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利子和花見子二人面對面,坐在一個茶桌兩側(cè)。
在風利子已經(jīng)花白的銀發(fā)下,是布滿皺紋的老臉。他的下巴圓鼓鼓的,臉上帶著狐疑、不可置信和一絲冷笑?;ㄒ娮哟藭r面容十分嚴肅,全然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他們坐在房屋內(nèi),彼此間以銳利的眼神互相試探?;ㄒ娮庸馐亲陲L利子對面就已經(jīng)感受到了風利子給他帶了的壓迫,但他此時的眼神不能有任何閃爍與回避。
良久,風利子終于放松了眼神:“花見子,你剛才說什么?”
花見子:“我想,師伯應(yīng)該聽清了?!?p> 風利子:“你當老夫是三歲小孩嗎?居然還想說笑?!?p> 花見子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光靠一張嘴是肯定無法說服固執(zhí)的師伯:“師伯,這四幅錦囊是我?guī)煾甘掗h在大軍向川西開拔前給我的?!被ㄒ娮诱f這話時,從袖口掏出了青、白、紅、紫四幅都已經(jīng)拆開了的錦囊,上面分別刺著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風利子將信將疑地先拿起了青龍錦囊,掏出里面的書信開始讀了起來,不錯,的確是師弟蕭閔的字跡。他又拿出因觸碰過雨水干后那皺巴巴的白虎錦囊書信,他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師弟蕭閔書房內(nèi)的幾本兵書不是白讀的。風利子接著拿起了朱雀錦囊,逐漸變得扭曲:“師侄,這······”
花見子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風利子恍然大悟,原來花見子是靠著這么一條不為人知的密道才能以百來弟子攻下七八百山賊防守的七星大寨。記得剛收到花見子攻下七星大寨的消息時,花見子整個人暴跳如雷。原本以為快成功的宏圖大業(yè)就在一瞬間再次破滅。煮熟的鴨子,居然自己飛走了。花見子懷著他那懷疑的心態(tài),直接打開了“玄武”錦囊。里面寫著五個清晰醒讓風利子氣得直接把書信撕了:
殺了風利子。
“??!這該天殺的蕭閔!真是狼心狗肺,畜生不如!”風利子手都在顫抖,他雖然與蕭閔為敵,但他從沒想過要害師弟的性命。他沒想到蕭閔表面上這么胸無大志的人,背地里竟然在醞釀這般大的陰謀。早知道之前有機會就該先下手為強。
風利子帶著一絲防備的神色看著花見子:“那你怎么沒趁機殺了我?”
花見子:“因為,您不是最大的敵人。我?guī)煾甘掗h才是?!?p> 風利子點點頭。的確,如果花見子要殺他的話,早就動手了。從川西七星山回到驪均山的路上,花見子有很多次機會能夠下手。就算不背地里動手,要是和花見子單挑,風利子也沒有必勝的把握?;ㄒ娮釉跇尫ǖ男逓?,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風利子的確自嘆不如。
風利子:“師侄,那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難道就靠這四幅錦囊就要給你師父定罪?”
花見子:“這只是其一,我還有人證。”
風利子兩眼一縮:“什么人證?”
花見子:“七星山,賈獨霸?!?p> 風利子:“什么?就靠一個草寇賊頭?長老們會相信嗎?”
花見子一時語塞:“就算不相信,也值得一試。因為這一切都是太蹊蹺了?!?p> 風利子:“難道你寧愿相信一個賊頭說的話,也不相信你師父?”
花見子心中一沉,風利子這話說到點子上了。難道他真的要相信一只垂死掙扎的螞蚱嗎?風利子的話似乎還有另外一層意思:花見子此時背叛了蕭閔來投奔風利子,怎么保證有一天花見子不會再背叛風利子?
花見子心思縝密,這點事情當然不難看透:“師伯大可放心。我忠心的對象是師門,不管任何事情發(fā)生,師門的利益才是最高的。如今反我?guī)煾?,那是因為他是驪均山門有史以來最大的叛徒。現(xiàn)在雖然不知道蕭閔想干什么,但是他圖謀不軌這件事情可是板上釘釘了。我已經(jīng)和師兄弟妹們約好了,讓賈獨霸與師父當面對質(zhì)。如若師父真的是叛徒,那我們將義不容辭地將他一齊撲殺,為死去的同門報仇!”
風利子寬慰地笑了笑:“那,之后呢?”
試探!這是試探!風利子才不管蕭閔是死是活呢:“還請師伯放心,我花見子不想當掌門這事兒在驪均山可是眾所周知。弟子愿意讓師伯做驪均山第七任掌門!”
風利子笑了出來,那只煮熟的鴨子又飛了回來:“那師侄想何時行動?”
