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蘭陵聞言立即狠狠地瞪了陳天水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陳天水尷尬地一縮脖子,趕緊討好地朝她笑笑。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無價之寶?!笔捵连?wù)f。
“???你剛才不還說是普通的石灰?guī)r嗎?怎么一下子又變無價之寶啦?”陳天水顧不得古蘭陵還在瞪他,連忙追問。
“藝術(shù)品的價格,和材質(zhì)有什么關(guān)系?”蕭琢瑒瞥他一眼,“《蘭亭集序》那么值錢,也沒見它寫在金箔上面?!肚迕魃虾訄D》也值錢,還不是畫在普通絹帛上的。”
“你們不要老是糾纏這尊石像值錢不值錢了,還是趕快找出路吧。”古蘭陵忍無可忍地出聲制止道。
蕭琢瑒立即點頭道:“對。事不宜遲,我們最好分頭找線索,也可以節(jié)約時間。”
說到正事,凌風(fēng)也收起了嬉笑:“這樣吧,我和葉淮看壁畫,琢瑒哥和天水去那個穹廬里面看看,其他地方歸蘭陵和梅輝,大家覺得好不好?”
眾人都沒有異議,立即分頭展開了行動。
壁畫一共有九幅,作畫方式和外面那扇青銅門一樣,都是先刻好凹槽,再放入忘憂蠱,凹槽就變成了金光閃閃的線條,線條再構(gòu)成金光閃閃的圖像。凌風(fēng)拉著葉淮站得遠遠的,從右向左依次看去。
第一幅畫里人物眾多,包含四個場景,第一個場景里面,一個中年男子坐著,正在對面前分站成兩列的十六個人說著什么,表情嚴肅,好像在安排工作;第二個場景里面,那個中年男子仍是坐著,面前卻跪了四個人,中年男子伸手指著他們,表情憤怒,好像在進行處罰;第三個場景,是中年男子帶著一群人走在村落中間,好像在到處巡游;第四個場景,則是中年男子坐在上面,下面站了一大堆人,有的手里拿著泥板,有的手里拿著稻谷,有的手里牽著家畜,有的手里拿著樂器,好像朝堂議事,各司其職的樣子。
第二幅畫里也有兩個場景,一是一個老者牽著牛羊,二是一個青年在一間房子里高高興興地彈琴,前一幅畫里的中年男子正從外面走進來,兩人面面相對,前者一臉驚恐,后者一臉淡然。
第三、四幅壁畫則畫風(fēng)突變,里面的場景比較驚悚。前者畫的是那個中年男子站在井里,前一副畫中那個老者和那個青年男子卻在往井里填土,中年男子正在井壁上開鑿一條通向旁邊地面的通道。后者畫的是那個中年男子蹲在屋頂上,那個老者在屋子下面縱火,中年男子雙手手中各拄著一根竹竿,正準備往下跳。
第五幅畫里的人物也比較多,也分為四個場景:第一個場景是在田野間,很多人一起耕地,那個中年男子站在旁邊看著他們;第二個場景是在河邊,有很多人在打漁,中年男子還是站在一邊看著。第三個場景格局相同,只是內(nèi)容變成了在河邊制陶;第四個場景則是很多人聚在一起生活,有縫衣的,有煮飯的,有聊天的,有抱孩子的……畫中人人臉上帶笑,一派安樂祥和的氣氛,那個中年也身處其中,看著這一切,臉上笑得欣慰而滿足。
第六幅畫中,那個中年卻變成了青年的樣子,身后站了兩位年輕的女子,身前還站著九個年輕的男子,都在恭敬地聽他講話。
第七幅畫里畫的還是那個青年男子。他和一群人站在一個坐著的人面前,那群人正指著他,向那個坐著的人說著什么。
第八幅畫里畫的是四個勞動場景,分別是耕田、打漁、制陶和編竹簍,主角都是那個青年男子。
第九幅畫里畫著四個人,是一男一女兩個成年人和一個小男孩,還有一個嬰兒。那個成年女子把嬰兒抱在懷里,成年男子站在女子旁邊,兩人的目光都看著嬰兒。小男孩則站在女子面前,墊著腳尖努力朝女子懷里探頭,好像也想去逗弄那個嬰兒。
凌風(fēng)越看越心驚,越看越不敢置信??赐曜詈笠环嫞滩蛔∩焓秩ダ~淮的手,一摸,葉淮的手心里也全是冷汗。
凌風(fēng)轉(zhuǎn)頭看著葉淮,試探地問道:“你怎么看?”
