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農(nóng)門小戶（13）
陸喜在分家之時，就對母親的冷漠有所領(lǐng)教，直至今日，方覺心如死灰。
好在妻子溫柔，兒女乖巧聽話，岳家待他赤誠真心。
“吳娘，等我好了，咱們把田地賣了，搬去鎮(zhèn)上住吧！”夜晚，陸喜拉著妻子的手，輕聲說道。這其實是他們在岳家就已經(jīng)在商量的事情，只是那時他還未下定決心。
如今他的腿是注定干不了重活的，總不能將那些個農(nóng)活都壓在妻子和兒子的身上……可想而知，他娘既然是如今這個態(tài)度，就更不可能讓幾個哥哥幫他們干活了。
陸母只想從他身上榨出錢來，哪怕明知那是給他治傷的錢，她也想摳出幾分來。若是讓她知道自家有那么一塊值錢的寶貝，還有二十兩銀子，不哄了去哪里能甘心？
地里的營生他做不得了，兒子才十二歲，與其坐吃山空，不如直接去鎮(zhèn)上過活。
往日他在鎮(zhèn)上做短工時，吃過外頭的便飯，跟陸吳娘的手藝沒法比。他早有想法，想去鎮(zhèn)上開一個做簡單吃食的飯莊——大菜他們不會做，家常菜還是會的，就賣給那些個在外頭做工又不會做飯的苦工，只掙些個辛苦錢，一年的收益，想來也比在家種地強。
只是一直苦于沒有本錢。
如今有了那二十兩銀子，再加上賣地的銀錢，能有個二十五兩，租個房來開一個小小的飯莊綽綽有余了。
倒是陸吳娘有點沒有自信：“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手藝行不行？”
“你的手藝自然是好的，只是咱們家以前窮，沒能給你機會施展罷了。”陸喜早先在岳家吃過自己媳婦做的那些個飯菜，十分有信心的勸道：“再者，我也不忍你和博兒下地干活……咱們博兒這般聰明，我還想咱點錢送他去學(xué)堂呢！”
當(dāng)然，陸博這個年紀，讀書科舉是來不及了，不過能認識幾個字，將來找個輕省點的活計，也勝過一輩子在地里刨食。
陸喜勸了許久沒能奏效，這會話趕話說到兒子身上，陸吳娘倒是有些心動了。
終究這二十兩銀子來的容易，還有另一塊血竭打底，就是賠了一家人也不會過不下去。
咬了咬牙，陸吳娘應(yīng)了。
陸母等了好幾個月也不見兒子下地，倒是聽見了他們家要賣地的消息。
這是真過不下去了呀！
要陸母說，與其賣地，不如把那個小丫頭片子給賣了。只是她難得“偶遇”一回小兒媳說了一次，結(jié)果在那之后，陸吳娘再見了她，竟然扭頭就走！
陸母氣的夠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呸！”
倒是陸老二陸祿聽說弟弟要賣地，動了心思。
畢竟自家人，沒準還能便宜點。
卻被他媳婦張氏給按住了：“說什么胡話呢！要不是過不下去了，誰家會賣地呢！田地可是咱們農(nóng)家人的命根子！你去買，難道你弟弟不會問你借錢？你有錢不借給親弟弟救急，反倒找上門去想占便宜，不被人戳脊梁骨才怪！”
陸祿一想有理，便也不再提了。
從頭到尾，也沒有想過要借銀子給弟弟。
他是老實，卻不是傻。他娘都說了，小弟的腿是廢了，以后干不了重活了，又哪能還的上銀子？再者，小弟他岳家富足，總會幫襯一把。
就這么心安理得的，陸家人把陸喜一家給拋到了腦后。
陸張氏倒來尋過陸吳娘幾次，因著跟這個二嫂關(guān)系還可以，并沒有將她拒之門外。
不過陸張氏也沒看出什么來，除了院子里縈繞的藥香，他們的生活跟以前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她略打探了幾句陸喜的傷勢。
“如今相公還得日日吃著藥，”陸吳娘嘆了口氣，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聽自家相公的，把他的傷勢往嚴重了說：“二嫂是不知道，那會我眼睜睜的看著大夫從相公腳上把碎骨頭挑出來，恨不能昏死過去……大夫也說了，日后相公這只腳怕是再受不得力，只能將養(yǎng)著，就是走路都不能走穩(wěn)當(dāng)……”
說到這里，她是真?zhèn)牧?，想想又是何必，這徭役每次都只讓她相公去，以往還不覺得怎樣。結(jié)果這回受了傷婆婆不聞不問，幾個兄嫂也是不管不顧，深怕他們上門要錢……就是眼前這個，也半句沒提借銀子給他們這樣的話！這可是親兄弟?。?p> 連帶的，對二嫂的印象也變差了。
見她這般難過，陸張氏忽然想起了婆婆說老四家賣地不如賣女兒的話，心思微動，便想勸兩句?？赊D(zhuǎn)念一想，婆婆那么說了陸吳娘都能直接給臉色看，她這個妯娌要是開了這個口，沒準兩家能從此撕破臉不往來了！
到底還是咽下了不提。
雖說陸喜想去鎮(zhèn)上開食鋪過活，但還得等他腳傷沒大礙了才能行動，不然就陸吳娘一個人撐著，怕是忙不過來的。他這還動彈不得，可不敢招人的眼。
只在農(nóng)忙之后，岳父來看他的傷的時候，同他提了一提。
吳父沉吟了片刻，說道：“若是在鎮(zhèn)上，你開鋪子的事情怕是瞞不住你家里的，到時候怕是更麻煩。倒不如去縣里……左右離得也沒那么遠，何況那東西也只在縣里才能賣的出去。”
吳父后來拿著木棉炮制之后刻意留下的一小團血竭去鎮(zhèn)上的醫(yī)館問，結(jié)果人家壓根沒認出來這是藥材！
他也沒強求，只說是自己看錯了，便離開了。
吳父心道，怪不得鎮(zhèn)上的都說那大夫醫(yī)術(shù)不咋滴，還傳言他從前不過是個鈴醫(yī)，可見傳言未必也全是假的，連這么珍貴的藥材都認不出來！
他一點都不覺得會是王大夫弄錯了，否則人家能憑白給五十兩？更何況那血竭的藥效，可是直接用在他女婿身上的，是他親眼所見！
還是縣里那位王大夫強過他太多，幸虧當(dāng)初是直接送女婿去的縣里！
當(dāng)然，在銀子夠用的情況下，他們是都不會把這能止血救命的藥材賣了的！要知道，他們吳家別的不多，就是兒子多，兒媳婦也多，生孩子的時候就更多了——當(dāng)年孩子們他娘就是難產(chǎn)去的，連帶著未能出世的小閨女一塊兒走了，還有他那三兒媳婦也是血崩沒的，至今老三還未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