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內(nèi)恢復(fù)了安靜,我則早早一溜煙跑到了后園子。
沒想到離開囚澤之事竟讓婆婆、舅舅如此為難。外公和婆婆自幼照顧我長大,確實(shí)對我恩寵有加,前幾年外公去世,婆婆眼看頭發(fā)白了大半。她從未說過傷心,但傷情之實(shí)明眼人一看便知。
如此我倒不如留在婆婆身邊,每日哄她開心也好。
又一日,婆婆沒有來,我也不再去想離開囚澤之事了。清晨梳洗完畢后,我便準(zhǔn)備去陪婆婆。剛出了綰靈閣,就看見婆婆正巧迎面走來。她一身綰色素衣,袖口繡著方形流云花紋,外穿檀色娟紗外衣,頭發(fā)齊齊綰于腦后,不加多余首飾,卻愈顯端正慈祥。身邊扶著她的是我的舅母——東海水君的二公主,她與我舅父夙賢上神結(jié)成連理已過萬年了,和睦恩愛,儼然一對優(yōu)秀夫妻的典范。
“靈犀臭丫頭,怎么好幾天都不來陪婆婆”還沒等我開口,婆婆就笑盈盈地走過來拉起了我的手。
“婆婆,靈犀正要去呢,您來的好巧?!蔽覍⒘硪皇指苍谄牌攀稚?,攙過她,同時(shí)笑著跟二舅母點(diǎn)頭問好。
“婆婆,你來得正好,來嘗嘗我剛泡好的花茶吧?!蔽覍⑵牌欧龅街髯献?,一邊幫婆婆按摩一邊招呼律和泡茶。
“如此殷勤,我的犀兒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的招待殷勤有加,婆婆樂的合不攏嘴。
“我能有什么主意啊,跟婆婆親唄!”我總希望自己的好心情能感染到婆婆,所以與婆婆相處時(shí)也總是時(shí)刻保持著一臉笑容。說罷我輕輕親了親婆婆,然后繼續(xù)輕輕幫婆婆捶打按摩肩膀。
一抬頭,我正瞧見律和端著泡好的花茶走了出來。我趕緊迎上去端起一杯,輕輕掀動蓋子緩緩地吹了起來,“這是我仔細(xì)挑選的白茶花,搭配茉莉的花心、滿天星的蕊,加了松枝上的露,用今晨的新水沖泡完,又滴入了幾滴香蜜,味道清新淡雅,婆婆塊嘗嘗?!蔽倚τ貙?zé)岬牟杷f過去。
婆婆邊笑邊點(diǎn)點(diǎn)頭,接過花茶道,“我的犀兒長大嘍,婆婆也可以放心的讓你出去了?!?p> 放心的讓我出去?是在說我可以離開囚澤了嗎?我有一絲訝異,許是那日舅舅和舅母的勸解奏效了。我錯(cuò)愕地看了一眼律和,發(fā)現(xiàn)律和也跟我一樣吃驚。吃驚之余,律和不斷點(diǎn)頭示意我趕緊接話。
“婆婆難道是許我離開囚澤?”我依然感到不可思議,直到看到婆婆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才真的確定。
“靈犀謝謝婆婆?!蔽议_心地?fù)溥M(jìn)婆婆懷抱,不小心,差點(diǎn)打翻了婆婆手里的花茶。
“選仙之事,我本是不想讓你去的?!逼牌艑⑹种械牟璞f給舅母,寵溺地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fā),“但我也不想阻攔你的成長。”
我心里一時(shí)之間全是婆婆準(zhǔn)許我離開的喜悅,同時(shí)也夾雜了些許對婆婆以及囚澤的不舍。
“自從選仙帖送過來,你舅父已跟我談過好幾次了,我也漸漸接受世事變遷還需順應(yīng)自然的道理?!逼牌泡p輕撫摸著我的長發(fā)繼續(xù)說道。
“那靈犀也要好好謝謝舅父啦?!蔽姨痤^對舅母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婆婆好氣又好笑地用指頭點(diǎn)了點(diǎn)我的額頭,“真舍不得你這個(gè)小人精?!?p> 我看的不仔細(xì),但我仿佛模糊看見婆婆的笑容里,有深深的不舍的淚光。可此時(shí),我不想讓離別抹上一層悲傷。也許我只是出去玩兒幾天罷了,很快便回來了,又不是永不相見,何必憂傷,何必憂傷!
婆婆同意我參加選仙后,我便很快將離開囚澤之事提上了日程,這樣一來連律和都開始怪我只著急著離開,根本一點(diǎn)兒也不戀舊。
但我心里想的卻剛好相反,選仙日近,反正早晚都要離開,不如將日子早點(diǎn)定下來,省的拖拖拉拉,弄的島上三姑六婆每日都要輪番來告別。一來,我最見不得分別;二來,我是真真的不善應(yīng)酬。
離開囚澤時(shí),是天帝二十萬三千七百一十一年,十二仙島隨仙界甲子年歷法變幻位移,此時(shí)七星連珠,貪狼移位,破軍晦暗,太白星隱于紫薇星之側(cè),主星明亮,六界昌和。
婆婆說,此乃祥和之兆,此時(shí)讓我出去,她也可稍微放心些。
婆婆、舅舅、舅母以及島上的很多相熟的家人一起在仙離島送我離開,我所帶行李不多,只幾件衣服和一把短劍。短劍名曰彼岸,是婆婆臨行前才交給我的。劍柄很是特別,為冰川寒玉雕成。
但她說那是我母親的遺物,那也是婆婆第一次主動跟我提起我的母親。
看著送行的人的目光以及手里的短劍,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突然不知選擇離開是否正確,簡單的揮手告別后,我就拉律和一起登上了白草大叔的船,這種時(shí)候,離別的過程對我來說越短越好。
“你還真是沒心沒肺,”說這話的時(shí)候律和正跟我一起擠在小船艙里,她的頭低低的,眼圈紅紅的,怕我看到。
“喂,你振作一點(diǎn)兒,好嗎!”我故意用肩頭撞了一下她,“終于自由了,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呵呵,靈犀啊,這外面的世界可沒那么簡單。”白草大叔劃槳,渾厚的聲音從船頭傳過來,“你從未離開過囚澤,完全是個(gè)涉世未深的孩子,很多事…”白草大叔沒有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嘆息。
“喂,陽光一點(diǎn)兒,你們兩個(gè)能不能給我一點(diǎn)信心啊”我邊說邊敲了敲船舷。
白草大叔聽后哈哈一笑,繼而唱起了歌兒來,歌聲和著船槳劃水的聲音,竟然悅耳溫馨,律和則開始囑咐我各種瑣事,令人有些哭笑不得,算起來我倆基本屬于同齡人,她眼下的表現(xiàn)卻如同婆婆一般。
在海上行了一個(gè)晝夜,我們便在中州之地靠了岸,這回是真的離開囚澤了,我心里有些小小的悸動。律和顯然十分不舍得我,但如今真正到了分別之時(shí),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掛在臉頰上,不停地落下去,竟弄得我也憂傷起來。
我將她摟過來擁抱了片刻,并許諾很快就會回去的。
律和還想再囑咐我些什么,但已泣不成聲。白草大叔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并告誡我:“離了囚澤,萬事多留個(gè)心眼?!?p> 我點(diǎn)點(diǎn)頭,讓他放心,并囑托他們好好照顧婆婆。
他兩人十分不舍地回到船上,白草大叔擺擺手,依舊囑托我凡事小心,片刻后起了漿,船也漸漸離了岸,消失在薄霧中。
由此,我便踏上了我的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