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銘遙和苗秀兒也趕緊跑過去圍著管彤。
管彤半躺在耿毅的懷里,仿佛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頭無力地低垂著,向旁邊一偏。這一偏之下,正好露出了她之前被耿毅擋住的臉。
眾人一看,頓時驚呆了: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管彤整個人竟然就像是被吸干了似的,發(fā)色干枯,皮膚灰白,全身上下不見一毫生機(jī)。
“這,這是怎么回事?”孟梅輝失聲驚呼起來。
凌風(fēng)看著管彤的樣子,再看看青銅鼎,心里突然一動。冥冥中,似乎有什么東西慢慢地鉆進(jìn)了他的腦海,正在用一種他看不著、聽不見,卻又能理解的方式告訴他,他應(yīng)該做什么,又應(yīng)該怎么做。
難道“機(jī)緣”已經(jīng)到了,這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就是“感應(yīng)”?凌風(fēng)心里暗暗納罕,身體卻下意識地行動起來,也學(xué)著管彤的樣子盤膝坐下,在中指上刺出兩滴指尖血。
兩滴血剛一冒出來,凌風(fēng)就清晰地感覺到,青銅鼎那邊傳來了一陣劇烈的波動。他抬頭一看,卻又不見大鼎有什么變化。
這個時候,其他人要么圍著管彤,要么在旁觀他怪異的舉動,也沒有一個人表示察覺到了什么異狀。
慢慢地,那兩滴血在他指尖上凝成兩顆血珠,不用他做任何動作,就慢慢地從他手指上面升了起來,如同之前管彤的血珠一樣,直直飛向鼎沿上面那個被青藤系住的蛇頭。
血珠越靠近,青銅鼎那邊傳來的波動就越強(qiáng)烈,就好像鼎里面藏著什么東西,因?yàn)楹ε卵椋谄疵貟暝?p> 隨著波動的增強(qiáng),凌風(fēng)感覺到自己的體內(nèi)也起了變化。他身體里面的血液好像變成了受月亮牽引的潮汐,開始毫無規(guī)律地?fù)u蕩起伏。那種感覺非常難受,就好像身體里面裝進(jìn)了一個海洋,晃得他每個細(xì)胞都在暈船。暈船就已經(jīng)夠要命的了,更何況現(xiàn)在是細(xì)胞在暈船。凌風(fēng)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形容那種難受,只覺得腦子發(fā)脹,胸口發(fā)脹,全身上下都在發(fā)脹,就好像整個人下一秒就要炸開了一樣,攪得他心煩意亂,極度焦躁。
凌風(fēng)強(qiáng)忍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難受,死死盯住青銅鼎,發(fā)現(xiàn)他的血珠終于還是推進(jìn)到了蛇頭的上方。就在被滴落的血珠沾到的那一剎那,蛇頭上面突然爆出了一蓬青色的火焰,還能聽到隱隱的慘叫聲。隨后,蛇頭就恢復(fù)成了和其他七個獸頭一樣的青銅色,再沒有了之前的那層紅光。
葉淮最先發(fā)現(xiàn)凌風(fēng)的異狀,立即搶上一步,扶住了他的手臂,一摸之下,只覺得觸手滾燙,竟然有一種近乎燒灼的感覺。葉淮嚇得手一抖,頓時從凌風(fēng)的手臂上滑落下來。
葉淮手一松,凌風(fēng)的身子就朝旁邊一歪,眼看著要摔倒。葉淮趕緊搶上去重新扶住,咦,凌風(fēng)的體溫又正常了。
葉淮一下子懵了,正要再摸,凌風(fēng)突然抬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葉淮,大庭廣眾的,你干嘛老摸我?你這么熱情,人家怪不好意思的?!?p> 葉淮聽他這么一說,頓時放下心來,還行,既然能貧,就說明沒有大礙。
他抽回手來,驚疑不定地問凌風(fēng):“你剛才是怎么回事?身子燙得都能煮蛋了?!?p> “說來話長。”凌風(fēng)把他肩膀一摟,“蘇教授沒有騙人,我剛才真的有些不可言傳的感應(yīng)。這個咱們過后再說,先去看看管彤?!?p> 等他們看管彤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這么幾分鐘的功夫,管彤的情況就變得更加嚴(yán)重了,竟然已經(jīng)到了燈枯油盡的地步,眼看著就要斷氣了。
耿毅跪在管彤的旁邊,緊緊拉著她的手,滿眼含淚,哽咽難言。苗秀兒更是早就已經(jīng)哭得泣不成聲了。就連宮銘遙一向冷漠的表情也有了裂痕。蕭琢瑒等七個人站在稍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也都是一臉的不忍心。
“大哥?!惫芡畳暝鹗謥?,輕輕撫摸耿毅的臉龐,“阿彤要先走一步了。你好好保重?!?p>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耿毅就再也忍不住了。他一邊放聲痛哭,一邊抱著管彤的身子連聲低喊:“阿彤,阿彤,你不能死。你死了,留下我一個人怎么辦?”
