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使用活字進行印刷這個方法,前世宋朝的畢昇發(fā)明之后,并沒有得到普及。反而是在歐洲得到了廣泛的應用。
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有很多。
從文化上來講,歐洲普及活字印刷的時候,正處于文藝復興時期,各種思想競相綻放,需要活字印刷來滿足日益增長的文化傳播需求。
而中國,從古至今,讀書一直是少數人才能享受到的特權。無論是官營的印書坊還是私營的書坊,出版的書籍無非就是流傳時間已久的那幾本經史典籍。
這些流傳日久的經史典籍,數百年沒有變化。所以只需要制好雕版,便可以印刷幾十年,成本比起活字來說反而是低了。
即便是讀書人自己想出書,有這個文化和能力的人,也不會在乎雕版的那些費用。反正在這些人眼里,出書更多的是為揚名,而非賺錢。
從技術上來講,畢昇的活字印刷是泥活字,燒制出來的活字容易損壞,不便保存。后面使用的木活字,因為木材容易膨脹收縮,使用多次之后容易高低不一刺破紙張。后面的銅活字,又因為造價高昂,印刷用的水性墨不易在表面附著而難以普及。
反觀歐洲的活字印刷,使用的是澆筑方便,成本低廉的鉛合金,還研制出了金屬附著力強的油性墨,更有一整套完整的機械化印刷流程。
拋開各種問題,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活字印刷需要工人對活字進行排版。
很多人再考慮問題的時候,喜歡站在自己的角度來思考。
大周有一條律例:犯人的認罪書,是要求犯人親筆來寫的。制定這條律例的人,目的是為了避免冤假錯案。
然而在實際中,大多數犯人其實是不識字的,別說寫了,看都看不懂。
活字印刷也一樣。
活字在進行排版的時候,首先要保證的就是排版的工人要識字。
然而讀書目前來說還是屬于少數人的特權。但凡是是識字的,就不會想要去做這種在他們看來低賤的工作。
所以有太多的原因,導致了前世一直到清朝,雕版印刷在中國還是占據著主流。
現(xiàn)在趙凌燁對著方敬賢拋出活字印刷這個想法,也僅僅是為了轉移一下方敬賢的注意力,讓自己免于考核。
至于后面,像鑄字模、配比活字所用金屬、調配印刷所用的油性墨,甚至是改善紙張配方、提高印刷流程等等,還是交給南屯兒第一理科學霸、英才中學高級教師、高二九班班主任、大周朝皇帝陛下趙宗偉來頭疼的好。
桌子太硬了,硌得趙凌燁臉生疼。
方敬賢只是個文人,雖然多少知道些實踐的東西,但肯定是想不到更深層的東西的。
一聽到活字印刷,方敬賢想到的不是活字印刷應該怎么實用。而是成本降低之后,不僅可以讓更多的百姓讀得起書,出書者也同樣會多起來。
自己都六十多歲了,生前的地位是沒辦法再往上升了,如果活字印刷能推廣出去,自己肯定能名垂千古??!
想到這里,方敬賢再也坐不住了,腿也不酸腳也不疼了,跟吃了新蓋中蓋高鈣片一樣,抓著趙凌燁的手就往國子監(jiān)跑去。
“哎哎!太師,慢點兒啊......”
趙凌燁怕方敬賢閃著腰,只敢一邊跟著他跑,一邊大聲吩咐明珠:
“快去備車!再備一輛轎子。”
現(xiàn)在的馬車還是太顛了些,方敬賢年紀大了,坐馬車的話怕是要被顛散架,只能坐轎子。
......
國子監(jiān)離皇宮很近,只用了一刻鐘不到的時間,幾人就來到了國子監(jiān)門口。
下了轎,方敬賢連趙凌燁都沒有再管,直直地沖了進去。
大周的國子監(jiān)分東西兩個區(qū)域,東區(qū)只收六品以上官員子女及世家大族后代。西區(qū)則只需要付得起每年五十貫的學費便可進入。除此之外,通過會試者,也可進入西區(qū)入學,學費只需每年二十貫。
兩區(qū)學生由同樣的老師教授,開設國子學、書學、律學、樂學、騎射、算學六門學科。
同時,國子監(jiān)也負責管轄各州府官立書院、各官辦書坊等。
方敬賢拉著趙凌燁來國子監(jiān),也是因為國子監(jiān)內的書坊算得上是離宮里最近的書坊了。
現(xiàn)在正是國子監(jiān)開課的時候,趙凌燁之前沒來過國子監(jiān),現(xiàn)在正好來參觀一下。
隨意走在國子監(jiān)內,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刺耳的琴聲。
這琴聲,跟前世趙凌燁在課堂上經常聽到的那種老式黑板擦擦黑板的聲音有一拼,刺得趙凌燁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身體由內而外一陣發(fā)癢。
“邱兄!快塞好耳朵,她又開始彈琴了!”
“啊!王兄,我快不行了!”
“老李,老子的弓箭呢!我要一箭把她的琴射斷!”
“為什么蘇先生還讓她彈琴!我不行了......”
“肅靜!認真描摹!”
趙凌燁聽到旁邊屋內傳來的陣陣交談聲,真想沖進去握著他們的手,喊一聲“知己”。
看著自己的知己們被痛苦的限制在里面,趙凌燁覺得,自己要幫幫他們。
循著琴聲找過去,趙凌燁慢慢走到一間屋旁。
窗子都大開著,窗內,林苑雨撫著一把古琴,左手按住琴弦,右手對著琴弦一個勁兒的撥。
落在趙凌燁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給人搓灰......
他有些納悶兒,不知道林苑雨為什么會在這里。因為太子也不知道,國子監(jiān)其實是接收女學生的,不過也僅限東區(qū)了。西區(qū)是不收女子的。
林苑雨撥著眼前的古琴,雖然臉上一直保持著微笑,心里其實已經快尬死了。
“蘇先生明知道我彈琴不好,為什么還讓我彈啊。完了完了,又要被他們笑話了......”
“哎,別彈了!要死人了!”
林苑雨猛地聽到這句話,被嚇得渾身一哆嗦。
“哎呀!”
轉頭一看,趙凌燁趴在窗上,右手撐著下巴,歪著頭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