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開始看到的蛇頭泛出紅光，同時還發(fā)出陣陣震鳴，可能是因為被鎮(zhèn)壓的魂魄即將沖破封印的緣故。這時候，其魂力開始外顯，看起來就像是紅光。后來凌風(fēng)以血滴鼎，等于是重新加固了封印，被鎮(zhèn)壓在鼎里的魂魄當(dāng)然要竭力抵抗，所以青銅鼎才會傳出波動，并且引起凌風(fēng)的不適。說穿了，當(dāng)時青銅鼎和凌風(fēng)的身體，就是被當(dāng)成了這兩股力量角力的戰(zhàn)場，外表看似波瀾不驚，內(nèi)里其實風(fēng)起云涌。
而一番爭斗以后，凌風(fēng)的血成功滴上了青銅鼎，里面的魂魄被重新封印，魂力受到壓制，無法外顯，蛇頭也就恢復(fù)成了青色。
“至于蛇頭上冒起的青色火焰和那陣隱隱的慘叫聲，前者可能是舜帝的血脈里蘊含的魂力。后者嘛，當(dāng)然就是被鎮(zhèn)壓的魂魄不甘心的哀嚎了。”陳天水說完，環(huán)視了眾人一周。
“如果這個假設(shè)成立的話，那管彤的傷又是怎么回事呢？”蕭琢瑒道。
“這個我來說吧?！泵厦份x道，“管彤是我一手醫(yī)治的，我對她的情況比較清楚?！?p> 孟梅輝說，管彤受傷后的身體狀況非常奇怪，就像是在一瞬間被人抽光了所有精血，整個人都呈現(xiàn)出燈枯油盡的狀態(tài)。
“除了兩個中指指間的小傷口，她沒有明顯的外傷，不存在大量失血的可能性。而從她的身體狀況看來，要造成那樣的結(jié)果，至少要失去超過一半的血液才能做到。所以，她的這種情況不可能是由外傷造成的?！泵厦份x抽絲剝繭，娓娓道來“但如果說是內(nèi)傷的話，她的內(nèi)臟無損，經(jīng)脈也完好，同樣是說不通的?！?p> “我仔細檢查過，她當(dāng)時的狀況可以說是‘身體健康，生命衰竭’。也就是說，從身體上來講，她沒有任何毛病，連血液量也不比正常人的少，只是這樣健康的身體，卻無法支撐她的生命。打個比方，就好像她的血都變成了水，數(shù)量沒有減少，營養(yǎng)卻不遠遠足了，所以當(dāng)時我才說她‘精血耗盡’?！泵厦份x道，“說來說去，我覺得她的傷勢根本就無法從醫(yī)學(xué)的角度去解釋?！?p> 孟梅輝說完之后，室內(nèi)陷入了短暫的靜默。蕭琢瑒對凌風(fēng)道：“既然沒有人補充解釋了，你就接著你剛才的話，把想法說完吧。”
凌風(fēng)點點頭，道：“我的想法就是，青銅鼎里面的魂魄，對八族來說是很大的危險。結(jié)合你們之前分析的，他們需要不同的人去祭鼎，我有個大膽的猜測，就是八方八鼎，每一個里面都有一個魂魄。八族居住在八個藏鼎地附近，正好一族對付一個魂魄。崇山是驩兜族的地盤，所以這里的魂魄由管彤去對付?！?p> “那你后面寫的‘報仇’和‘八族’，又代表什么意思？”蕭琢瑒道。
“那是我針對耿毅和宮銘遙那段對話的揣測。”凌風(fēng)道，“我覺得，宮銘遙當(dāng)時可能真的是想去砍青銅鼎，但他的目標(biāo)不是鼎本身，而是里面的魂魄。而耿毅說他這樣做會成為八族的罪人，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八鼎也和八族一樣，同氣連枝，牽一發(fā)即動全身。雖然宮銘遙攻擊的只是崇山這一個，失敗了卻會連累全部八個家族?！?p> “我覺得后面這一個推論不合理。”古蘭陵道，“管彤去祭鼎，也算是攻擊那個魂魄了吧？可是也她只有一個人受了傷，耿毅他們?nèi)齻€并沒有遭到連累。為什么宮銘遙去攻擊，就會連累八個家族呢？”
“蘭陵說得對?！笔捵连劦?，“或者還有另外一種解釋，就是耿毅所謂的罪人，并不是指宮銘遙此舉會帶給八族實質(zhì)性的傷害，而是擔(dān)心我們從他報仇的舉動里面看出端倪，找到八族和那些魂魄之間的聯(lián)系，從而捏住他們的命脈？”
