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渺煩躁地回了木支殿,本就心情不悅,一進屋就看到蘇霽歌正在手把手的教著霓漫寫字。
蘇霽歌身上的傷本就嚴重,根本不宜過多活動肩肘,現(xiàn)在竟還在這悠閑地教霓漫寫字。
虧她剛才還為她和人吵了一架,真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氣不打一處來……
尹思渺上前一把將霓漫從凳子上生拽了下來,“你不知道蘇兒受著傷嗎,怎么這么不懂事,你……”她沖著霓漫大聲呵斥,抓著霓漫的手也不自覺得力道有些大。
她手里沒輕重,拽的霓漫幾個踉蹌,差點跌在地上,小小的人兒被兇地低了頭。
“思渺!”蘇霽歌上前將霓漫護在身后,語調(diào)高了幾分,“霓漫還是個孩子,你有氣怎么能往她身上撒。”
尹思渺本就在氣頭上,聽著蘇霽歌這略帶苛責的語氣,瞬間怒了,“我關(guān)心你,還是我的錯了!”她嘴角帶著嘲意,“也是,你蘇霽歌向來都不拿自己的安危當回事,我在這瞎操什么心。”說著,她頭也不回地提著劍就走了。
“哎,思渺……”蘇霽歌想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話還沒有出口,人已經(jīng)走了。
她剛想追上去,又低頭看了看被自己護在身后的霓漫,只得蹲下身安慰她。
“哪里有沒有受傷。”蘇霽歌剛要伸手,卻被霓漫躲了開,她低著頭,沒有出聲,淚水一滴滴的掉了下來。
蘇霽歌軟著性子,“她人有時就這樣,說話沒輕重,你別聽她的,你看我這不沒什么事。”她想拉霓漫的小手,可這孩子倔得很,躲開不說還跑了出去。
這可真是讓人頭疼,走了一個,這又跑了一個。
她知道尹思渺不過是在氣頭上,那家伙氣消后自己就回來了??墒悄蘼€是個孩子,總不能讓她在玄水上亂跑。
玄水是真的大,長宮亭閣間竟一眼望不到頭,宮道眾多且錯綜復(fù)雜,那紅漆宮道就跟迷宮似的,處處有分支曲折。
蘇霽歌繞了幾個來回都找不到霓漫,心下有些焦急,步伐不禁快了些許,誰知在轉(zhuǎn)角處迎面撞上一仆從。
這人撞哪不好,偏偏撞上了她的左肩,肩胛處的傷口瞬間撕裂開來,疼得她斜倚在宮墻上。
那仆從端的玉瓶被打翻在了地上,瓶中流出些棕褐色稠膏,聞著像是什么藥。
許是見著她的紅衣,那仆從連話都沒說,就跟見了鬼般,連跌帶爬地跑掉了。
真是倒了霉。
蘇霽歌吃力地站直身,回手一看滿手鮮紅,想來還要繼續(xù)去找霓漫,她便沒有過多處理傷口??刹阶舆~出沒幾步,身后就有人跟著她,那人步伐輕飄得很,明顯是個修習之人。
瞬地,那人移行到她身后,蘇霽歌眼神一凜,回身就要劈上去,可那人卻眼疾手快的用手中的書擋了下來。
蘇霽歌抬眼看這人,此人身形高挑,眉宇間雖看似云淡風輕卻暗藏殺意,右眼下有顆淚痣,潑墨般的長發(fā)束了白紗冠,越發(fā)顯得他膚色白皙干凈,可他看似高大卻臉頜瘦削,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再加上一襲白衣,略顯病態(tài)。
她瞥見那人拿的書上寫著藥志二字,看樣子此人是在找藥醫(yī)治自己,蘇霽歌懶得與這種弱不禁風的人多言,收了手便要離去。