葉淮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我還能怎么看?我只能說,我覺得我們把看圖的順序弄反了?!?p> “那如果我們換個方向,從左向右看呢?”凌風(fēng)盯著他,“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這畫里畫的,就是舜帝的生平?”
“那還用問嗎?”葉淮又扯出一個苦笑,指著最后一幅壁畫念道:“‘舜父瞽叟盲,而舜母死,瞽叟更娶妻而生象?!@一段,見于《史記?五帝本紀》?!?p> 他又走到倒數(shù)第二幅壁畫前:“‘舜耕歷山,漁雷澤,陶河濱,作什器於壽丘。’出處同上?!?p> 他再走到倒數(shù)第三幅壁畫前:“舜年二十以孝聞。三十而帝堯問可用者,四岳咸薦虞舜,曰可?!?p> 這次不等他說完,凌風(fēng)就走到倒數(shù)第四幅壁畫前,接口念道:“於是堯乃以二女妻舜以觀其內(nèi),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舜居媯汭,內(nèi)行彌謹。堯二女不敢以貴驕事舜親戚,甚有婦道。堯九男皆益篤?!?p> 葉淮走到中間那副壁畫前,再接著道:“舜耕歷山,歷山之人皆讓畔;漁雷澤,雷澤上人皆讓居;陶河濱,河濱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
念到這里,凌風(fēng)不由與他相視苦笑:“下面的也不用再念了。瞽叟和象兩次想殺舜,舜舉高陽氏才子‘八愷’和高辛氏才子‘八元’,流放渾沌、窮奇、檮杌、饕餮四兇族,任二十二賢臣而啟天下之明德……這壁畫上畫的,絕對是舜帝的一生事跡無疑了?!?p> 他剛說到這里,其余四人也查看完了,都朝著他們圍攏過來。
陳天水聽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尊石像,將信將疑地問道:“如果說壁畫上面畫的是舜帝,那這石像塑的也應(yīng)該是舜帝了吧?可是舜帝會是這個樣子嗎?穿草鞋,還拄拐杖?”
“那你認為舜帝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的?”凌風(fēng)問他。
“他畢竟是最高領(lǐng)導(dǎo)人啊!不說要衣飾華麗,至少也應(yīng)該氣勢驚人吧?但你們看看這塑像,也太親民了。不,不是親民,完全就是民,還是老農(nóng)民?!标愄焖f。
“上古先民心性質(zhì)樸,所謂首領(lǐng),不過是大家選舉出來負責(zé)組織生產(chǎn)和管理生活的賢者,和后世高高在上的帝王全然不是一碼事。”蕭琢瑒?wù)f,“你那些想象,都是受古裝電視劇影響。我倒是覺得,舜帝就該是這個樣子的?!?p> “既然你們都這么說,那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拜拜他老人家?”陳天水一旦被說服,頓時變得虔誠起來。
“說得有理?!笔捵连効创蠹乙谎?,“咱們一起拜拜?”
當(dāng)然沒有人會反對。能有幸進入舜帝陵,參拜這位名垂千古的華夏先祖,每個人都恨不得跪下去五體投地地磕頭,慶幸祖上積了德。當(dāng)下眾人就在石像前面一字排開,恭恭敬敬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行完禮,凌風(fēng)才記起來詢問其余幾人的查看結(jié)果。
古蘭陵和孟梅輝沮喪地搖頭:“到處都是嚴絲合縫的,看不到出路。”
蕭琢瑒和陳天水卻高興地表示,有所發(fā)現(xiàn)。
“你們跟我來?!笔捵连?wù)惺肿尨蠹腋黄鹱叩街虚g石臺處,率先登上石臺,走到穹廬里面,指著地下說,“大家都過來看?!?p> 其余幾人連忙跟上。
石臺只有半人高。凌風(fēng)先走到邊上,探頭探腦地往穹廬里面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里面正中間的地上有個圓洞,洞口嵌著一塊同樣大小的石板,石板和周圍的地面之間有一道圓形的縫隙,就好像一整塊地面被刀子劃開了。金光就是透過縫隙從地下射出來的。
“難道這下面有舍利子?”凌風(fēng)喃喃自語道。
陳天水正好走到他旁邊,聽到這句話,不由驚得腳下一滑,差點摔倒:“我拜托你,舜帝又不是佛祖,哪里來的舍利子?”
“天水,不是我說你,我們做人呢,態(tài)度要客觀,思路要放開,不能被先入為主的偏見束縛住?!绷栾L(fēng)瞥他一眼,故作沉痛地搖頭嘆息道,“首先,這里是不是舜帝陵還不一定,我們又沒有找到墓志銘,只是看到一尊石像,幾幅壁畫而已。不要拿推測當(dāng)結(jié)論,局限了你的思路。其次,舜帝也算是神級人物,功德無量,難道還不如佛陀?佛陀能有舍利子,他為什么不能有?”