“不,大哥,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們的孩子。你答應(yīng)我,一定要把他好好養(yǎng)大?!惫芡俅纹D難地抬起手來,想要拉住苗秀兒。
苗秀兒本來就跪在她的身邊,這時侯連忙膝行兩步,上前接住了她的手。
“妹妹,我求你,”管彤一字一字艱難地道,“你幫我把,孩子,取出來。”
“不行啊,彤姐姐,這樣不行。你的身體根本撐不住。你簡直是亂來?!泵缧銉哼B連搖頭,一疊連聲地拒絕。
其實(shí)不要說苗秀兒,就連旁邊那群對醫(yī)術(shù)一竅不通的人,也都一眼就看出來了:管彤的身體已經(jīng)虛弱到了極點(diǎn),全靠一口氣撐著,而且絕對撐不了多久。現(xiàn)在要是再敢剖腹取子,她肯定馬上就會死。
“反正我,早晚都是死。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惫芡f話斷斷續(xù)續(xù)的,很費(fèi)勁兒,但她仍然堅持,“好妹妹,我知道,你有這個本事。你可以用藥幫我吊命,只需要十分鐘,就能把孩子取出來了。雖然還沒有足月,但是以你的醫(yī)術(shù),我相信你能夠救活他?!?p> 她幾乎是耗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才勉強(qiáng)說完了這一大段話,然后頓時就散了勁兒,手一下子從苗秀兒的手中滑了出來,落在地上,再也無力動彈。但是她的眼睛仍然死死地望著苗秀兒,眼神中充滿了哀懇之意。
“不,阿彤,你不能死。你堅持住,我們的孩子也不會有事的?!闭谂赃呁纯薜墓⒁闼坪跸氲搅耸裁?,突然一下子來了精神。
他轉(zhuǎn)過頭來,目光炯炯地盯著苗秀兒:“秀兒,我知道你有一種共生蠱,可以把兩個人的命連在一起。快,用共生蠱把我和你彤姐姐的命連起來,讓我?guī)退謸?dān)?!?p> “什么?”苗秀兒驚得嘴巴張得都能塞進(jìn)一顆鴨蛋了。
她愣了一下,終于忍不住“哇”地一聲痛哭起來:“耿大哥,共生蠱不是那么好用的。兩人共命,風(fēng)險很高,弄不好兩個人都會死。這倉促之間,我什么準(zhǔn)備都沒有,怎么敢亂用?而且你看彤姐姐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是燈枯油盡了。就算我把你和她的命連在一起,你一人擔(dān)兩命,也未必?fù)?dān)得住啊。你們,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啊。不行,我不答應(yīng),一個都不答應(yīng)。”
宮銘遙站在旁邊,一直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們?nèi)齻€人爭執(zhí)。他目光慘淡,悲哀中還隱隱透出一股憤怒,線條優(yōu)美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仿佛正在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哪個一至親好友他都不想失去,可是哪一個選擇都難以兩全。這該死的老天,就不能給人留一條活路嗎?
宮銘遙性子冷硬,向來是面對刀山火海都不會皺一皺眉頭的,要?dú)⒁獎帲瑏砭褪橇?,拼得過就活,拼不過就死,光棍得很。他看著耿毅夫婦難分難舍,抱頭痛哭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一股烈焰在胸中騰起,再也無法按捺自己的沖動,只想沖出去和這欺人太甚的命運(yùn)拼個你死我活。
他這樣想著,也真的動了。剛剛打過一架,他那把長柄斧頭還拿在手上,這時候突然把斧頭一舉,轉(zhuǎn)身就朝著石平臺盡頭而去。
蕭琢瑒之前就一直在關(guān)注他,這時候看到他臉色鐵青,雙目灼灼,一副要去大開殺戒的樣子,頓時警惕起來,追過去拉住他道:“阿遙,你要干什么?”