可誰知,此人不休,抓著她的胳膊就要往回走,蘇霽歌掙扎了幾下,豈知這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瘦弱,他手勁大到極點,弄得蘇霽歌腕間酸痛,“你干什么,松開?!?p> 那人看她反抗得緊,便停了步子,轉(zhuǎn)身上下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后,徐徐出聲,“你體內(nèi)的靈力過于強勁,雖比常人修習容易,但受傷后傷口無法正常的愈合?!?p> 蘇霽歌猶疑地看著這人,他怎么會知道這些,“你……”
“你的左肩和左手?!彼凵褚惶簦礃幼铀闯隽怂砩嫌袀?。
這是遇到了個神算子嗎,玄水上怎么還會有這種人,蘇霽歌只想著去找霓漫,絲毫不想聽這人廢話,可就算她想走,手卻被那白衣人拽得緊緊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蘇霽歌微慍。
“療傷?!?p> 蘇霽歌就像聽到了什么笑話,輕笑出聲,她歪頭看了眼那人手中的藥志,淡淡出聲,“一個連自己都醫(yī)不好的人,何來的為他人療傷。”
那白衣人聽了這話倒也不急不惱,欠身做了個請。
她這才順著他手的方向看到一殿匾,萬歸殿。
她曾聽慕七提起過,白家藥尊深居簡出,除了些必要的診治,大都在自己的萬歸殿里研究療術(shù)。
本以為這白家請的藥尊怎么也會是個年近過百的白胡老頭,怎會是個年紀如此的年輕人。
本就不想與白家人有過多牽扯,所以蘇霽歌駁了他的好意。
“你身體現(xiàn)在這樣,估計也走不了多久,不如療了傷,再去辦你的事?!蹦侨艘琅f不依不饒。
身后一陣刺骨的疼,這裂開的傷口確實礙事得很。
“多久。”
“不到半燭香?!?p> 想來在玄水上,霓漫應(yīng)該也不會出什么事,不如先療了傷,再去尋她。
蘇霽歌轉(zhuǎn)身向那萬歸殿走去,白衣人在前引著。
小時候她極討厭的就是萬花鏡谷的藥材坊,那里總會有各種散發(fā)著干柴味的藥材,是她極不愛聞的。
蘇霽歌在進殿前,就用紅袖掩了面,以用來擋那些藥味。她覺得萬歸殿里肯定少不了些晾曬的藥材,可誰知進了殿,滿院都是淡淡曇花香。
這院子多半種著的都是曇花,白嫩的花朵盡數(shù)綻放,有些還是骨朵,帶著稚嫩。
花被人照顧的是極好的,朵朵帶著珠水,嬌艷欲滴,仿若不經(jīng)人事的仙子。
“你若喜歡,送你幾株。”
“不必?!?p> 那白衣人淺笑,向殿內(nèi)做了個請。
這人禮數(shù)倒周到的很,不像白源騁那般高冷,蘇霽歌心想。
殿內(nèi)的裝飾也是極具風韻,就連細小角落都是收整得到,簡直細致到了骨子里。
東面墻壁上掛了幅畫,看畫軸和封邊應(yīng)該是很貴重的畫卷,可那畫卻是倒扣在墻面上的。
她也只是匆匆掠過,并沒有過多留意。
坐在軟墊上,蘇霽歌解了左手的紗布,猙獰的血痂不免有些瘆人,她微微褪下點紗衣,肩上那約三寸的傷口也露了出來,那一看就是新傷,創(chuàng)面不斷向外滲著鮮血,有些黏連的地方已經(jīng)被再次撕開,粘膩的鮮血順著白膩的背緩緩流下。
看著猶讓人心疼。
那白衣人用了一記藥粉,輕灑在她的傷處,然后御靈為她療傷。
隨著靈力的滲入,先前還在出血的傷口開始慢慢愈合,它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fù)著。
蘇霽歌明顯感受到自己肩胛處的疼痛在逐漸消失,隨即是一種清涼的感覺,那藥粉沁入皮膚猶如冷泉浸潤般。
沒到半燭香的時間,她身上的傷口竟全部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