咚——咚——咚——
風利子的房門處傳來了一陣敲門聲,花見子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朝風利子行了一禮:“就是現(xiàn)在。”花見子打開房門,窗外傳來滴滴嗒嗒的雨聲和午后的陰沉天。門外,花見子看著五長老戚申、戚執(zhí)、趙秋、丁凌印、項影以及被項影捆住雙手的賈獨霸。他們六人臉上都寫滿了志在必得的決心。趙秋將花見子的金頭雁領(lǐng)槍遞給了他,眾人在花見子的帶領(lǐng)下,一齊穿過毛毛細雨,走向驪均山門內(nèi)的正廳。
蕭閔端坐在正廳居中的座位上,正品著一壺清茶。這是一壺梨花茶,將鮮嫩的梨花摘下后,與茶葉泡在一起便能散發(fā)出一陣淡淡的花香。這梨花茶的香韻瞬間充滿了整個正廳。那壺茶剛剛泡好,壺口處還冒著若隱若無的水蒸氣。蕭閔頭頂上傳來雨水打落在屋頂時的響聲,真是一個令人放松的午后······蕭閔慢慢地將茶水倒在杯子里,閉上眼后緩緩喝下。他提起了茶杯,放在鼻子前細細地聞香,果然是心曠神怡。
滴滴——嗒嗒——
滴滴——嗒嗒——
蕭閔點了點頭:“嗯,終于來了呀?!?p> 花見子帶著弟子們給蕭閔行了一禮:“徒兒們給師父請安了?!?p> 蕭閔睜開眼睛微微笑著:“嗯嗯,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你們幾個可有興致與為師一起品一杯茶?”
五長老戚申:“謝師父美意,但我們還是來聊聊正事吧?”
蕭閔收起了笑容:“好啊,你們想聊什么正事?”
項影:“還請師父看看,這是何人?”項影將賈獨霸推到蕭閔面前。賈獨霸與蕭閔四目對視,彼此都沒有說什么。眾弟子緊緊盯著蕭閔的表情良久,卻一直沒有任何變化。蕭閔上下打量了一下賈獨霸:“哦,這位是誰?”
戚執(zhí)看蕭閔此時還在假惺惺地在裝蒜,不禁火冒三丈:“師父!事到如今就不要再裝了吧!賈獨霸,把蕭閔跟你那筆買賣再重新說一遍,你不要怕,有我們保護你,不用怕我?guī)煾赴涯阍趺礃??!辟Z獨霸深吸一口氣,壯足了膽后道:“蕭兄,別來無恙啊?!?p> 蕭閔:“足下是何人?怎么第一次就說別來無恙?”
賈獨霸:“我是川西七星山的賈獨霸?。≡趺?,蕭兄不記得我了?”
蕭閔不禁大笑:“我蕭閔從不過問手下敗將之名號。怎么,你們幾個人想欺師滅祖嗎?”
賈獨霸:“蕭兄,雖然三十年過去了,但那天的一切還歷歷在目。你獨自一人來到七星山,給了我一袋金子所訂金,讓我配合你殺了曲悠。之后,又讓我率領(lǐng)七星山上下所有弟兄圍攻驪均山,這樣才好讓你能當一把拯救師門的英雄。難道,你這些都忘了嗎?”
蕭閔站了起來,緩緩走到賈獨霸跟前,一字一句地說道:“你這個草寇要是再敢胡說半句,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宰了你?”
趙秋和丁凌印握緊了手中長槍,要是蕭閔想動手,他們可得在第一時間搶下賈獨霸,不然他們六人就真的成為了欺師滅祖的叛徒了!蕭閔環(huán)視眾弟子:“枉我含辛茹苦地傳授你們武功多年,如今你們竟然因為一個賊頭的話而懷疑師父?這到底是為什么?哦······我明白了,該不是我給花見子的錦囊里,寫的計策都太過準確了?亦或是,我又是如何知道的密道?哼,你們竟然情愿相信那個賊頭的一面之詞而懷疑把你們收留在驪均的師父?我問你們,這個賊頭可有任何證據(jù)?而你們又是怎么抓到他的?再來,如今你們竟然帶著兵器入正廳,這是想干什么?想謀反嗎!”蕭閔說這話的時候不斷靠近花見子,讓花見子突然冷汗直流。師父說的有道理啊,這賊頭是被他們擒住后才說的這一切,難保賈獨霸不是為了活命才隨意編造出來的。
蕭閔臉都氣紅了:“我看,此事定是你花見子帶的頭。師父何時虧待過你?掌門之位都多次相讓給你。你倒好,竟然去聽信一個山賊的讒言,反過來想害師父,是也不是!“花見子兩眼瞪圓了:“不!不!師父,弟子不是那個意思。弟子只是想弄清事實真相!”
蕭閔:“看你這個架勢,根本就是要編造個事實真相吧?你不是不知道門規(guī),欺師滅祖可是要挑斷腳筋的!來人啊!”趙秋、丁凌印和項影立刻下跪:“師父!為何不能把話說清楚了再做決定呢?還請師父三思??!你不也常說花見師兄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嗎?怎能狠心將他就這么門規(guī)正法了呢?”兩名白玉宗弟子從正廳外跑了進來,蕭閔指著花見子道:“將這個不仁不義的東西拉下去,門規(guī)伺候!”
那兩名弟子一頭霧水,掌門怎么會處罰花見師兄呢,他們立刻問道:“師父,您指的······可是花見師兄?”
蕭閔大怒:“不然呢?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竟然勾結(jié)山賊想謀害于我,還不快把他給拉下去!”
