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之將戰(zhàn)報送去以后并沒有閑下來,他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一個致命的問題—時間。
大梁離徐州最近的軍事重鎮(zhèn)中,也只有靖州城才能抽的出兵力。而邊境士兵的調(diào)動必須要皇上的詔書和兵符才行,這樣的話安樂王率領(lǐng)的魏兵早已經(jīng)兵臨城下了。
“這該如何是好?”陳慶之暗自說道。他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開始冥思苦想。
蕭睿則來來回回的在營帳中走動著,顯得十分不安。他想要請教陳慶之,但看著陳慶之靠在椅子上眉頭緊皺的樣子,知道他在思考,于是又不敢打擾。
呼~~~呼~~~就在這時,陳慶之靠在椅背上,漸漸響起了鼾聲。蕭睿難以置信的回過頭,看著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陳慶之,心中忽然無名火立刻被點(diǎn)燃了起來。他抓起一個茶杯猛地摔在了地上!
啪!茶杯碎裂的聲響將陳慶之嚇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著地上碎了的杯子說道:“蕭將軍,你這又是何苦呢?”
“陳將軍,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足足兩天了,朝廷還沒有一點(diǎn)消息,北魏安樂王的大兵正在向徐州進(jìn)發(fā)。我的探子告訴我再有五天,北魏逆賊便能兵臨徐州城下。本將軍實(shí)在寢食難安哪!還請陳將軍出個主意?!?p> 陳慶之為難的說道:“蕭將軍,我陳某只是個文人,打仗的事情我不懂,能做的只是向上求援了。你的騎兵有三日到達(dá)建康城,而建康城的驛卒騎得是西域?qū)汃R,能夠日行六百里,所以上邊的旨意不過四天就能下來,我們只好等旨意了。”
“可是陳將軍,再過四天安樂王的兵馬也能夠兵臨城下了,到時候我等如何是好?不如由我統(tǒng)率徐州的五萬兵馬,殺安樂王一個措手不及。”
陳慶之低頭想了想說道:“蕭大人,你現(xiàn)在能夠掌控的徐州兵馬有多少人?”
蕭睿想了想,徐州七郡二十四縣中只有元法僧所在的彭城的一萬余名兵馬歸他掌控,其余的兵馬都在各郡由各郡郡守掌控,于是說道:“只有彭城的一萬余人?!?p> 陳慶之直起身說道:“其他的六個郡雖然愿降,但誰敢保證不是元法僧逼迫得呢?此時北魏的兵馬來襲,他們倒戈一擊的話,我等該如何是好?”
蕭睿看著陳慶之意識到過了兩天了,其它降梁的郡守并沒有交出兵權(quán),也許就是在持觀望之態(tài)。蕭睿更加手足無措,若是他們看著魏軍勢大,臨場倒戈的話可就真的不好辦了,于是六神無主的問道:“那我們該怎么辦?”
“看來只能等了,此時只有他能就這樣的局面了?!?p> “將軍難道已經(jīng)有辦法了?”蕭睿連忙問道。
“嗯,解鈴還需系鈴人??!”陳慶之說道。
蕭睿有些沉不住氣了,問道:“將軍指的是何人?”
“只有元法僧能解此圍。”
“元法僧,”蕭睿冷笑道:“這個老狐貍怎么會幫咱們?他這兩日忙著收攬財務(wù),早就想腳底抹油,他會幫咱們?”
“他想走又能走到哪去呢?沒有皇上的詔書,他不可能帶兵踏入梁境,身為北魏的宗室,反叛北魏,你說北魏能放過他嗎?咱們啊,還是安心等待,那個老狐貍不一會兒就來了?!?p> 就在這時,一名軍士忽然跑了進(jìn)來說到:“將軍,安郡公元法僧求見。”
蕭睿與陳慶之面面相覷,蕭睿笑著說道:“將軍真是料事如神??!”
“快請!”
元法僧略帶不安的走進(jìn)營帳,陳慶之則拿起旁邊早就預(yù)備好的酒壺作暢飲之態(tài),看著元法僧說道:“安郡公,您來的正好,前幾日你宴請了我陳某,陳某今日再與安郡公痛飲一番?!?p> 元法僧此時心事重重,敷衍的說道:“陳將軍,元某恭敬不如從命。只是元某想問問陳大人,我要前往建康面圣的事情怎么樣了?”
陳慶之看了一眼旁邊冷笑的蕭睿,說道:“給皇上的奏折我已經(jīng)遞上去了,估計有個十來天皇上的詔書就會下來,到時候我親自護(hù)送元公入朝。”
“十來天?”元法僧驚道。
“安郡公何必急于一時呢?這徐州的七郡之中還有幾個郡守只是遞了降書便無蹤影,我等還得仰仗安郡公的相助??!”
