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貓主子,瘸小二
玉衡吃了一驚,微微側(cè)了一下身子,只見那對眼睛宛如夜間的鬼火一般,上下躍動,幽暗泯滅,良久,才從垃圾桶蓋上摔下團(tuán)黑漆漆的物什來。
那黑影甩了甩腦袋,叼著一只與他腦袋一般大的魚頭,如同醉漢一般搖晃著走著。那魚頭雖大,分量其實也沒多少,只是它后腿像是被硬生生折斷了一樣,向外耷拉著,因此才搖搖晃晃,如同喝醉酒了一樣。
“慈悲之心,慈悲之心?!庇窈饽盍藘杀?。伸手去摸那只小貓,卻見它后退了兩步,緊緊盯著玉衡的手,嘴里嗚嗚叫著。
“不要怕,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你那么小,又那么臟,我也不會抓你做寵物......”玉衡嘴里絮絮叨叨地念著,那小貓像是被念叨暈了,竟也讓他把手探到了自己背上。
“對,你看,我不會把你怎么樣的......”玉衡說著,一只手輕輕握住了小貓的后腿,另一只手抓著腿根,輕輕翻轉(zhuǎn),一拉一捏,只聽小貓嘴里的魚頭卡茲一聲脆響,生生被咬碎了一塊兒。
貓兒也像是后知后覺一般,猛然掙扎了出來,猶自不解氣,張牙舞爪,恨恨地看著玉衡。只是四條腿穩(wěn)穩(wěn)的立在那兒,竟也讓它有些不習(xí)慣,轉(zhuǎn)過頭瞧去,又疑惑地走了兩步,雖還有些蹣跚,但總不是拖沓著行走,歪著頭思摩了半晌,又看到魚頭在地上,虎撲上去撕咬了兩口,便拖著魚的殘軀拽到玉衡身旁,轉(zhuǎn)身向垃圾箱上跳去,雖然腿腳不好,卻蹬的歡快,一眨眼又栽到垃圾箱里不見了。
“你給我這些我也吃不了,再者說我也不需要你救濟(jì)啊。”玉衡看了看地上的魚,伸腳往墻邊踢了踢,摸著懷里的一疊毛票,頓感踏實。
起身往巷子口走去,正事還沒辦,可不能一直這么躲著。
出了巷子口,便向左拐,左邊是醫(yī)科大學(xué),右邊是機(jī)械修理,對面顯眼的是一家烤鴨店,旁邊各樣的小飯館排成一排,不論那家的老板都知道,學(xué)生的錢最好掙。
玉衡不是學(xué)生,因此只是找了個蒼蠅館子坐下了。
“一屜包子,嗯,沒了?!辈恢朗裁磿r候找得到那家姓王的,還是節(jié)省一點好。
老板娘看了一眼玉衡,撇了撇嘴,終究還是扭著腰進(jìn)廚房里了。外面又進(jìn)來三兩個大漢,穿著破舊的工裝,先是喊了聲老板娘,才找兩三個凳子坐下,待老板娘出來后,便與老板娘開些葷素不忌的玩笑,很是吵鬧了一番,才點下了十屜包子三碗混沌,老板娘眉開眼笑地進(jìn)廚房里去了,不一會兒,卻聽里面吵了起來,也只是一會兒,老板娘出來上菜便又是笑模樣了。
幾個工人又與老板娘開玩笑,廚房里便聽見男人咳嗽聲,老板娘板了板臉,知道是丈夫嫉妒,又不愿與他再吵,只好收了玩笑的心思,回廚房去了,再上菜時,是一個板著臉的男人,面色鐵青,上菜只是上菜,一聲不吭。
他不吭聲,那些工人卻不放過他,一個個調(diào)笑他,講他被戴了綠帽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又講他心眼子小,老婆管得忒嚴(yán)了點。
只見那男人忽的漲紅了臉,本要開口大罵,又生生地憋了回去,一張臉由紅到紫,繼而發(fā)青,啊的喊了一聲,竟然暈倒了過去。
玉衡看了看剩下的半屜包子,嘴里還在不自覺的嚼著,又看了看那幾個大呼小叫的工人,繼而又看到老板娘撩起簾子出來。
“別喊了,人又沒死,瞎喊什么!”老板娘給丈夫掐著人中,“老毛病了,稍微一著急就暈,沒出息?!?p> 玉衡見那男人沒醒,便掏出一根三棱針來,幫著在十指上放血。
“你干嘛呢!”老板娘叫到。
“十指放血有利于他的蘇醒?!庇窈饨忉尩?。
“你針干凈嗎?你就往人身上扎,扎出個好歹來你付得起責(zé)任嗎?再說你是醫(yī)生嗎?”
“我不是醫(yī)生,但我知道一點,這是肝風(fēng)內(nèi)動肝陽暴漲,所以才會突然昏倒不省人事,有的還會四肢抽搐角弓反張......”他還沒說完,老板娘便瞪了他一眼。
“你要不是醫(yī)生就少廢話,旁邊就是醫(yī)科大學(xué),你算哪根蔥,就來這里裝蒜?!?p> 玉衡被堵的說不出來話,只好嘆了口氣,對著那男人自言自語道:“大哥,不是我不救你,你媳婦有克夫相,我救不了你,我自身難保......”
老板娘面色鐵青,“你絮絮叨叨什么呢?你才克夫呢,你全家都克夫,我打你你信不信?!?p> “沒有,我......”
“滾?!?p> “不是,我還......”
“滾!”