“我看誰敢動我?guī)熤叮 遍T外傳來了一個蒼老卻渾厚的聲音,那人從正廳走了進來,是風利子。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兩個準備想拉走花見子的白玉宗弟子,那兩人立即退到一旁,不敢在風利子面前造次。在驪均山門內(nèi),弟子們無論違抗誰的命令也不敢違抗師伯風利子的命令。沒準兒,師伯風利子會讓他們受些什么慘不忍睹的體罰呢。
風利子看著蕭閔道:“師弟,你說你給花見子錦囊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在最后一幅‘玄武’錦囊上讓他殺了老夫呢?這豈不是把你徒弟往絕路上逼嗎?他不殺老夫不是,殺了老夫更成了欺師滅祖的叛徒了!好在你徒弟不像你一樣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劍之輩,不然老夫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蕭閔坦然地笑道:“玄武錦囊里,我可沒讓他殺了師兄???我怎么可能干出這樣的事兒呢?”
風利子見蕭閔還死不承認,一把將玄武錦囊從袖口拿了出來:“師弟你看看,這不是你的字跡,又是誰的呢?”兩名在旁的白玉宗弟子也隱隱約約看到了書信上的字,確實是師父蕭閔的字跡。
蕭閔:“天下能仿人字跡的人多了去了,就憑一張紙條就想嫁禍于人?手段也幼稚了吧?風利師兄,花見子欺師滅祖,如果你再攔,豈不是也要做山門的叛徒了?”風利子沒想到,一直以來在自己面前忍氣吞聲的蕭閔,這次卻會頂撞自己,而自己居然拿他沒辦法。蕭閔朝退到一旁的兩名弟子說道:“你們兩個,還不快把花見子拖下去!等什么呢?你們怕師伯,難道就不怕師父我嗎!”兩名白衣弟子在師伯和師父中間好似皮球般地被踢來踢去,此時只想快點離開。他們二人三兩步跑了上來就想把花見子帶走。哪知趙秋、丁凌印、和戚執(zhí)三人如人墻般擋住那二位白衣弟子。
五長老戚申說道:“師父,你這么著急想處置花見子,不是想隱瞞什么吧?”
蕭閔:“為師心中坦蕩!不懂你在說什么。”
戚申:“弟子曾經(jīng)聽說,叔父戚楓在戰(zhàn)場上可是死于師父的槍下?!逼輬?zhí)只覺得整個炸裂開來:“堂兄,你······你在說什么呢?”
戚申繼續(xù)說道:“叔父戚楓曾經(jīng)告訴過我,他看到師父在師祖梅洛冰的藥里面下東西!”
蕭閔:“荒唐!為師忠于師門,更忠于傳授我武功的梅師父!你們栽贓為師也就罷了,竟然還想拿這種死無對證的事來誣陷為師,到底是何居心!”
戚執(zhí):“堂兄······此話當真?”
戚申點了點頭:“不錯,當年師祖梅洛冰得到曲悠師伯的死訊后,臥床不起。師父蕭閔則負責為師祖煎藥,但叔父戚楓便在藥渣里找到了幾幅相沖之藥!那副藥服用時間如果過長,就相當于服毒。在帶領(lǐng)眾弟子擊敗川西山賊后,師父的聲望在山門內(nèi)大漲!一日,戚楓叔父路過梅洛冰掌門的房間,竟然聽到師父威脅梅師祖,要她傳位于自己,否則就在湯藥中下更猛的藥,立刻將梅師祖毒死。師父蕭閔每日照顧梅師祖起居,因此她沒有機會讓眾弟子來救她。最后,梅師祖將她的信物交給了最喜愛的弟子,也就是為人剛正不阿的戚楓,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qū)⑹掗h繩之以法!叔父與師祖交談之時正好被師父蕭閔撞見。師父從此便放心不下叔父,正好趁川西山賊來攻之時將戚楓趁亂一同解決掉。不信,你們看這是什么!”戚申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塊紫色的玉,上面刻著一株梅花。
風利子看到師父的信物,不禁大驚失色:“這······不就是師父的‘冰梅玉’嗎?戚申,你是從何處得來的?”戚執(zhí)心中氣血翻涌,要不是趙秋在后面拉著他的肩膀,他早就沖上前去想和蕭閔動手了。又有誰想到,平日里隱忍頹廢的蕭閔竟然真的是山門的叛徒!
戚申:“這是叔父在夜襲山賊前一夜給我的,他料到師父蕭閔可能趁亂將他解決掉,所以便讓我代為保管······直至今日?!?p> 弟子此處,蕭閔臉色變得更沉了。
賈獨霸吞吞吐吐地說起了一句話:“梨花開,春帶雨。梨花落,春入泥。”
風利子臉色大變:“賊頭!你······你說什么?”
賈獨霸將嗓門提大了不少,對著蕭閔喊道:“梨花開,春帶雨。梨花落,春入泥!”
風利子:“這······這是曲二弟生前最喜歡的詞!你個賊頭是怎么知道的!”蕭閔原本變得得意的神色在此時消失殆盡,而眾弟子的面上再次煥發(fā)出希望的光芒。
賈獨霸盯著蕭閔:“這是曲二俠在死前哼唱著的詞句······還是應(yīng)該說,是蕭兄將長槍穿透曲二俠心臟前唱著的?”
