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丑時,還剩兩刻鐘。
略看一眼天色。
寧無心不管阿綾面上的震驚與失神,一手抓著韁繩,一手甩鞭子。
“啪——”
打著盹的馬匹頓時驚醒,嘶鳴一聲,馬蹄聲再度響起
馬車又行三四里,遠(yuǎn)遠(yuǎn)走來一道黑影。
見到黑影的一瞬間,阿綾頓時驚醒,直到靠近,看清了黑影的真實面目,頓時瞪大了一雙眼,滿臉的震驚。
黃大老大,黃俞安。
“你——你們,是一起的、你們、一起算計我?!”
一股發(fā)自靈魂深處的顫抖蔓延。
一張不再普通、透著艷冶的臉,逐漸色變。
就在阿綾即將發(fā)出某種撕心裂肺的怨毒時,寧無心從包袱里取出了一把匕首。
電光火石之間,匕首輕抵在少女的咽喉處,笑意滿是蠱惑,傳入她耳中。
“恨嗎?大概是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吃肉喝血吧?”
“別猶豫,但凡有一絲血性、但凡有一絲念頭,你就殺了他,只要你有這個本事……又或者,殺了我?”
阿綾腦子已完全混亂。
在她極力掙扎下,總算克制住腦海中的殺意與混亂——她沒察覺到寧無心對她的殺意,然咽喉間抵著的匕首的冰寒,叫她無法忽視。
無需質(zhì)疑。
但凡她有一星半點過激舉動,下一刻,馬車?yán)镉謱⒍嗌弦痪呤住?p> 等阿綾逐漸克制住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馬車行至山林腳下老廟。
一只碧眼閃爍的黑貓,與瘦弱如同火柴的小孩的出現(xiàn),令阿綾心中的波瀾為之一滯,所有的注意力,登時轉(zhuǎn)移。
真凰涅槃血脈不愧為最神秘的血脈之一,醒轉(zhuǎn)短短半日,阿綾整個人發(fā)生了她自認(rèn)為妙不可言的改變。
不僅耳聰目明,對于某些以往不見得能夠明白的問題,也突然就能明白個一二分,對于危險的預(yù)測更是近乎如直覺。
所以見到小孩的一瞬間,她心頭竟滋生一種古怪直覺——大敵當(dāng)前!
寧無心不比這些得天獨厚的人,而今尚未踏入道途,視覺只能夠目視近前。
夜色下,她看不太清傅梨神情,然而阿綾就在身前。她微微一怔、雙血絲還未散盡的眼眸中顯露的情緒,卻看得再分明不過。
寧無心眉間忽然一動,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就不愿意打破這一刻的“寧靜”,反倒饒有興致的盯著這一大一小,若有所思一笑。
她腦海突然浮現(xiàn)阿綾前世夢魘囈語——一段跟九曲巷黃家死去的老二有關(guān),另一段則是阿綾早年生活在九曲巷的瑣碎。
其中夾雜一件令阿綾既得意,卻又覺得憋屈的往事。
一句“她憑什么比我活的強(qiáng)大”。
一個令她始終都膈應(yīng)的“小人物”。
傅梨。
這件往事,放在以前不值一提,可如今,便叫人覺得有意思極了。
前世踏入化神境后,寧無心不止一次從好友元煙羅口中聽聞“大道之爭!”
可惜,她至死也就勉強(qiáng)碰上了一個。
背后布局者。
說是大道之爭,實際上在別人眼里,她最多不過就是塊墊腳石罷了。
卻不想,重生后,竟在小鎮(zhèn)這犄角旯旮的囚籠里,見到這一幕。
九曲巷兩個老家族的半大孩子,竟然產(chǎn)生了某種不可思議的聯(lián)系。
隱隱有道途之爭的苗頭。
也許她們兩人生來就注定了是敵人。
若阿綾沒覺醒血脈也就算了。
一如前世,各自有各自的路。
然這一世,血脈的覺醒,使得天與地不相逢,風(fēng)牛馬不相及的兩個人,又重新圈在一起!
傅氏與霍氏的傳承之爭;
重瞳與真凰涅槃血脈之爭;
九曲巷某個早晨的的抬水之爭。
就好比如囚牢里初生的虎豹之子。
終究有一場生死之爭。
這所謂的“道途之爭”眼下才初現(xiàn)了一星半點的苗頭。
至于這場爭斗,究竟能走到哪一步,猶未可知。
寧無心收回匕首。
一時間。
阿綾似都忘了方才升起的恨意,神情忽然就凝重起來。
某種詭異的念頭又一次出現(xiàn)——一旦有機(jī)會,就將這小瞎子徹底捻殺在泥潭里,決不能讓她有越過自己的機(jī)會!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傅梨身上,那明晃晃的殺心莫說是嗅覺敏銳的寧無心了,就是瞎子,也能察覺到。
高大少年見此不為所動,遠(yuǎn)處的碧眼黑貓則目露不屑。
夜色下,傅梨閉著眼似是不知,腦袋一動,倏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