“可是······”元法僧猶豫要不要告訴陳慶之安樂王前往徐州的事。
陳慶之看出來元法僧再猶豫,于是說道:“再說了,如今安樂王正向徐州進(jìn)發(fā),守衛(wèi)徐州之事非你不可了。”
元法僧大吃一驚,說道:“原來陳將軍知道北魏賊子來攻徐州之事?!?p> “哈哈,陳某雖然愚笨,但安郡公這幾日在彭城搞得動靜太大了,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元法僧這才正視起陳慶之了,跪下說道:“既然如此,還請陳將軍救在下性命?!?p> “那我也不跟安郡公繞圈子了,我已向圣上求援,圣上的詔書后日就到。但我想元公也知道行軍之事絕不可能如此之快,所以這段時間只能仰仗安郡公了?!?p> 元法僧連連擺手說道:“陳將軍,老夫已經(jīng)年過花甲,實(shí)在帶不動兵了,更何況這徐州除了彭城的兵以外,其余各郡的兵馬都由各郡的郡守掌管。此時北魏來襲,老夫也不敢說一定能調(diào)動得起兵馬呀!”
“老將軍不要謙虛了,此時應(yīng)是同舟共濟(jì)之時。北魏之兵來的突然,我等怕是躲不過這次的禍亂,還請將軍早日備戰(zhàn)?!标悜c之說完,便自顧自的斟起酒來,讓元法僧慢慢思考。
元法僧思前想后,終于做了決定,他起身拱手說道:“陳將軍,既然如此,老夫還要整頓軍務(wù),不便奉陪。對了,還請蕭將軍與我一同前往,為此次戰(zhàn)事早做打算?!?p> 蕭??丛ㄉK于愿意領(lǐng)兵相助,笑著說道:“愿聽安郡公差遣?!?p> 此時,已入深夜。陳慶之端著酒杯慢慢踱步來到了帳外。
軍營之內(nèi),軍士們紛紛在篝火旁嬉笑打鬧,宋景休也加入其中連連叫囂著。陳慶之忽然覺得這幾日過的恍如隔世,十八年來,陳慶之除了下棋以外就沒有什么動腦筋的,不過渾渾噩噩而已。但這幾日,陳慶之的思慮幾乎沒有斷過。雖然有些累,但倒也挺有趣。
他抬頭看去,今日為本月上旬,一輪殘月掛在高空??粗嵉脑律?,陳慶之忽然沒來由的想起了一個人,流云姑娘的眼眸也是如此撩人心懷吧!陳慶之想到了流云姑娘那日的琴瑟之音不覺有些懷戀,但又不得苦澀的笑笑后打消了念頭。
“我與她云泥之別,就算她淪落風(fēng)塵,也不該與我這庶族的賤民有所聯(lián)系吧!”陳慶之失了賞月的興致,轉(zhuǎn)身回帳。
接下來的兩日里,元法僧與蕭睿輾轉(zhuǎn)徐州各郡,收編士兵備戰(zhàn)。而陳慶之依然在帳中無所事事,宋景休也樂的清閑,天天在彭城內(nèi)游蕩。
到了第四日的深夜,一匹快騎踏入了陳慶之的軍營。來的驛卒手持黃色詔書,騎著西域的大宛寶馬直直的闖入軍營。士兵們看著驛卒的打扮便知道是負(fù)責(zé)軍報傳遞的燕行使,連忙通知陳慶之。此人滾下馬來便直接昏迷了過去,陳慶之命人將其扶起來救治,然后拿起詔書進(jìn)帳。
陳慶之打開詔書在燈下觀看。詔書上封他為文德主帥,晉升為宣猛將軍,命他速速啟程到靖州接應(yīng)豫章王和兩萬援兵。
就在這時,宣武將軍蕭睿也被驚動,闖進(jìn)帳中,看著陳慶之便迫不及待的問道:“陳將軍,聽說圣上的詔書下來了?”
陳慶之將詔書遞于蕭睿說道:“這便是詔書!”
蕭睿借著昏黃的燈光細(xì)細(xì)的看了一番后說道:“蕭某在此先恭喜陳將軍升為主帥了。”
陳慶之說道:“只是虛名罷了,只是這靖州距徐州城可不近,這幾日看來還要依靠安郡公與將軍戍守徐州了。”
蕭睿胸有成竹的說道:“陳將軍請放心,我等已經(jīng)將軍士駐守到了徐州安東郡,安東郡守元顯和與元法僧有叔侄之情,所以擁兵萬余人相助元法僧。”
陳慶之略感奇怪的說道:“將軍為何不將戍守之地設(shè)在彭城?安東郡的形式我等并不了解,恐有事變??!”
“元顯和乃元法僧之侄,應(yīng)該不會如此吧!”
“子云不知,但我有個不情之請,請將軍務(wù)必遵守?!?p> “陳將軍盡管說,蕭某言聽計從?!?p> “讓元法僧去戍守安東郡,閣下帶著彭城的軍士依然戍守彭城,以防事變。將軍您的三千人也不要遷入彭城,依舊在城南郊駐扎?!?p> 蕭睿覺得陳慶之有些多心了,但依然答應(yīng)了陳慶之,經(jīng)過幾日的相處,蕭睿對陳慶之不感小覷,便說道:“蕭某謹(jǐn)遵將軍之命,但倘若北魏逆賊進(jìn)攻,蕭某便立刻帶兵前去安東郡作戰(zhàn)?!?p> “子云乃迂腐書生,軍機(jī)大事全憑將軍定奪?!标悜c之說道。
第二日清晨,陳慶之帶著自己的兩千禁軍啟程,趕往靖州去迎接豫章王蕭綜。這時,陳慶之為了趕路,已經(jīng)不再要求坐車。他騎在馬上搖搖晃晃的向蕭睿告別后,便率軍向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