丁凌印向前了幾步,聲音都在顫抖:“師父,您可是我丁凌印平生最敬重的人之一。您難道真的殺害了曲師伯嗎?您難道真的勾結(jié)了山賊們嗎?您——”
“快閃開!”
呲——
這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了,在場的所有弟子都沒反應(yīng)過來。盡管花見子、趙秋、丁凌印是武者,就連他們的反應(yīng)都沒有看清剛才那一下。正廳外,項影不知何時帶來了四位長老。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他們心中也是一驚,都如泥塑一般瞬間定在原地,兩眼呆滯。大長老看著蕭閔那一根已經(jīng)沒入五長老戚申心窩的手指,瞬間暴怒!
“蕭閔!竟然敢動我兒!看槍!”大長老無悔槍大步向前,將他的長槍不斷刺向蕭閔,而蕭閔則閃身后撤,手指從五長老的胸骨內(nèi)抽出,而五長老的身體也往后墜落。
“戚申師兄!”眾弟子們悲切地喊著,本來蕭閔想先解決丁凌印,但戚申師兄以身相擋,救下了丁凌印!戚申師兄被丁凌印托著,半躺在地上,最終不斷吐出鮮血。風利子見狀可,立刻上前點住穴道,封住心脈。但在幾口血涌出了戚申的口后,戚申兩眼翻白,瞳孔放大,再無聲息。弟子們不禁淚如雨下!要知道,從小到大,最照顧他們的就是戚申師兄!戚執(zhí)也放聲大哭,沒想到堂兄功夫如此高強,就這么死在了師父的手上!
蕭閔的長槍片刻不離身,此時也不例外。蕭閔拿起靠在墻邊的長槍,將大長老的扎槍盡數(shù)卸去。二長老無愚槍、三長老無雙槍、四長老無日槍也同時攻過來。風利子在旁看著以一敵四的蕭閔竟然還處于上風,不由得感到后脊發(fā)涼。原來蕭閔的功夫藏得那么深!還好之前風利子沒有想過暗殺蕭閔,不然可能死的就是他自己了。蕭閔突然一槍幻化成四槍,一記千潮梨花槍的“梨花怒放”將眾長老生生打退!戚執(zhí)怒不可竭,大喝一聲后抄起長槍就朝蕭閔攻來!戚執(zhí)的槍速從未如此快過,先是一槍“餓虎撲食”,再來一槍“玄龍鎮(zhèn)海”將蕭閔逼入防守態(tài)勢。趙秋和丁凌印同時殺來,一陰一陽的力量將蕭閔控制住。蕭閔心中吃了一驚,一次與川西山賊的戰(zhàn)斗就將這些小輩的修為提升了如此一大截!果然,實戰(zhàn)才是最能提升修為的方式。但蕭閔連四大長老齊攻都不畏懼,何況是三個小輩呢?蕭閔輕松在空隙中將丁凌印一腳踢倒。
蕭閔:“趙秋,你剛才使的是尋鶴槍吧?可惜啊,還未到大成境界。為師就再給你展示一遍!”說罷,戚執(zhí)和趙秋的長槍好像砸入了棉花般,軟綿綿地,根本無法將長槍抽出。這對力道控制的敏感度已經(jīng)到達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戚執(zhí)滿身的力氣此時居然使不出來,趙秋雖然也想以柔控柔,但她的修為和蕭閔比起來完全是天差地別。
戚執(zhí)和趙秋終于控制不住手中的長槍,兩桿長槍在一瞬間“咣鐺”一聲掉在地上,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二人被蕭閔一槍“敲山震虎“直接掃飛,重重地摔在地上。隨著一聲清脆的“啪——”,二人都震碎了幾條肋骨。呼吸起來痛苦難忍。蕭閔不等他們起身,直接朝他們刺去!
叮——
“槍下留人!”
這聲鋼鐵碰撞的聲音來得正好,花見子的金頭雁領(lǐng)槍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挑開了蕭閔的扎槍?;ㄒ娮硬焕⑹求P均百年不遇的天才,和蕭閔此時對戰(zhàn)竟然能抗衡無礙?二人的槍速不分高下,勢均力敵!蕭閔多次扎槍都被花見子輕松破開,而花見子已經(jīng)控制好了節(jié)奏,一槍劃傷蕭閔的左臂。一抹鮮紅飄灑在空中,蕭閔全然沒有知覺般,臉上木無表情。但接下來,蕭閔雙手用力一抖,槍速在風中飛舞得越來越快,快到花見子也逐漸招架不?。★L利子看出來了,蕭閔之前是在摸清花見子的勁力和走向。待到時機成熟了,花見子也無法招架。風利子看到大事不好,也加入戰(zhàn)斗?;ㄒ娮觿帕ψ愕煤埽齼蓸屆突屢呀?jīng)將蕭閔的虎口震得發(fā)疼!不愧為驪均山門的副掌門,內(nèi)功確實深厚。看準時機,四大長老再次圍著蕭閔,六人入走馬燈般終于將蕭閔逼入逆境!
六人的槍路漸漸同步而融為一體,好似一朵怒放的梨花,開始吞噬這面前的蠅蟲。六人攻防一體,終于將驪均山門最高深的千潮梨花槍同時使了出來。六人大開大合,其勢如泰山壓頂,終于壓得蕭閔喘不過氣了。蕭閔一聲冷笑:“哼,今日算你們走運,先不與你們拖拉了。來日方長!”話音未落,蕭閔猛向三長老無雙槍進攻。三長老面退突如其來的威壓,瞬間后撤。蕭閔趁著這機會,破窗而逃!
