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劍拔弩張
明暗變幻的天色,微涼的秋水,臨海城市入秋特別的早,陽歷的8月,江邊兩旁的樹葉竟開始嘩嘩地,急切的將自己半年的成果灑下大地,如若在樸實鄉(xiāng)村土地上,它們歸入這廣博的大地,成泥為來年的新生命給養(yǎng)最后的價值,可如今在這鋼筋水泥的城市,它們的命運又將該何去何從。
夜色中的坤江,平靜溫柔,兩岸的路燈透在江面,凌凌蕩著波光。這條江源起海拔1千400米的翠屏峰,江水繞著z市緩緩向西流入漓海,歷史伴著江水游走了幾千年,見證了這座城市由小魚港到大都市變遷,也印證了人心亙古不變的道理。
兩岸江堤,越是接近夜深,出來散步的人愈多,三兩知己,或低低細語,或侃侃而談,小孩嘻笑打鬧,老人扎堆扭著秧歌。
付子杰每回開車往豪庭山莊,總要繞到這里,搖下車窗,靜靜地坐在駕駛位上,遙望江心,感受著這可以暫時充實內(nèi)心的,充滿油煙氣息的耳語,臉上漸漸漾起微微的笑意。旁邊幽暗的長亭下結(jié)伴坐著幾位老人,磕著瓜子拉著家長里短,仿佛歲月凝滯在他們褶皺的臉上。
“你看看,那量黃色的跑車?”長削,有些干癟的臉的老頭手肘輕輕推了推旁邊正打著哈欠的肥憨的老女人小聲說。
“不就是輛不錯的跑車,有什么好看的,你有沒本事給你兒子買?“老女人不耐煩地應(yīng)到。
老頭悻悻然地說:“不是,我是讓你看車里面的男娃,你看長得多俊,基本上我隔段時間就能見著他坐在車里,就在現(xiàn)在這個位置,一個人很落寞地遙望著江面,也沒見他下過車,跟人說過話,總覺得這孩子心事重重?!?p> “你這老頭,有這個閑心,還不如多想想你的寶貝孫女,人家有錢人有的是錢,還有什么不開心的,倒是我們這些為生計奔波的人。你明天趕緊把退休工資打給你兒子,他快要還房貸了,就他那點工資既要養(yǎng)家糊口又要供樓。”老女人絮絮叨叨著
“好好”老頭笑著諾到,視線卻偷偷瞟著此時的付子杰,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祥嫂,說的沒錯,他們有錢人快樂得很,每天不用為了算著錢過日子,還有什么好不開心的?;蛟S人家小年輕失戀了,重回舊地緬懷呢?!绷硪粋€長得普通餅?zāi)樀睦先苏f。
“噯,也是,只有貧窮使人抑郁,沒見過哪幾個有錢人會抑郁的?!崩项^子擠著臉說,朝旁邊的老婦人傻呵呵地笑著,老婦人邊啃著瓜子,邊一臉嫌棄地別過眼,瓜子殼在她靈巧的厚嘴唇下叭吱響。
經(jīng)過江面的輪船,在黑夜里拉長笛子,嗚嗚的鳴笛聲劃破夜空,付子杰一手手肘抵著車窗邊,手掌握拳撐著下顎,記憶飄回了遠去的高中時期。
他與同桌秦俊總喜歡半夜偷偷爬墻溜出宿舍,一路坐車公交車狂奔到江堤坐上每個農(nóng)歷初五都會經(jīng)過這里大游輪。
“啊啊.......”兩個年輕人抵著船甲上的鐵欄桿,躬著身子朝黑魆魆的海面大海興奮地吶喊。起起落落的浪潮聲與及發(fā)動機的聲音瞬間淹沒了他們的聲音。
他們相視著肆意張揚的大笑,這是年輕的潮動,濕潤的海風打濕兩人的臉龐與頭發(fā),額前留海黏糊地掛著。
“子杰,我從小就夢想著自己長大之后能成為一名為民除害的警察?!鼻乜∵谥雷孕诺卣f著,甲板上的燈光照在他黝黑的臉上泛著油亮的光。
他驚異地望向他,秦俊笑著說:“你是不是想不到”。
“確實,你的爸媽不都是醫(yī)生嗎?我還一直以為,你會繼承他們的衣缽,做一名醫(yī)生?!彼托χf。
“我可不想像他們一樣,我覺得做警察嘛,那一身警服穿在身上多酷,還有在老百姓有危難的時候,我伸手而出,像不像個蓋世英雄”。秦俊咻咻地兩手一邊比劃著姿勢,一邊興奮地說著,他在旁邊哈哈地樂著。
”對了,你好像也沒跟我說過你的夢想“,秦俊突然問。
他瞬間凝著臉,低低地垂著頭不作聲。
”也是,像你這么優(yōu)秀的人,想干什么那還不容易?!扒乜∨闹募缯f
”我.....我唯一的夢想就是找到他們“,他咕噥著,神色哀傷,秦俊想起了那張快要被他磨舊損了的,被膠布粘起來的陳舊照片,照片中正是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在他出生的時候帶著僅3歲的哥哥離家,至今音訊杳然,兩人沉默半會。
說:“好,我答應(yīng)你,等我當上了警察,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他們”,這算是兄弟間彼此的承諾。
秦俊轉(zhuǎn)過身,看著在海面上滑來滑去的探射燈光,說:“我倒覺得,你將來不會像你爸那樣當個生意人,你應(yīng)該從事科學(xué)工作”。
付子杰臉上一沉,秦俊急忙道歉說:“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提他......好啦,你也別老是一張冷漠臉,我們?nèi)ツ沁叴仙峡纯矗行~會沿著燈光躍上江面?!?p> ”快看“,秦俊奔過去,指著燈下的江面驚呼,兩人奔過去,剛好看見一群魚群跳出江面,然后又齊刷刷地落入水中,白磷在燈光上閃閃發(fā)光,像極了一群在黑夜中舞動的星星。
”喔喔喔......“兩名少年在踩著船舷歡呼呼,兩岸的綴著星點般燈火的高樓向邊飄移,恰似兩道平行在船沿的線。
付子杰微微一笑,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他拿出手機,發(fā)了個信息:”什么時候回國?“
等了許久,對方回了個驚恐的表情,接著下一句:“哥們,你怎么了,沒事吧,不要嚇我,這可是你第一次主動發(fā)信息給我”。
他嘴角勾勾一笑,回了過去:“?”,就連多幾個問號都懶得打。
“你這臭小子一點沒變,多說幾個子有那么難嗎?”
