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水寒要去書房,自然不是為了什么爭風吃醋。她主要是想看看那拼湊的瓷瓶有沒有被發(fā)現(xiàn),也好及時作出應(yīng)對。
離書房還有些距離,紀水寒就聽到了平陽清脆的笑聲。
紀水寒的表情有些不爽。
雖然自己對牧飛龍沒什么特別的感情,但名義上到底是自己的“丈夫”,就這么明目張膽的調(diào)戲“小三”,實在是有些……
花園里正在打理花草的雜役看到紀水寒,恭敬的打招呼的同時,臉上的表情,也十分豐富。紀水寒敏感的認為,那豐富的表情中,一定蘊含著一定成分的嘲諷。紀水寒原本以為兩世為人的自己,臉皮的厚度應(yīng)該修煉到無堅不摧的地步了,可此時此刻,她依然有種難堪之感。
書房的門大開著,紀水寒看到了平陽,平陽也看到了紀水寒。挑釁似的,平陽走到坐在椅子上的牧飛龍面前,溫柔的替他整理發(fā)絲。末了,還斜了紀水寒一眼,在牧飛龍額頭吻了一口。
紀水寒不屑的撇嘴,低聲嘟囔著:“幼稚!”
徑直走進書房,紀水寒先是看了一眼被自己拼湊起來的瓷瓶,見安然無恙,心下稍安,有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牧飛龍,紀水寒清了清嗓子,道,“夫君,今天是咱們蘭亭苑中發(fā)放份銀的日子。平陽郡主每日悉心照料夫君,殷勤不已。妾身以為,是不是也該給平陽郡主發(fā)一份?”
牧飛龍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凝眉不語。
平陽郡主哼了一聲,道,“本郡主豈會在乎那點兒銀錢?!?p> “呵呵,郡主在乎與否,是郡主的事情。我們侯府雖然比不了郡王府邸,但也不能失了禮節(jié)不是?”紀水寒道,“該有的,總是要有的。嗯——芍藥,跟張管事招呼一聲,就按府中大丫鬟的規(guī)矩吧,給郡主送來兩錢銀子?!?p> “你!——”平陽郡主氣的臉都紅了,她紀水寒這是在羞辱自己。
“郡主千萬不要客氣?!奔o水寒笑吟吟的說著。
她雖然厭惡平陽,卻也不敢真的把她惹急眼了,萬一平陽再次拔劍相向,不能像上次一樣及時收手,自己的小命,可就丟的冤了。
于是,紀水寒笑道,“我就是來看看,不耽誤你們了?!毖援叄D(zhuǎn)身就走。
走得遠了,紀水寒忍不住嘿嘿的笑,轉(zhuǎn)臉看著一臉冷漠的芍藥,問道,“怎么樣?”
“什么?”
“我感覺自己是個心機婊,哈哈?!奔o水寒有些得意,“成功惡心了一下那對狗男女。”
芍藥卻是冷聲一笑,“自作聰明?!?p> “嗯?”
“你的做法,只能成為撮合他們的墊腳石而已。”芍藥道,“沒有男子會喜歡一個尖酸刻薄的女子。”嘴角浮現(xiàn)一絲笑意,芍藥道,“我之前是專門侍奉夫人的,見過太多貴婦之間的勾心斗角。她們的手段,你望塵莫及?!?p> 紀水寒啐了一口,道,“一群婦人,能有什么手段?!?p> 芍藥看了看紀水寒,毫不客氣的說道,“你還嫩了些。沒事兒多跟大小姐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跟那些名門貴婦多接觸一下,你就不敢小覷任何人了?!闭f到此,芍藥又不禁有些好奇,“其實我一直不太理解。你貪婪成性,你膽小如鼠,你愛慕虛榮。這些都可以理解,畢竟自幼卑賤,有些卑賤性子,很正常??墒恰愎亲永锿赋鰜淼哪欠蒡湴粒欠葑砸詾槭堑膰虖?,是從何而來?”
“囂張?我有嗎?我一直很低調(diào)的好不好?!奔o水寒道,“另外,什么貪婪成性、膽小如鼠、愛慕虛榮?我不得不很嚴肅的指出你的問題所在,你看人的眼光,差勁到了極致?!?p> 芍藥卻懶得跟紀水寒爭辯,她打心底里瞧不起紀水寒,說剛才那番話,只是覺得紀水寒得意洋洋的模樣很惹人厭,所以忍不住打擊她一下。
見芍藥不說話,紀水寒不甘心。繼續(xù)問道,“請問,我哪里貪婪成性了?”
