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渺找了件新裙服拿去給霓漫換上,便帶著她出去玩了。
羌無城的桃林依舊繁花極盛,粉白的花瓣被風吹落了一地,薄薄的在地上落了一層。
蘇霽歌和南御二人在桃林里閑步,清風吹來了些花香,可她已無心沉醉于那花香,她不時抬頭瞥南御幾眼,又默不作聲的跟在他身后。
“說吧,怎么讓趕出來的?!?p> “我說了,你別生氣,不可以去玄水找麻煩?!?p> “哼。”
“木支殿本就是白源騁的旁殿,當初他是為了看著我怕我找麻煩,才讓我搬了進去,現(xiàn)在他要迎娶慕家的小女兒慕七為妻了,我搬出來也是理所應當?shù)??!?p> “他喜歡慕家的那個小女兒?”南御聲音里帶著猶疑。
“喜歡。”說這話的時候,蘇霽歌的聲音低了幾分。
“既然下來了,就多待幾天,等著他們熱鬧完了,你再回去也不遲?!?p> “好。”
“說來,你之前新釀的桃花釀呢?今日正好拿出來,我們一醉方休?!?p> “酒是可以喝的,但喝酒之前你告訴我這是什么?”蘇霽歌從紅袖里拿出一帕包,那膩潤的帕包上繡著繁花團錦圖,看起來就絕非凡物。
這帕包怎么會在小蘇兒那里,南御下意識就想將帕包拿回來,卻被蘇霽歌眼疾手快的背到了身后。
“哎,看樣子這真是你送給霓漫的?!?p> 回羌無城的那夜,她匆忙間發(fā)現(xiàn)霓漫枕下有一帕包,看那做工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她便帶在了身上,想著等霓漫醒了后還給她。
可昨夜在去東殿找阿卿的路上她又拿出那帕包仔細瞧了瞧,越看越覺得那帕包的料子熟悉得很。
那不是他們在羌無城常用的流云緞嗎……
迫于好奇蘇霽歌當時便打開了帕包,誰知從里面拿出了只血玉金絲的釵子,那釵子真是好看,金絲嵌在血玉周圍饒像朵牡丹,下墜了數(shù)根金流蘇,既雍容又淡雅。
“你從哪里拿來的?!闭J識南御兩年有余,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神情有些慌張,看樣子事情不簡單啊。
“這血玉甚是珍稀,你竟就舍得送給霓漫。”
血玉的玉料是千年才會形成一塊,當年南御的母親有幸得了一塊,便做了兩枚墜子,一枚就在南御腰間掛著,這另一枚約莫就是她手中帕包里那釵子上嵌著的那塊了。
血玉有靈,在身上久了,便可感知它的存在。
本想看看南御做何解釋,可他將手背在身后,一副與己無關的樣子。
“你之前還說霓漫命格凄苦,對她連個好臉色都懶得給,怎么轉手就送她一血玉金釵。南御,你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p> 南御依舊背手而立,旁若無聲。
蘇霽歌心有不甘,她就不信自己問不出個什么,“你莫不是對霓漫有意思。”
“不是。”南御否認得極快,這話像是說給小蘇兒聽的,倒更像是說與他自己聽的。
從他第一次見到霓漫后,就一直心神不凈,做什么事情都會想起那個小東西,猶是上次尹思渺還帶她回了羌無城一趟,他的心就越發(fā)的動搖了,那小東西就像捏住了他的命門,令他舍不得,放不下。
“那你為何要把這么重要的血玉給霓漫?!?p> “你知道的,那孩子命格不好,血玉可以擋擋煞氣,好歹是你身邊的人,照顧了她不就是照顧了你?!?p> 聽到這話,蘇霽歌臉上有那么一絲得意,她將釵子從帕包拿出,“可既是要給霓漫的,她還小,你定了如此大的釵子又怎是她能戴的了的,不如做了項墜給她,也可以天天帶在身上了。”
原來她之前不戴是不合適嗎?
南御再看看那釵子,他當時是照著小蘇兒往日的釵子找人做出來的,竟忘了霓漫還小是帶不了的。
“霓漫這次傷重,我于心有愧。她命格不好,所以我想這幾日去趟長生觀為她求福,看能不能從老道長那里求來紅繩,若可以你便用那紅繩做項繩?!闭f著,將釵子裹好還給了南御。
長生觀是世間獨有的道觀,是仙門百家都心之敬仰的地方。它修于萬契山腰上,下有八千三百零九階,大門外有兩只紅鶴靈獸看守,道觀依著五行八卦所建,古往今來有不少能人異士想要獨占長生觀,卻從未有一人成功過。
能在長生道觀里修煉的人都是極具慧根的人,他們看透世間萬千變化,通曉蒼穹百靈,算得人理命數(shù),是在仙門百家之上的存在。
說來,蘇霽歌與長生觀的道長也是有緣,道長與她父母是至交,在她兒時,道長常來萬花鏡谷給她講人世法理,使得她懂得了許多不可多得的道理。
這些年每過一個季節(jié)她便去長生觀找道長敘敘舊,順著為羌無城的城民求福。
“你要去長生觀?”
“是啊,和阿卿一起去?!?p> 正提起阿卿,她忽然想起早晨在東殿說了要給凌非卿嘗自己之前的新釀的,怎么轉眼就將這事忘了個干干凈凈。
“一起吧,正好我今日也沒事?!蹦嫌灿行┳祓捔?,要知道即使喝過世間所有酒肆的酒,都不敵蘇霽歌在桃林下埋的那小壇桃釀。
她釀的酒入口清澀,回味帶甘,獨那酒香就能讓人想個幾日。
自他認識小蘇兒后,他沒見過她如何認真修習,那些個塵俗花樣倒學了個不少。
……
這酒埋的也真是遠,足足快到了桃林的邊界,倒離靈泉水支極近。
看著蘇霽歌在前面邊走邊左右瞅著,南御隨口問了句,“你忘了與阿卿約的酒,不會連酒埋在哪也忘了吧。”
蘇霽歌一心找酒,根本沒注意聽南御的話,她左瞅一棵不是右瞅一棵也不是。
見這個樣子,南御只得搖搖頭,估計是真的不知道埋哪棵樹下了。
倏地,蘇霽歌轉身看著南御,還上下打量了一番,弄得南御后背一涼。
“是這棵?!彼呎f著邊向南御走了過去,南御這才明白,原來說的是他身后的樹。
他雙手抱臂,看著蘇霽歌拿了個小鋤頭在那里又刨又砍的,他生怕她一鋤頭下去酒瓦被砍碎了。
刨了好久,依稀見到了點紅布,只見蘇霽歌直接扔了鋤頭便開始用手扒土。
“哎呦,我記得自己沒有埋這么深啊?!?p> “我來?!蹦嫌鶈蜗ス虻?,一襲華服直接沾了些泥土,他倒也沒有在意,伸手將蘇霽歌手上那些泥土拍掉,又從懷里拿出一墨藍的帕子細細的給她擦手。
要說他們四個人就屬南御最愛干凈,他不喜任何有塵土的東西,除了那些晾曬在外的藥木,他幾乎碰不得任何沾了土的東西,南北兩殿也是仆人一天就要打掃一次,這兩個殿座許是羌無城唯一沒有綠植的地方了,寬大的殿院皆是青石板,一眼看去竟有些空的寂寥。
蘇霽歌曾經(jīng)想要給南御的殿里添些花草,卻都被他直接拒絕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如此討厭塵灰的人,卻親自為她擦掉手上的泥土,幫她將酒釀刨出來。
南御對蘇霽歌的愛護和寵溺可謂是驚羨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