大長老本想繼續(xù)往外追,但二長老無愚槍一把拉住了他:“大哥!窮寇莫追!”大長老一直以來的不茍言笑在此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大長老回頭,遠遠地看著躺在地上失去呼吸的戚申,心似乎都在滴血。他撲通一聲跪在戚申的身體旁,再到直接趴在戚申未寒的尸體上。那蒼老的凄慘哭聲,響徹云霄。試問,驪均山上下,有幾人見過大長老如此撕心裂肺過。原來,平日里不茍言笑的大長老也有感情啊······
······
天地萬變,唯無常不變。
這個道理居然要讓弟子們在未及弱冠的年紀就體會到,未免太過殘酷了。川西一戰(zhàn),百來二百弟子的性命,割草一樣地就沒有了。幾日前,居然連五長老戚申也·······
哎·······
丁凌印不知道從哪里拿來了酒,一個人坐在星空下自斟自飲。他不停地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手,眼神中一直透露著厭惡的神色。他討厭自己,討厭自己做的一切事情。他討厭上天把他生在世上。為什么當時自己不能就在街頭餓死?為什么義母要將自己救起?為什么義父要把報仇的大任放在他的肩膀上?為什么來到驪均山那么多次都不能狠心將殺父仇人蕭閔殺掉?也許,五長老戚申師兄就不會死了吧······現(xiàn)在想這些又有什么用?難道在這里自哀自怨就能讓戚申師兄死而復(fù)生了嗎?他看著大長老哭到死去活來的樣子,不禁想到了義母當年目睹義父重傷而亡的樣貌。丁凌印聽說,人死后會變成天上的星星。此時,天上的繁星漫漫,丁凌印無論怎么看都像是死去的師兄弟向他索命來了。丁凌印再也受不了了,他此時此刻只想在面前的懸崖一躍而下,結(jié)束這荒唐且充滿謊言的一生。
“師門平日內(nèi)禁酒,你難道不知道嗎?”趙秋突然坐到了丁凌印的身邊。
丁凌印努力地睜了睜眼睛:“哦,是師姐啊。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休息呢?”
趙秋:“你讓我怎么睡······”
是啊,此時驪均山上下的弟子又有幾人能夠安心入眠呢?掌門竟然是師門最大的叛徒,那么多弟子浴血奮戰(zhàn)于川西竟然都白死了。趙秋心中也是難受的很,五長老對她來說,是個武道上的引路人。畢竟,就是趙秋的一生,就因為五長老而顛覆了: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冬天,成都城內(nèi)正下著鵝毛大雪,街頭上幾乎沒有一個人。但一名身穿單件紫色外袍的男子卻在街頭上走來走去,無所事事。諾大的金盛大街放在平日里肯定是人滿為患,各地商賈帶著新奇玩意兒來到此地做著買賣。這紫袍男子估計是走累了,坐在街頭,看著這紛飛大雪,從懷中掏出一葫蘆酒。他就這么安安靜靜地,喝著酒,一動不動。他將雙腿盤起,兩眼閉上,進入了冥想的姿態(tài)。紫衣男子此時看起來與世隔絕,實際上卻是將耳根放到了最大。每一絲白雪乘風而落都被他聽得清清楚楚。他聽得到街頭對面的房子內(nèi)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也聽得到身后屋子內(nèi)噼里啪啦的柴火聲響和搓手取暖的居民;他還聽得到,金盛大街東側(cè)傳來了一陣追逐的聲音。
嗒——嗒——
幾個男孩子在鵝毛大雪里不知道被什么追著,聲音都恐懼到了極點。是惡犬嗎?不像,喘息的聲音太輕柔了,腳步的頻率更像是人。紫衣男子睜開了雙眼,朝聲音來源處看去。果然,幾個衣不遮體的八九歲男孩子被一個比他們都矮的女孩子追著跑。那女孩子雖然瘦小,但是兩眼如炬。紫衣男子飛身上前,將那女孩子攔住,問道:“小孩子,不知道這幾個男孩子是怎么得罪你的呢?”
那女孩突然被高大的紫衣男子攔住去路,不由得更惱火了:“好狗不擋道!快給我讓開!他們幾個搶了我好不容易才討來的餅!”
紫衣男子:“哦,那你又是怎么一個人將他們打著跑的?”
那女孩冷笑著:“當然是用拳頭?。 闭f著,一拳揮向紫衣男子的面龐。那紫衣男子也不躲閃,右手輕輕接住那女孩的一拳。紫衣男子道:“喲,勁兒還不小。你家人呢?怎么就你一個人在街上亂跑?”
那女孩收回了拳頭,淡淡道:“我······我沒有家人。從小就在這街頭長大······”
紫衣男子一陣微笑:“那你想不想有家人呢?”
那女孩抬起了頭,一陣興奮劃過她的雙眼,卻又立刻消失:“哪里來的什么家人嘛?”
紫衣男子:“這樣吧,你跟我走,回驪均山。那里有吃的有住的,也有很多師兄師姐。勝過你在這里的街頭搶食物了!如何?”