他又回了個“?”
“好了,好了,我投降了,我10月份就可以回國了,我一直記得你的事,等我順利入職警局,一定幫你找人,放心吧”。
放下手機,他搖上車窗,車頭轉(zhuǎn)彎,避開行人,上了公路,一路朝東而去。
隨著車子緩緩進入森嚴豪派的豪庭山莊的大門,付子杰的臉色可見的凝重,付家位于山頂,一座五層高的獨棟別墅,威威峨峨,就如它的主人,威風不可一世。
剔透瑩瑩折射著冷光的大理石餐桌上,付天衡,50多歲,精明、威風、霸氣,肥碩的身子就像一堆泥塑膠在精致的紅木椅上,蠻橫的臉上張著一張似笑非笑的嘴,抿著的雙唇像極了剛剛烤的有些焦的熱狗。
付子杰正冷漠地坐在他對面,遠遠地與他對峙,他越發(fā)覺得這個男人身上的戾氣極重。只要兩人見面,總免不了一場激烈的爭吵,方圓百米沒有下人敢靠近,只有六媽樂呵呵地把菜端上來,奔前走后,勸慰著說:“好了,你們父子兩難得坐下來吃個飯,子杰,你就不要惹你爸爸生氣了”。
待六媽擺下菜,退開之后,付子杰冷笑了一聲,說:“呵呵,不好意思,我可沒這福氣,有個富可敵國的父親”。
付天衡嘴角疆住,臉色一沉,冷光透過耷拉的眼皮落到付子杰直視他的雙眼。眼看他的怒火就要噴薄而出,最終卻咧著微笑,假裝出一副慈父該有的態(tài)度,說,“好了,臭小子,我們父子兩已經(jīng)好久沒坐在一起吃飯,今天我們就好好喝一杯,以前的事情就一笑泯恩仇了。”說著,舉起手中的紅酒杯示意付子杰。
“呵,看著你現(xiàn)在這番作態(tài),我真覺得胃口全無,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讓我覺得惡心,難怪媽媽離開這個家,估計她也惡心透了你身上的味道,”付子杰別過臉,撅著嘴說著。
付天衡按捺住的火氣瞬間爆發(fā),重重地把杯子甩到大理石的桌子上,發(fā)出響亮的碰撞聲,他威威然地次責著:“臭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說過永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你母親”。
“我不是你的手下,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命令我。也對,你身邊的那些燕燕鶯鶯數(shù)都數(shù)不盡,你又怎記得過這個曾陪你辛苦奮斗的女人。別不讓我知道,之所以我今天還能坐在這,是因為我還有利可圖是吧,你今天讓我回來吃飯,其實只不過是打著我手上那塊星物質(zhì)的主意”。付子杰悲痛的咬牙切齒的說著,每一個字都載著他對母親的憤憤不平。
“子杰,我知道這些年對你疏忽了,但請你體諒我的身不由己?!备短旌馐覆暹M頭發(fā)里,頹廢著說。關(guān)于他的妻子,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對這個女人他抱著何其矛盾的心態(tài),確實當初娶她的時候帶有某種企圖,即便這個女人默默陪伴著他從一個小小的宇航員成為一個縱橫捭闔的商賈,他曾經(jīng)對她過短暫的愛,可發(fā)現(xiàn)愛越是多一尺,他內(nèi)心的恨就多一寸,或者因為名利帶來的誘惑太多,他漸漸開始流連忘返,直到因為他導(dǎo)致1歲的付子杰發(fā)生意外差點死去,妻子以為1歲的兒子夭折,悲痛至極,帶著3歲大的大兒子泯然離開了這個負心的男人,從此杳無音訊。
“呵呵,這簡直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你會身不由己,不要跟我說這些廢話,難不成還哭喪著臉告訴全天下,一個手持敵國財富的男人為名為利所牽絆。在你眼里,哪個人不是你腳下的螻蟻,我們又算得了什么。“付子杰發(fā)出無奈的悲愴,任何多的言語都難以表達他現(xiàn)在的復(fù)雜痛苦的內(nèi)心。
付天衡橫著發(fā)黑的臉,咬著牙關(guān),粗啞著聲線說:“我警告你,不要再我面前提前他們”。
“哈哈哈......是的,畢竟他們的存在就像照在你骯臟齷齪內(nèi)心的一般照妖鏡,他們的存在讓你愧疚懊惱”。
乒乓聲在餐廳內(nèi)想起,守在外面的兩名女傭下的臉色發(fā)青,六媽趕緊帶她們到了廚房,生怕里面的戰(zhàn)火傷及她們,當然也是怕她們胡攪舌根傳到外面,破壞兩父子的臉面。
付天衡大怒,將面前的菜,哐當掃落在地。
付子杰倒顯得冷靜自持,他站起身,冷冷地撂下一句話:“那天山坳的兩個男人是你派去的吧......只要星物質(zhì)在我手上的一天,你都休想得到它”,說完,就朝大門走去。
很快,守在廳了的保鏢模樣的男人走進來說:“付總,要不要我去…..”