他再搖一搖頭:“天水,你學(xué)東西要學(xué)活,別學(xué)死。門派什么的都是外在分別,管他佛陀還是舜帝,總歸都是人,舍利子不就是骨頭嗎?人人都可能有?!?p> “我要被你氣死了?!标愄焖κ肿叩绞_的另一邊。
凌風(fēng)成功地惹毛了陳天水,不由得暗戳戳地一笑,心里暗自得意。誰知道他剛一轉(zhuǎn)頭,就發(fā)現(xiàn)葉淮正在不遠處盯著他,臉上滿是不贊同的表情。凌風(fēng)連忙收起笑容,裝模作樣地四處查看。
葉淮走到他旁邊,責(zé)怪地說:“你沒事老逗天水干嘛?你有精力不如去找出路,別這么討厭。”
“放松一下心情嘛,我看大家都太緊張了?!绷栾L(fēng)為自己辯護道。
“緊張才有警惕性。你也小心點,別大大咧咧地到處亂躥?!比~淮不放心地叮囑說:“這地方古怪多得很,你看看就好,可千萬別亂碰,免得一不小心就中招了?!?p> “謝謝夫人關(guān)心。我會小心的,你也小心?!绷栾L(fēng)嬉皮笑臉拉住葉淮的手。
葉淮趕緊甩開他,轉(zhuǎn)身就走:“你當(dāng)我沒說?!?p> “什么叫‘當(dāng)你沒說’?我知道,你明明就是很關(guān)心我的?!绷栾L(fēng)一邊碎碎念,一邊圍在葉淮身邊打轉(zhuǎn),“而且說實話,你還是走我旁邊吧。我什么都不懂,一個人很容易出事的。你可要保護我啊?!?p> 凌風(fēng)搓著手臂,一臉賤兮兮的表情湊到葉淮身邊。葉淮無計可施,只能任他黏著。古蘭陵和孟梅輝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不由偷偷地朝凌風(fēng)做鬼臉。
大家挨個兒爬上石臺,聚到穹廬中間,圍站在那塊石板周圍。蕭琢瑒指著石板做了個敲擊的動作,說:“剛才我檢查過了,這下面有很大的空間,出路最有可能就藏在這里面。只是這塊石板是由機關(guān)控制的,靠蠻力打不開,我們還得找找線索,好弄開它。”
凌風(fēng)蹲下身去按了按那塊石板,只覺得觸手冰涼,石質(zhì)堅硬而厚實,雖然看著和周圍地面之間有縫隙,試著搖一搖,卻是紋絲不動。
他正要說話,突然之間想起了什么,頓時像被咬了一口似的縮回了手,驚得臉色發(fā)白:“金光?這下面不會全是幻影蠱吧?”
他這樣一說,其余五人也愣住了,都覺得很有這個可能性,紛紛轉(zhuǎn)頭去看孟梅輝。
孟梅輝湊到洞口細細看了一陣,抬起頭來肯定地說:“不是。幻影蠱的金光沒有這么耀眼。”
“那還好,還好。”凌風(fēng)舉起手拍著胸口,“還以為我要大意失荊州呢?!?p> “瞧你那膽兒?!标愄焖托σ宦暋?p> 凌風(fēng)正想反唇相譏,被葉淮一看,頓時泄了氣,癟著嘴不作聲了。
“那咱們就再分頭找找?”蕭琢瑒提議說,又叮囑道,“這次大家明確一下,是找機關(guān),所以盡量往不顯眼的角落去找,看看有什么按鈕啊、縫隙啊、圖形啊之類和周邊不一樣的東西。如果在顯眼的地方,就要注意觀察那些不顯眼的細節(jié),比如衣服紐扣、飾物花紋什么的。”
眾人點頭散開,分頭尋找。
凌風(fēng)走到那尊石像面前,突然靈光一閃,連忙一把拉過葉淮,一起朝石像跪了下去。
“你干嘛?我們之前不是都拜過了?”葉淮被他搞得一臉的莫名其妙。
“拜過了,不等于拜夠了,拜到位了?!绷栾L(fēng)一臉得瑟,“我突然想起來,我以前看過一部武俠小說,里面也有這樣被困山洞的情節(jié)。后來男主角就是虔誠地朝著一尊石像一直磕頭,等到磕夠一定的數(shù)量,頭砸在地上的力度夠了,機關(guān)就打開了。在他之前也有別的人磕過頭,但都是敷衍了事,結(jié)果就被活活困死了。咱們也試試,好好拜一拜舜帝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