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農門小戶（22）
“陸喜哥還說了，他腿腳不便，清明又多雨，實在是趕不回來。那會子手里沒什么錢，也不好空手回來，便在縣里燒了一桌敬了祖先，還請您老原諒則個?！焙笊环邶X，又將清明祭祖的事兒揭過。
“那他今天怎么不自個兒回來？”老太太把臉一板，做足了姿態(tài)，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那后生眼里閃過一絲嘲弄，離開時陸老板家的木棉丫頭跟他說到了地兒請他多幫著解釋解釋，先時他還有些不明白，這會兒倒是反應過來了。
可哪有為難兒子的娘，這怕不是后娘吧？
他面上浮著笑，像是有些唏噓：“陸喜哥倒是想回來，那也得是人老板讓走??！您不知道，如今我們陸喜哥可是老板跟前的紅人兒，一時三刻都離不得他，不然能有這么些節(jié)禮給您老？”又見這老太太不像是善茬，便又補了句：“倒是他自個都沒留下什么東西來，兩孩子都瘦了……”
瘦了倒是真的，那是苦夏苦的，尤其是陸博，在學堂里可沒有冰盆，那叫糟了罪了。
想想那夫妻二人的性子，往常也不是個能摟錢的，她雖不待見老四，心里也知道，他反而是幾個兒子里最孝順的那個。只是再孝順，他能把所有銀子都貼給自己？
只是再看看這滿車的糧食和布匹，陸母心里說雖然有些懷疑，卻也并未說什么。
她人老成精，曉得這一車都是好米面好布料，怎么也得四五兩的樣子，在縣城買沒準還要更貴些。陸喜腳瘸了，雖不知是能做什么工，想來是個掙錢的……
陸母心里忽的一咯噔，方才那人不是說，他們老板一時三刻都離不得陸喜？
想起小兒子俊朗的小模樣，她便不敢再問。
她這人沒有什么特別的喜好，就是好個好名聲。這萬一傳出去說她兒子在外頭賣屁股掙錢孝順她，那她多沒臉？
趕緊的把東西讓那后生拉回了家里，又想讓人家?guī)兔Π嵯聛怼?p> “老太太原諒則個，我可搬不動這個?！焙笊艣]這做苦工的覺悟，想把他當苦力使喚？
省省吧您吶！
好說歹說人家就是不肯上手，沒奈何，陸母只好讓人去地里把她幾個兒子兒媳婦叫回來。
三個兒子兒媳一回來，見著這些米面布匹，各個的眼睛都綠了。
他們倒也沒跟陸母似的想到歪處，只是覺得縣城里沒準兒好掙錢，多少都動了些心思。
老大一家還好，這些年在陸母的縱容下好吃懶做的，從沒想過自己出去掙錢。老二實誠沒主見，陸張氏并兩個年長的兒子卻很是心動。便是老三家，因著去年徭役的事兒跟陸母離了心，雖沒說要干什么，但也是一門心思的想分家。
陸喜那樣的殘廢都一年能掙五兩銀呢！他們好手好腳的指不定就更多了！
本來就是要分家，也沒有那么快的，然而當天晚上陸小山回來，第二天陸家就炸開了鍋。
卻原來，陸小山不知什么時候搭上了鎮(zhèn)上的混子，去了賭場完了兩圈，竟然贏了十兩銀子！當然，給自己爹娘說的是只有五兩，自個留下了五兩當做下回的賭資，美的睡覺都能冒泡。
陸張氏揣著這五兩銀子和平時攢下的兩貫銅錢，心里向出去做小生意的心就越發(fā)的大了，拉著陸祿絮叨了一晚上，總算把人給說的點了頭，第二日，就提了分家的事。
陸母自然大發(fā)雷霆，可陸張氏平時積攢的怨氣也不少，一時竟懟的陸母說不出話來。
畢竟最小的陸喜都給分了家，他們這幾個前頭的兒子，又為什么不給分出去？
話趕話的，陸老三也迎頭跟上，搭了一腳。
這下給陸母氣了個仰倒，差點沒厥過去！
除了大兒子，余下的竟各個都要分家！難不成她當這家，就這樣不得人心嗎？
過得兩日，扯了兩天的皮，老二家的是怎么都不肯讓陸老二下地，老大老三也跟著罷工，心灰意冷的陸母最終還是點了頭。三家媳婦的娘家都來了人，陸家熱鬧了整整一天才分清楚。
旁人看著這份熱鬧，又想到當初老四被分出去的時候，那幾乎可是凈身出戶的。
便是如此，陸母還要時常在人前說陸喜不孝。
這也不知道虧不虧心？
旁人在想什么，陸母當然不知道，這陸家的分家活動，也如火如荼的展開了。
老二家是要出去做生意的，沒分田地，但銀子多分了二兩。家里的田地老大家六分，老三家四份，家伙什和雞鴨啥的均分成三份，她和老大老四各占一，老二家沒有。
陸張氏想著手里的五兩銀子，按捺下來吃了這個虧。
老二家的沒鬧起來，陸母是失望的。可是沒法子，都到了這地步，還全攏在一起心也不齊了。
老三家的還想分剛得的細糧棉布，被陸母給呸了回去。
“怎么地，這是老四給我的養(yǎng)老糧，你們還想分分？”
“沒有沒有，這都是娘的東西，自然不用分?！标憠圩Я俗约移拍镆话?，這才叫她訕訕的閉上了嘴。只是心里多少也覺得，他娘還是偏心老大，這么些個細糧棉布，都便宜了老大一家。
老二一家隔了幾天便搬去了鎮(zhèn)上——倒不是他們不想去縣里，只是縣里頭沒人，也不知道老四一家在哪里，上哪兒投奔去呢？
再者，陸張氏總覺得自己是過的比陸吳娘好的，如今想著當初小可憐的妯娌怕是要抖起來了，她心里難免有些膈應，就更不想去了。
鎮(zhèn)上她娘家認識的人不少，手里有點本錢，日后賺點安家錢的門路還是有的。
只是她沒有想到，雖然有賺錢的門路，卻也要經得起花銷。
陸小山一直都知道自己母親想要分家出來做小生意，不想跟著奶奶過活，所以上輩子，賣了堂妹的錢他昧下了五兩給她。這輩子，他沒有堂妹可賣，聽人說賭坊里頭銀子好賺，便跟著去了，空手套白狼，竟白白弄了十兩銀。
這錢還是給了陸張氏五兩。
眼看著走上了和上輩子一樣的道路，然而，賭坊的錢是那么好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