那女孩不可置信的看著紫衣男子:“你該不是想騙我吧?哼,我在街頭上見過的騙子可多了!”
紫衣男子笑而不語,從懷中掏出一個素餅遞給那女孩后,便轉(zhuǎn)身離去。那女孩接過后看了看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無功不受祿!你讓我去驪均山,我得做什么?”紫衣男子回頭:“在驪均山門學(xué)好功夫,保護人不受欺負?!?p> 那女孩只覺得一股暖流從心底涌現(xiàn)。是啊,自己這些年受的欺負可夠多的了。雨天沒有片瓦遮頭,雪天還要被人搶食物和衣服。街頭生存的確太難了·······如果自己會功夫,還怕其他人欺負自己嗎?己若懦,人人欺。己若強,無人欺。女孩朝紫衣男子肯定地點了點頭,道:“我愿意跟你去驪均山!但是大哥哥你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情?!?p> 紫衣男子:“什么?”
那女孩:“要是以后有人欺負你,就叫我?guī)兔ψ崴?!?p> 紫衣男子發(fā)出了一陣大笑,隨即點點頭。
······
往事涌來之間,趙秋不盡留下了傷心的淚水。
自己竟然連當年這么簡單的承諾都無法實現(xiàn)······
丁凌?。骸皫熃?,我們練功到底為了什么?為了保護朋友們嗎?川西一戰(zhàn),有多少弟子因為師伯風利子一句話而失去了生命?戚申師兄練功比我們?nèi)魏我粋€人都刻苦,但他不還是因為而死了?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戚申師兄不在了,驪均失一棟梁啊······”
趙秋:“師弟千萬不可這么說!如果不是戚申師兄超人一等的反應(yīng),他又如何能夠保住你的命呢?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許這就是他的命吧······而我們都有各自的命。我們今生能成師兄姐弟妹,都是多少世修來的福?我們還有未完成的事,因緣不成熟,事情也永遠做不成?!?p> 丁凌印心中涌起了一陣壓抑的情緒。趙秋說得對,每個人都有未完成的事。但丁凌印已經(jīng)過夠了這種表里不一的生活,這種生活讓他感到惡心。如今的丁凌印,到底是為父報仇的孝子,還是忠于師門的驪均弟子呢?他不知道,這個問題似乎永遠都沒有答案。川西一戰(zhàn)雖然讓驪均山門折損了不少弟子,但他們根基未傷。這樣的日子似乎一眼望不到盡頭,丁凌印無奈地嘆息了一口氣,仰頭喝了一大口酒。他雙臉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紅彤彤的,一陣清風將丁凌印稍微吹醒了一點。趙秋拿過丁凌印的酒,也喝了一大口。原本想借酒消愁的師姐師弟,心中情緒卻變得更復(fù)雜了。接著,趙秋站了起來,朝著滿天繁星舉著酒壺說道:“師兄弟們,我們打贏山賊了!梅師祖、曲師伯,我們終于為你們找出了山門的叛徒。各位可以含笑九泉了!”說罷,趙秋將酒從左到右地倒在地上。趙秋就這么呆呆地站在夜空中,一動不動地抬頭仰望著所有繁星。趙秋身后是一片寂靜,接下來丁凌印將長槍杵在地上的清脆響聲。丁凌印說道:“師姐,時間不早了,趁著天未亮睡一會吧?!?p> 趙秋搖了搖頭:“還是師弟先回去吧,我在這里再陪陪大家。”
風吹過樹葉,帶來了一片的沙沙聲。
丁凌印道:“師姐,剛剛忘了說,風利子師伯說有事找你。”
趙秋:“師伯要找我?好吧,我知道了?!壁w秋回頭,就朝風利子師伯的屋子走去。
······
“師伯,弟子趙秋,您有事找我嗎?”
咚——咚——咚——
趙秋敲了幾次門了,師伯的屋子內(nèi)雖然亮著燈,卻沒有人來開門。趙秋輕輕一推,進入了師伯的房間。房間內(nèi)布置得倒是整齊,趙秋看了看茶幾和書桌,都沒發(fā)現(xiàn)師伯。她將門帶上后,慢慢朝師伯的臥室走去?!皫煵?,您睡下了嗎?”
趙秋走到了臥室內(nèi),見師伯臉朝另一側(cè)側(cè)躺著,便放低了聲音:“師伯?”
怎么?莫非是等我太久,自己先睡著了?罷了,把等熄滅了就回去吧。趙秋走到風利子床頭的燭燈前,吸入一口氣,準備將燈吹滅。
嗯?趙秋從進門到現(xiàn)在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直到現(xiàn)在她才意識到,這房間怎么那么安靜?難道師伯······
趙秋深吸一口氣,將師伯拉到平躺的位置:“師——?。 ?p> 風利子暴斃于榻上!兩眼翻白,嘴吐白沫。
師伯怎么這樣就死了?趙秋探了探風利子的呼吸,確實斷氣了。等等!剛才那一喊的聲音是不是太大了?這難道······是什么人想陷害我?
咚——咚——咚——
門外傳來了一青壯男子的聲音:“師父!我是王澤啊!您睡了嗎?”