“這個說法也講得通。”葉淮道，“如果我們找到了這種聯(lián)系，也許就能夠利用那些魂魄傷害他們、威脅他們。要真是那樣的話，宮銘遙絕對就成了八族的千古大罪人了?！?p> “這個猜測可就太玄了?！彼{歡道，“我們在這里分析來分析去，線索和假設(shè)倒是都有了一大堆，但整件事情還是缺乏一個整體的脈絡(luò)。大家不要忘了，我們分析的最終目的，是要解答我們之前梳理的那四點疑問，弄明白我們這趟任務(wù)到底是在做什么，又是為什么要這么做。我看這樣吧，現(xiàn)在咱們還是以那四個問題為綱，結(jié)合剛才的分析所得，把整件事情再重新捋一遍，再梳理出新的問題，有的放矢地去尋找答案?！?p> 眾人都說這個辦法好。凌風(fēng)拿起紙筆：“我先重復(fù)一遍之前的問題?！?p> 說著，他在紙上寫下了四行字：
問題一，九鼎為什么需要（舜帝血脈）祭祀？
問題二，不祭祀九鼎會有什么后果？
問題三，耿毅他們?yōu)槭裁醋柚咕哦Φ募漓耄?p> 問題四，為什么進去過的人出來之后都不透露情況？
寫完，凌風(fēng)把紙遞給大家傳閱。
葉淮道：“我記得這幾個問題之前都是有假設(shè)答案的。不如把假設(shè)的答案也寫出來，大家就以它們?yōu)榘凶?，再結(jié)合新的情況重新梳理。這樣條理會清晰一點，也不容易漏掉線索?！?p> “對對對?！绷栾L(fēng)趕緊一疊聲地贊成，抓起筆就在紙上又添了幾行字。
葉淮一看，紙上的內(nèi)容變成了這樣：
問題一，九鼎為什么需要（舜帝血脈）祭祀？
假設(shè)回答，九鼎通靈（成精），專喝舜帝一族的血。
問題二，不祭祀九鼎會有什么后果？
假設(shè)回答，失去警示作用。
問題三，耿毅他們?yōu)槭裁醋柚咕哦Φ募漓耄?p> 假設(shè)回答，無。
問題四，為什么進去過的人出來之后都不透露情況？
假設(shè)回答一，任務(wù)過于簡單，不需要線索；假設(shè)回答二，留下懸念，以考驗子孫。
眾人接過來傳閱了一遍，然后也都拿出紙和筆，一邊苦苦思索，一邊寫寫畫畫起來。室內(nèi)頓時陷入一片靜默，直到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后，大家才陸續(xù)停筆，相鄰的人又開始交頭接耳，低聲討論起來。
蕭琢瑒看大家好像都寫得差不多了，就說：“我來統(tǒng)一記錄吧。誰第一個說？”
“我來吧。”古蘭陵道，“我對整件事情的設(shè)想是這樣的：九鼎計劃是個一石二鳥之計，承載著明暗兩種功能，明的是警示地幔變化，暗的是禁錮魂魄，而禁錮之力就來源于舜帝的血脈。如果這個假設(shè)成立的話，四個問題中的前面三個就都有了答案。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禁錮之力會有損耗，所以每隔一千年就需要用舜帝的血脈去重新加固，加固的方式就是以舜帝血脈滴鼎，即所謂的祭鼎；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是，九鼎一旦斷了祭祀，不但鼎本身會失去預(yù)警的能力，被禁錮在鼎里面的魂魄也會同時脫困而出；第三個問題的答案是，被禁錮在鼎里面的魂魄，和八族有著很深的關(guān)系，也許禁錮他們會使八族受害，也許八族想搶奪他們據(jù)為己用，總是要么是為了避害，要么是為了逐利，只有這兩種可能，八族才會不惜代價地阻止我們?！?p> “蘭陵的分析很有道理，其他人還有沒有補充？”蕭琢瑒道。
“我補充一點猜測?！比~淮道，“大家覺得有沒有可能，鼎里面禁錮的魂魄就是驩兜？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留意，崇山藏鼎地的青銅門上面，幻影蠱構(gòu)成的金色圖案是個蛇頭魚身的形狀。蛇頭魚身正好是傳說中驩兜的形象，也是驩兜族的圖騰。”