宮銘遙壓根兒沒在意蕭琢瑒嘴里突然換了稱呼,抬手一揮就把他的手揮開了,冷冷地道:“你別管?!?p> “現(xiàn)在大家同在一條船上,我怎么能夠不管?”蕭琢瑒又一把拉住了他,“這個地方十分詭異,你要是在這里弄出點(diǎn)什么亂子來,大家都沒有活路了?!?p> 宮銘遙“呼啦”一下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難道現(xiàn)在大家就有活路了嗎?有活路的是你們,不是我們,不是大家?!?p> 他們兩個人的爭執(zhí)驚動了其他人。
耿毅抬頭一看,頓時被宮銘遙的樣子嚇了一跳,一時間連管彤都顧不上了,連忙趕過來拉住他:“阿遙,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宮銘遙看看手里的斧頭,又看看遠(yuǎn)處懸空的青銅鼎,似乎是在回答耿毅的問題,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你說我要干什么?彤姐姐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是誰害了她?又是誰害了……”
“阿遙?!惫⒁愦蠛耙宦?,打斷了宮銘遙的話。
他用力扳過宮銘遙的肩膀,讓他的臉對著自己,然后死死盯著宮銘遙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場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話?你是不是想做八族的罪人?”
耿毅說話的聲音并不高,但是一字一字都敲在了宮銘遙的心口上,直敲得他心頭一震,瞬間清醒過來,整個人就像瀉了氣的皮球似的,一下子蔫了。
蕭琢瑒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宮銘遙到底是想做什么?這又是什么場合?宮銘遙說的話有什么不妥?怎么他只不過說了幾句話,就要成為八族的罪人了?
但是蕭琢瑒知道,他即便是問了,對方也不可能作答的。所以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把這幾句話暗暗地記在了心里,以便將來慢慢查探。
就在這一團(tuán)亂麻,不可開交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有一個辦法,如果你們愿意的話,不如冒險試一試,也許大家誰都不用死。”
眾人回頭一看,竟然是一直站在外圍默不作聲的孟梅輝。
耿毅愣住了,一下子反應(yīng)不過來,反倒是古蘭陵和苗秀兒同聲問道:“你有什么辦法?”
“我有一種金針渡穴大法,可以在一瞬間激發(fā)出人的全部潛能。我看管小姐并沒有什么外傷,倒像是精血耗盡的樣子。如果苗小姐能夠用共生蠱為他們兩個人連命,我再用這套金針渡穴大法,同時激發(fā)出他們兩個人的潛力,也許能挺過這一關(guān)。”孟梅輝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說出這番話來,說完立刻看了自己的伙伴一眼。
眾人人心下明白,她是怕大家怪她擅自救助敵人,連忙紛紛表態(tài)救人要緊,其他恩怨可以暫時放到一邊。
孟梅輝又道:“不過我的這套針法,猶如引鴆止渴,起死回生,即時見效,卻只能顧得了眼前。受針之人會大傷元?dú)?,之后身體變得非常虛弱,必須好好保養(yǎng),才有望恢復(fù),甚至也有可能永遠(yuǎn)無法恢復(fù)。即便我們今天十分成功,你們夫妻倆在五年之內(nèi)也都不要再想動武了,更不要說阻止我們祭鼎。愿意不愿意,你們自己衡量一下再決定,總之我絕對不是危言聳聽?!?p> “孟姐姐,你竟然懂得這樣的奇術(shù)?”苗秀兒大喜之下,連稱呼也變了,“我知道這套金針渡穴大法。現(xiàn)在這種情況之下,它倒和我的共生蠱是絕配?;蛘哒媸翘煲馊绱?,才讓孟姐姐你出現(xiàn)在這里?!?p> 苗秀兒喜出望外,回頭對耿毅和管彤道:“耿大哥,彤姐姐,既然孟姐姐愿意幫忙,我們就冒險試一試怎么樣?”
“孟小姐,大恩不敢言謝,請你受我一拜?!惫⒁慵硬灰?,身子一晃,就從宮銘遙身邊躥到了孟梅輝面前。只見他雙膝一曲,突然朝前一跪,俯身就朝著孟梅輝拜了下去。
孟梅輝大吃一驚,連忙閃身避過。蕭琢瑒和凌風(fēng)也趕緊跑過來,一人一邊扶起耿毅。
孟梅輝道:“耿先生,救死扶傷是每個醫(yī)者的天職,你不必過多掛懷。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就開始?!?p> 在孟梅輝和苗秀兒的主導(dǎo)之下,一臺簡易的醫(yī)療手術(shù)很快就在石平臺上面進(jìn)行起來。
大家先搭起一個帳篷權(quán)充手術(shù)室,以免傷者受寒。耿毅把管彤抱進(jìn)帳篷之后,孟梅輝又把古蘭陵也叫了進(jìn)去,讓她幫忙攙扶全身無力的管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