糟糕!完了!完了!完了!
趙秋立刻離開風利子的臥室,正欲從窗外逃走的時候,竟然被一只大手拉住了肩膀。趙秋驚恐地回頭,王澤兩眼一縮:“趙師妹,這么晚了,在我?guī)煾高@里干什么?”
趙秋:“我······師伯叫我來有事。結(jié)果我剛來就發(fā)現(xiàn)他······”
王澤詫異道:“發(fā)現(xiàn)他怎么了?難道······哼!”王澤把趙秋拉著一起走進風利子的臥室,竟然看到風利子慘死的樣貌!
“師父!”王澤大驚失色,同時卻又立刻想明白了:“趙秋!我看,就是你干的吧!”
趙秋:“真的不是我!我進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師伯這樣了——”
沒等趙秋把話說完,王澤不由分說便揮拳打來。趙秋連忙后退,不斷防守。直到最后,趙秋抄起桌子上的一碗茶就朝王澤潑過去。王澤只顧著接連進攻,看著茶水卻沒反應(yīng)。茶水蒙住了王澤雙眼,另王澤睜不開眼?!摆w秋!你······”
趙秋抓緊機會,立刻跑出風利子師伯的房外。她沒敢回頭,一直跑到了山門外的瀑布旁。果不其然,王澤再次追來,這次,王澤將放在風利子房外的長槍一把拿起,揮槍便接連刺向趙秋。趙秋手頭沒有兵器,此時又因為酒勁上來了而十分疲倦,瞬間被刺出數(shù)個傷口!接著,王澤一腳將趙秋踢倒在地上。鮮血開始蔓延在趙秋的黑衣上,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漸漸模糊起來,痛楚并沒有讓她感到更清醒。手臂上的傷口和腿部的傷口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受到撞擊的頭部一陣發(fā)麻······
王澤也喘了口氣,壓制住自己內(nèi)心的悲傷,大聲道:“趙秋!你難道不知道謀害師長是什么后果嗎!你要被打斷全身經(jīng)脈,廢掉所有武功后趕出山門。我就不明白了,你與我?guī)煾鸽m然多年來不合,但是也并無深仇大恨。為何要下此狠手······難道說······你是為了花見子能當上掌門才殺了我?guī)煾??這就說得通了呀!花見子虛情假意地跟我?guī)煾盖蠛?,說好了一起對付蕭閔,然后趁著我?guī)煾笡]有任何防備再解決他!”
趙秋趴在地上,費勁地喘氣。此時她聽到王澤對花見子的污蔑,用盡全身力氣想反駁王澤,為師兄正名:“不······不是的······花······花見師兄······不是這種人·······”
王澤完全無視了趙秋所說的一切,亦或是她聲音太小,根本聽不見。王澤繼續(xù)自言自語地說道:“原來花見子藏得如此之深!多年來一直在推辭著不要掌門的位子,說什么自己就想一個人閑云野鶴游走于江湖。真是心機歹毒!防不勝防!”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澤此時竟然聽到趙秋的笑聲,不禁感到一陣氣血翻涌:“你笑什么!”
“我笑你王澤竟然能如此天馬行空,你為何還要在驪均山門?真是屈才了啊!你也不想想,師兄風利子顯然是被毒死的,我趙秋又怎么會使用毒藥?真是可笑!”
王澤閉上了眼睛,不再聽趙秋胡說八道:“趙秋,說什么都晚了!受死吧!”王澤一槍寒芒破風而至,趙秋也閉上了雙眼。那股寒芒映在自己的眼睛上,席卷了她整個人。她準備好了,自從川西大戰(zhàn)以來,以幸存者獨居的她心里何時好受過?難道她不曾像丁凌印一般,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能活下來,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嗎?如今,這種將她里里外外腐蝕得干干凈凈的愧疚感隨著這股寒芒的襲來二消散無蹤。趙秋面帶微笑,她準備好了。
?!?p> 什么聲音?難道是······
趙秋猛得睜開眼睛,一桿金頭雁領(lǐng)槍攔下了那股寒芒。
是花見師兄!他擋在王澤和地上的趙秋之間,好像一張無法擊破的盾。
王澤也是心頭一驚:“花見子?你怎么在這兒?”
花見子:“王澤!這話該我問你吧!你竟然對同門痛下殺手,究竟是何道理!”
王澤:“那你為何不自己問問你的師妹,她為何殺了我?guī)煾革L利子!
花見子驚訝不已!趙秋怎么可能殺了風利子?
花見子:“師妹,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趙秋掙扎著站了起來:“師兄!我怎么可能殺了師伯呢?丁師弟告訴我說師伯找我有事相商,但是沒想到我一進去就發(fā)現(xiàn)師伯已經(jīng)暴斃于榻上!沒等我來得及通知師兄弟們,王澤就進來了,硬說是我殺了師伯!真是血口噴人!”
王澤:“真是巧舌如簧!大半夜的就你一個人在房間里,不是你又是誰!花見子,我知道我的功夫不如你,但如果你硬要阻攔,別怪我不客氣!如今,師門中你的聲望最高,師兄弟們必定會推舉你做掌門的。不管你想不想當,這個位子都是非你莫屬。若是今日之事傳揚出去,你花見子以后還如何在江湖中立足?驪均第七代掌門花見子包庇殺害師長的同門······依我看,你就別管了!一人做事一人當!”