“你主動要求將軍拿著手信送你,這就是貪婪。”
“哦,說起來,我爹爹是不是也該來了?作為平南將軍,手信不能太薄了吧?”
芍藥無視了紀水寒的話,繼續(xù)說道,“你本是將軍府的雜役,我聽聞劉管家說過,縱然是個雜役,你卻每天都會洗漱干凈,頭發(fā)也會打理的很整齊。變身之后,每日起床,都會先照照銅鏡。這就是愛慕虛榮?!?p> “注意儀表也……得得得,繼續(xù)?!?p> “因為貪婪,因為虛榮,所以平陽的存在,讓你覺得自己的東西被人搶了,很沒有面子。你很生氣,很憤怒。可即便如此,你也僅僅是說了兩句難聽話,之后還沾沾自喜。你不敢做的太過分,你擔心平陽會對你動手。這就是膽小如鼠?!?p> “這叫理性!”紀水寒有些哭笑不得。
“你很怕死,很怕惹麻煩,但不管是面對將軍、夫人、劉管家甚至是姑爺,你雖然恭敬,但眼神中,都帶著一絲輕蔑。這就是你骨子里的囂張。我很好奇,你一個雜役,有什么資格對這些人產(chǎn)生輕蔑的想法呢?”
紀水寒愣了好大一會兒,看著芍藥,良久,訕訕一笑,“不管你的想法對不對,你觀察的倒是很仔細。”
芍藥淡然一笑,紀水寒的夸贊,她并不在意。
紀水寒道,“真是……厲害啊?!?p> 一個十八歲的小丫頭,觀察細致入微,神情冷峻,又是真靈——很不簡單啊。
貪婪成性?紀水寒承認,自己確實有些貪心,但還不至于為了蠅頭小利而失去理性。膽小如鼠?為了活著,時時刻刻怎么不保持謹慎?謹慎,有時候大概也是一種膽小如鼠的表現(xiàn)吧。至于愛慕虛榮——面子問題,能有幾個人不在乎呢?
自己,從來都不是個完美的人,不管是前生今世,都有著太多性格缺陷。
至于囂張……
紀水寒在花園里的池塘邊靠著一座假山坐下,看著水中游弋的魚,想了許久,恍然大悟。
作為一個來自異世界的,并且看了太多穿越小說的地球人,自己確實有些自命不凡,有些小覷了天下人。
想到這個潛意識的緣由,紀水寒忍不住自嘲的一笑——穿越者高人一等的小說設(shè)定,幾乎成了必須。這也深深的影響了自己內(nèi)心的態(tài)度。
再看身邊這個年紀不大,卻表現(xiàn)優(yōu)異的小丫鬟,紀水寒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調(diào)整一下心態(tài),絕對不能再小瞧任何人。
……
書房里。
牧飛龍道,“鳳凰山高足,自然心高氣傲,你我公然如此,她自會生氣的。而且……你親吻我的額頭,實在是有些過分了?!?p> 平陽郡主臉色微紅,苦笑道,“只是看不慣她那輕蔑的眼神,故意氣她罷了。我昌平王府即便再沒有地位,也輪不到她一個平南將軍府的二小姐如此態(tài)度。”
牧飛龍點點頭,又道,“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吧?!?p> 平陽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說道,“靈戒現(xiàn)世,雖然足以引起轟動,但多少年來,靈戒亦不是第一次現(xiàn)世。只是《異靈傳》記載的,就有三個異靈來到了我們這個世界,可又如何呢?不都是落得凄慘下場。靈戒雖然可能是修真者修煉的法寶,卻也不過是一件死物而已。從靈戒中領(lǐng)悟修真之道?更是虛無縹緲,今上更無修真之意,怎么可能為了區(qū)區(qū)靈戒動用禁術(shù)?!?p> “沒錯?!蹦溜w龍道,“我亦是如此看法,所謂通過遮天禁術(shù)來尋找靈戒,不過是今上暗度陳倉之法?!蹦溜w龍說著,轉(zhuǎn)臉看向墻壁上的堪輿圖,視線落在極北之地,“我得到消息,昨日早朝,長亭侯沒有去,說是身體不適,請了些許日子的長假?!?p> 平陽道,“我父王說,鎮(zhèn)國公侯之中,長亭侯,最是了解北地,年少時,亦曾率軍北伐,與輕語林地的魔靈殘余交過手。但是……魔靈早已被剿滅多年,縱有殘余,也成不了氣候。”