于是玉衡站在了門外,“我賬還沒結(jié)呢,早知道我就多點一屜包子了?!?p> 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一兩聲犬吠,間或著貓叫聲,是一條金色皮毛的幼犬沖著小貓搖頭擺尾的舞著獅子。那小貓瘸著一條腿,不曉得反抗,便被幼犬咬著后頸的皮肉叼了起來。
“住口!”玉衡大喝一聲,沖了過去,幼犬一驚之下向后猛跑了幾步,不知被哪里的石頭絆倒,翻滾了一個跟頭,小貓自是掉了下來。
撿起小貓,倒是沒有傷口,只是身上一堆口水,毛發(fā)參差不齊的。那小狗被嚇了一跳,又見玉衡似乎沒多大威脅似得,跳著過來咬他的鞋帶,搖頭晃腦的很是開心。
“你這條狗真是沒心沒肺,再咬我鞋帶我就把你燉了賣狗肉。”
幼犬咬的更兇了。
“喵——”小貓用頭蹭了蹭玉衡的胳膊,蹭了一袖子的口水,又抓著衣服爬到他肩上去了。
“你們這是要干什么,我沒有錢,養(yǎng)不起你們的,哎呀呀,真是麻煩?!庇窈馀铝伺男∝埖哪X袋,“算了,反正你自己能找吃的?!庇值皖^看了一眼幼犬,它倒是咬的歡快?!澳氵@傻狗就別跟著了,不然我哪天就把你燉了?!?p> 把鞋帶系好,向著花街南走去。一路除了幾家商店外,全是賣花的,一下午的陽光照得花兒芬芳,清香撲鼻,沁人肺腑。玉衡雖然還沒找到那個王顯宗,卻也不失落,只是口袋里的錢提醒他——再找不到,今晚可就要露宿街頭了。
“唉,怪我,預(yù)想的太樂觀了一些,現(xiàn)在該怎么選擇呢?買了吃的就沒地方住了,住店的話,明天就沒辦法吃飯了,煩啊?!毕﹃栂?,玉衡箕坐在地上,肩上的小貓與地上的小狗大眼瞪小眼地對望著,不一會兒小狗沒了耐心,嗚嗚叫了起來。
玉衡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狗,“走吧,吃飯吧。你們兩個倒像是我的主子一樣,還總甩不掉?!?p> 小貓喵了一聲,只見一位路人摸了摸地上小狗的狗頭,扔下一塊錢來。
玉衡看了看地上的錢,又看了看路人,剛要說話,只見他擺了擺手,笑著沖那小貓看了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額,咱們晚上是不是可以加一個菜了?如果你倆配合的話?!?p> 臨近傍晚,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夕陽的光即將泯滅在一片黑暗中,玉衡站在一家賣鹵肉的攤子前,一人一貓一狗,望著吊起來的豬蹄,咽了口口水。
“汪汪?!?p> “你別喊,喊得我心里饞的緊?!?p> 鹵肉的是一個大嬸,看攤的則是個姑娘,看著十六七歲,卻比玉衡矮不了多少,許是因為看攤兒偷吃的緣故,長得肉乎乎圓乎乎的,真真的一個大胖姑娘。
“你要買哪個?”姑娘晃著挑肉的鉤子,在兩塊兒肘子中間比劃著。
“肘子多少錢?”
“四塊二?!?p> “那豬蹄呢?”
“一塊五?!?p> 玉衡又看了看貓和狗,下定決心一般說道:“給我個豬蹄。”
一只豬蹄再大,卻也不夠一人一貓一只狗填飽肚子,玉衡便又買了兩個饅頭,先掰了一半扔給小貓,它只是聞聞卻不下嘴,一旁的狗子心急不已,一口便吞了小半個,得,再扔半個還是得被狗吃掉,玉衡只得找了個高臺,將小貓放上去,把饅頭掰成碎塊兒放在它面前,這才蹲在臺子上啃起了豬蹄。
骨頭喂了狗,偶爾也撕下一些肉皮給貓吃,貓吃不了的饅頭最后也進(jìn)了小狗的嘴里。
玉衡吃飽了,摸著貓的腦袋,“好了,吃了我的飯,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是我第一個遇見的,你就叫小二,嗯,瘸小二?!庇挚戳丝纯泄穷^啃的歡實的狗子,說道:“那你就叫小三了,好像不太好聽?那你就叫旺仔吧,既然你那么愛吃饅頭的話?!?p> 月亮悄悄爬上了天空,俯瞰大地,溪流上跳動著月光,牽動著蛙鳴。
玉衡躺在長椅上,小二窩在他懷里,旺仔在長椅下警醒,抬起頭叫了起來,遠(yuǎn)處漸漸有呼和聲傳來。
玉衡被驚醒,猛地聽到有人落水的聲音,不一會兒,便看見三五個大漢提著手電筒四下找尋著什么。
“喂,小子,有沒有看到過什么?”
玉衡呆呆地看著他,“???你說啥?”
“我說有沒有看到有人經(jīng)過。”
“沒有啊?!?p> 大漢啐了一口,“草,傻子嗎?”罵罵咧咧地走了。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玉衡學(xué)著老板娘的口氣罵道,罵完卻忍不住笑了。
隔了幾分鐘,這里恢復(fù)了平靜,旺仔卻忽然嗅了嗅周圍,叫了起來,四下無人,周圍只有它的叫聲,格外刺耳。突然,水里猛地竄出個人影,手中寒光一閃,劈頭向旺仔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