“暫時不要,沒我的允許不準傷害他一根頭發(fā)。另外散布消息出去,就說星物質(zhì)已經(jīng)在我手上,打消那些人的念頭”。
”好“男人走了出去
本來還有一絲溫暖的餐廳馬上又恢復(fù)了往冰冷,付天橫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繼而喘著重重的氣息,宛若一只受了傷的野豹。
“子杰,子杰….”六媽急忙追出了大門口。
付子杰轉(zhuǎn)過身扶住她,說:“六媽,我走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下次再回來看你,”還未待她接話,付子杰轉(zhuǎn)身坐上了車,絕塵而去。
她訕訕然,望著空冷黝黑的大門口,低低地嘆了口氣:“唉…..”,無奈地咕噥著:“這對父子上輩子到底做了什么,這輩子像對仇人一樣?!?p> 霓虹燈似是在挑弄著黑夜,竟讓它有了幾分的消醉,張雨卿和爸爸媽媽手挽著手在江邊的大道上散步,時而笑語停駐,張宇彬悠閑地跟在他們的后面,和顏悅色地不知說著什么。遠處的一個人落寞地坐在長椅上的付子杰,身邊多了好幾罐的空啤酒罐,他的臉色有些潮紅,喃喃著說到:”酒精果然有效,讓人暫時忘卻所有的煩惱“。他伸了個懶腰,慵懶地朝江邊望去,視線正好撞上了那一抹印在腦海的搖曳身姿,仿佛撕開黑夜的一道光,照拂了他的前路。
他嘴角上揚,微微一笑,說:“人好像比上次看起來瘦了,是不是因為蛇毒”。繼而眼睛掃過人群,看到跟在后面的張宇彬,他悵然若失地想著,“他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呢,是男女朋友,還是…..上次看得出這個男的很在乎緊張她”,他傻笑一聲繼續(xù)低頭喝著手中的啤酒。
“雨卿,你上次說研究的一種環(huán)保再生物質(zhì)成功了沒有?!焙筮叺膹堄畋騿柕?。
“嗯嗯,應(yīng)該快了,如果研發(fā)成功,就可以替代現(xiàn)在的膠塑分子”,張雨卿說。
“我女兒真棒,為環(huán)保立下大功勞了”,雨卿的媽媽自豪地說著,一旁的張爸哈哈大笑。
“女兒,這樣,我的母校下周有一場關(guān)于環(huán)保的講座,院長昨天給我電話說,希望你能給那些學(xué)生談?wù)勀愕捻椖?,我和你爸爸商量過了,認為你應(yīng)該是時候去適應(yīng)這些場合,就自作主張幫你答應(yīng)他了,這個一個很好的鍛煉機會”,林媽媽拉著雨卿的手佯裝作哀求狀。
“爸爸……”張雨卿有委屈而焦躁地向林父求救,她腦海里一閃而過大學(xué)畢業(yè)演講時被當眾哄下臺的場面,那可是她克服了心理障礙鼓足勇氣上去的唯一一次,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收場,從此也落下了陰影,打那次之后,就沒有人見過她出現(xiàn)在公眾場合上,即便是得了國際獎項,也是找人代領(lǐng),因此外界對于這樣一個從曾露面的天才少女,也有頗多的猜測。
“沒事,雨卿去吧,不就是演講嘛,也沒什么可怕的,有爸媽在,這不還有張醫(yī)生這個強大的后盾”,林父趁機用肩膀推了一旁的宇彬,朝他擠了擠眉目。
“張博士林博士說得沒錯,雨卿就去嘛,對你的治療也有幫助,難得有這個機會,正好是考驗我這名心理醫(yī)生的專業(yè)行不行?!睆堄畋蛐撵`神會地上前附和著。最終拗不過三人旁敲側(cè)推,張雨卿不情不愿地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