“是的?!蹦溜w龍道,“怕是真正的目標,也并非魔靈。”沉默了片刻,牧飛龍又道,“五靈之中,唯我真靈獨大。其余者,都已然或茍延殘喘,或絕跡于世。真正能威脅我真武王朝的……”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繼續(xù)說什么。
良久,牧飛龍又道,“多謝你帶來的藥?!?p> “不用謝我。”平陽道,“不要忘了我們的協(xié)議就好?!?p> 牧飛龍點頭,“自然,請昌平王放心,牧某自會遵守承諾。”
“那……牧兄,小妹告辭?!?p> “嗯……對了。”牧飛龍又道,“關(guān)于紀水寒……你還是稍微克制一下吧。她畢竟是鳳凰山高足,平南將軍府的二小姐,若是真的鬧得太僵,怕也不好收場?!?p> 平陽微微一笑,“我心中有數(shù)?!?p> ……
翌日晌午,紀效忠來了,主要是探望女婿的病情,當然,也真的給紀水寒帶來了手信。一個長方形的包裝精美的禮盒。
看看禮盒,再看看臉上笑意濃濃的紀效忠,紀水寒道,“爹爹真是個信人,真的帶了手信?!?p> 紀效忠嘆氣道,“些許薄禮而已。唉,我兒外嫁侯門,為父甚是掛懷。你母親也是整日里念叨,擔心你日子過不慣?!?p> “娘的身子骨可還硬朗?”紀水寒問道。
“甚好,我兒放心。”紀效忠道,“自古母女連心,你能在侯府過得安逸,你娘親自是無憂無慮的?!?p> 話說的和藹,卻透著一股子威脅。
“侯府日子,當真有些不習慣?!奔o水寒道,“女兒甚是戀家,想回家看看娘親。”
紀效忠瞇著眼睛看著紀水寒,他自然明白紀水寒話里話外的意思,不過,卻沒有接著往下說,只道,“賢婿身子康復的甚快,想來徹底恢復,也是指日可待?!?p> 紀水寒暗暗撇嘴,臉上依舊帶著笑,“爹爹說的是,還要感謝師兄帶來的烈火丹。只是師兄臨行前曾經(jīng)交代,說是夫君寒氣入骨,怕是……唉,若是不幸,女兒今后的日子……”
紀效忠亦嘆氣道,“盡人事,聽天命。我兒無需過濾,一切自有為父。”言畢,起身道,“時候不早,為父先走一步?!?p> 送走了紀效忠,紀水寒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看看芍藥,紀水寒試探道,“這老……爹,是不打算讓我回去看看我娘啊??偛粫?p> 芍藥道,“你放心。將軍是打算跟你長期合作的,豈會傷害令堂。”
紀水寒應(yīng)了一聲,回到屋中,看了看那個巨大的禮盒,嘴角抽搐,道,“恕我以小人之心度之。我十分懷疑這份‘薄禮’可能薄的不像話?!?p> 打開禮盒,看著禮盒里的破草席,紀水寒呆了呆,竟是忍不住笑了。重新把禮盒封好,遞給芍藥,道,“好好收下,過些日子,等我爹爹過壽,總是需要一些壽禮的。”
芍藥苦笑,把禮盒收好。
紀水寒看看天色,道,“去,給我找?guī)妆緯鴣砜纯础!?p> 芍藥輕蔑道,“小姐還是喜愛看書之人?”
“不喜!”想想那些晦澀難懂的用詞,紀水寒就一個頭兩個大。
“那還看?”
“因為太閑了啊?!?p> “有道理。”芍藥訕訕一笑,道,“行吧,小姐稍后。”言畢,走出小院。
紀水寒趴在追上,把玩著一個陶瓷茶杯,感覺渾身骨頭都快閑散了。她忽然有些懷念前世的麻將了。像這么清閑的日子,就該幾個人聚在一起打打麻將才對。
一直等了好久,竟不見芍藥回來,紀水寒有些急了,干脆起身去看看。
三拐九轉(zhuǎn),經(jīng)過一個走廊拐角的時候,紀水寒忽然聽到了一聲咒罵。
“賤胚子!還想還手?”
聲音有些熟悉。
紀水寒下意識的循聲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那個兇神惡煞的牧三公子。
牧三公子面前,跪著一個臉頰紅腫的女孩兒。
紀水寒一愣。
芍藥?
芍藥身邊,散落著幾本書。
牧三公子抬手又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芍藥的臉上,俊美的臉,猙獰而扭曲。“本公子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