這么做。
看著他們走了出去,連尹影都是震驚的。她原以為,和辛逸在一起之后,蔣譙一定是會護著辛逸的,她讓嚴嘉佳給蔣譙發(fā)短信,原意是為了讓蔣譙親自過來看一看那個人前乖巧的駱蕓,害起人來到底是什么樣子??伤龥]想到,蔣譙是來了,他像從天而降的救星,但他救走的不是辛逸,而是駱蕓。
尹影走過去,拉住辛逸的手??墒?,外面明明陽光普照,暖意微醺,而這只手,如此的冰涼。
駱蕓有了證人,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辛逸站在原地,自嘲一笑,現在又只有我一個嫌疑人了呢。
“簡辛逸同學……”副校長出聲。
“報警吧?!毙烈荽驍喔毙iL的話。
“什么?”副校長似是沒有聽清楚。
“我說,報警吧。既然學校丟失了重要的考卷,現在又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小偷是誰,失竊的卷子又找不回來。我覺得,不要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要冤枉一個好人。老師,報警吧,讓警察來處理。”辛逸淡淡地說。
“這個……這還不至于要到報警的程度。簡辛逸同學,你不要賭氣?!苯虅罩魅斡X得頭疼無比。
“我不是賭氣,不報警也行,不過我可以請我爸爸義務幫學校查一查這個……案子。”辛逸頓了一下,還是選擇了用“案子”這個詞來形容這次事件。
“你爸爸?”教務主任問道。
“嗯,簡辛逸同學的爸爸是警察?!崩蟿㈩^摸摸下巴,淡然說到,“實在不行,就請簡辛逸的爸爸來幫忙查一下?!?p> 他老劉頭絕對不接受自己班上的學生被莫名其妙地懷疑為小偷。更何況是簡辛逸,警察的子女,知法犯法嗎?沒道理呀!
教務主任把副校長拉到一邊:“叫警察這也鬧得太大了,不至于這么嚴重吧。我們學校正在申請區(qū)優(yōu)秀學校,這個節(jié)骨眼上請警察。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添堵嗎?我看……”
教務主任、副校長又把秦老師叫過去商量了一下。最后,教務主任走過來對辛逸說:“簡辛逸同學,你既有勇氣提出報警的意見,我們也相信你是清白的。這件事就到此為止,高三年級啟用B卷進行考試。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