“對啊?！绷栾L(fēng)雙手一拍，“你這么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記得舜帝陵青銅門上的圖案是鳳凰，葉淮當(dāng)時也說過，鳳凰是舜帝的圖騰，還據(jù)此推測那里就是舜帝陵。如此一來同理可證，崇山藏鼎地里面禁錮的就是驩兜。而且還有一點巧合，就是崇山又正好是驩兜的流放地。如果按照這個思路再推而廣之，我們是不是甚至可以推測，八個藏鼎地里面禁錮的就是四罪四兇？這樣豈不是正好解釋了八個藏鼎地和四罪四兇流放地在位置分布上面的吻合嗎？之前蘇教授也說過，這不大可能是巧合呢?！?p> “這個推測雖然有一定的依據(jù)，但是同時也有很大的漏洞。”藍歡道，“我覺得蘭陵姐之前有句話說得很對，就是人做任何一件事情，無非是出于兩類動機，要么為了避害，要么為了逐利，沒有第三種原因。而且這個人越是不惜代價地去做這件事情，就說明他所追求的目標(biāo)越極致，要么是逃避極大的傷害，要么是追逐極大的利益。這正和莊子所謂‘所治愈下，得車愈多’是一個道理?？墒侨绻锩娼d的是四罪四兇的話，八族的行為就解釋不通了——四罪四兇是他們的祖先，能給自己的后人造成多大的傷害，讓管彤不惜以命相拼？同理，已經(jīng)逝去了幾千年的祖先，又能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利益？值得管彤拿命去換？四罪四兇是人，又不是傳說中的異獸。幾千年下來，他們的肉身不可能還活著。就算是被放出來，也就只是一縷魂力而已，能怎么用？所以我覺得你們的推測不合理。我覺得，按照目前的種種線索來看，藏鼎地和四罪四兇有關(guān)是毋庸置疑的，但具體是什么關(guān)系，我認(rèn)為還有待商榷，總之不大可能是用鼎來禁錮他們。”
葉淮和凌風(fēng)想了一想，都沒有說話。
陳天水搔搔頭道：“理論上說，四罪四兇就算只剩下一屢魂力，也不是不可用。我們道家請神驅(qū)鬼，用的就是神鬼的魂力。不過要說八族拼死拼活的，就是為了要利用先祖的魂力，的確也很勉強。對了，會不會是我們想反了，鼎不是在禁錮四罪四兇，而是借四罪四兇來禁錮別的什么？”
“可是這樣一來，四罪四兇和我們的目的就是一致的了，八族又為什么要阻止我們呢？”凌風(fēng)道，“難不成四罪四兇此舉會傷害到自己的子孫后代？他們能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嗎？”
“對哦。哎呀，算了算了，想不明白，之前的話就當(dāng)我沒說好了?！标愄焖艞壍氐馈?p> “想不明白就先打住。我們還是先以蘭陵的答案為靶子來推敲。”蕭琢瑒摸著下巴，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我覺得這個思路單看前面沒毛病，但是如果再加上第四個問題，矛盾就出來了，因為它會導(dǎo)致第四個問題全然說不通?！?p> 凌風(fēng)附和道：“對啊，九鼎事關(guān)重大，之前祭鼎的前輩們?yōu)槭裁床辉敢饨o我們留下線索？難道他們不懂得‘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的道理？還是說，他們不希望我們祭鼎成功？”
“是不希望我們成功，還是不希望我們輕易成功？”葉淮意有所指地道。
“我覺得是前者?！绷栾L(fēng)道，“任務(wù)不是練習(xí)，失敗了就不能重來。拿這個來考驗我們，前輩們的神經(jīng)得有多大條??？”
蕭琢瑒也點點頭道：“我覺得凌風(fēng)說得對。拿這個來考驗我們，太不合常理了。萬一我們失手了呢？誰來收拾爛攤子？誰能承擔(dān)這個后果？”
“我倒是覺得，前輩們的態(tài)度就像是在撂攤子?！惫盘m陵突然語出驚人，“對知道的一切都閉口不言，倒像是不愿意再插手此事，憑你們各逞其能的意思?！?p>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之前設(shè)想的第二個答案也就站不住腳了?！标愄焖箽獾氐溃叭绻哦嗔思漓氲暮蠊麜敲磭?yán)重，前輩們也不可能這樣做啊?！?p> 大家苦苦思索，卻始終無法找到一種解釋來自圓其說。
最后，蕭琢瑒嘆了一口氣道：“算了，線索有限，我看今天就先這樣吧。反正這樁懸案都已經(jīng)懸了幾千年了，也不必急在一時。大家都早點回房休息，等明早一早，咱們就出發(fā)去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