的確,花見子如今沒有第二個選擇。要么將此事查清,依王澤的性格肯定會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就將趙秋除掉。要么就拼死阻攔,而師門的威嚴喪盡。哪個都不好選啊!
王澤:“花見子,想好了嗎?”
花見子身后,傳來了趙秋的聲音:“師兄······”
趙秋不知道何時站在了懸崖邊上?;ㄒ娮有闹写蠼胁缓茫骸皫熋?,你要干什么!”
“不麻煩師兄為我冒險了······師兄保重!”說罷,趙秋朝后腿了半步,直接跌落懸崖。王澤和花見子都追到懸崖邊,之間趙秋直接墜入百丈瀑布······絕對不可能活下來的!
王澤心中后悔極了,為何不在剛才有機會的時候直接結(jié)果了趙秋?趙秋死得太過便宜了,真是可恨!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花見子整個人都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師妹!”悲切的聲音,撕裂了夜空。
花見子朝天哭喊,淚水中的星星,似乎也在為趙秋而哭泣。
······
百丈瀑布下,趙秋被沖上湖邊,不省人事。瀑布還在轟隆隆地從天而降,水氣沖天。
迷糊中,趙秋感覺有人將自己拖上一匹馬之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座海島上,晴空萬里。她走在這海島的沙灘上,鞋底的細沙十分松軟。溫暖的海風向自己緩緩吹來。趙秋往島中央走去,沿著一條小路走進了一片樹林當中。自己仿佛在找尋著一樣?xùn)|西,但到底是什么?樹林深處傳來流水聲和清脆的鳥鳴之音。一股香味隨風飄來。她快步跑過去,在樹林的另一頭原來是一片花海!是被樹林隱藏在這島嶼的世外桃源!
趙秋面前有盛開著滿山遍野的梨花,沒想到在這個海島上居然也有驪均山十里白玉的梨花林。她連忙跑過去,張開雙手投入那花海的擁抱。她笑了,那是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海風再次吹來,將數(shù)不勝數(shù)的花瓣吹到空中,太陽準備落山了,一抹斜陽打在花海之中。映出最美麗的溫暖。
一片白色花瓣飄過趙秋眼前,飄到那夕陽的方向。
夕陽中站著一個男子,道骨仙風,一身白衣。是花見師兄??!
趙秋喜形于色,大聲叫道:“師兄!你怎么也在這里???”
花見子回過頭來,臉上也洋溢著笑容:“師妹,過來吧!看看這里的風景多么美!”
趙秋來到花見子的身邊,眺望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梨花海:“師兄!這里是哪里???為什么和驪均山的白玉林如此像呢?”
花見子:“再看看,這里還漂亮嗎?”
趙秋看著花見子,一臉不解:“師兄這是什么意思?”
花見子右手指向山谷下方,趙秋順著那方向看過去。原本的白玉林不知何時變成了排得整整齊齊的白衣驪均弟子。躺在山谷的草地上,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呼吸。
趙秋:“師兄!這是怎么回事?”
花見子:“別著急,繼續(xù)看?!?p> 驪均弟子們身上不知道何時開始泛出了血紅的顏色,也是一望無盡。
趙秋臉色大變:“師兄,這······到底是哪里??!”
花見子:“師妹,你看,那不是曲悠師伯和五長老嗎?”
趙秋再次順著花見子的手指看向山谷下方,果然是曲悠和戚申二人。趙秋從來沒見過曲悠師伯,但是師父蕭閔的房間內(nèi)有掛著一副曲師伯的畫像。此時,曲悠和戚申二人回頭,看到了花見子和趙秋。二人走上山坡,來到了趙秋面前。
趙秋自己也奇怪,曲悠師伯怎么會在這里呢?戚申師兄不是死了嗎?但趙秋身體卻不受控制般,朝二人行了一禮:“見過師伯和長老!”
曲悠:“趙師侄,戚申都跟我說了?;ㄒ娮右菦]有你的輔佐,根本無法揭開蕭閔的真實面目。如今,你踏上了江湖之路,一個人別忘了江湖險惡。待時機到了,你自然而然會回到驪均山門的?!?p> 戚申:“師妹,這些年來看著你從一個小妮子到現(xiàn)在亭亭玉立的驪均少俠,師兄心里也甚是欣慰!永遠待在山門里怎么成?你也該到出去江湖闖蕩闖蕩了!別忘了,驪均山的未來,永遠需要你!”戚申說罷,和曲悠二人哈哈一笑,轉(zhuǎn)身走回山谷下。
趙秋:“師兄,師伯和師兄要去哪里?。俊?p> 花見子:“九泉之下?!?p> 趙秋點了點頭:“那師兄為何在這里?”
花見子微微一笑。
“我是來跟你告別的。當明月當空之日,梨花怒放之時,我們會再見的!”
趙秋不懂:“師兄?你在說什么???師兄?”
“師兄!”趙秋猛然坐起······原來是個夢。她趙秋只覺得頭部傳來一陣陣的如針扎般的疼痛。趙秋雙手掌根用力壓著兩側(cè)太陽穴,卻仍然擋不住那種洶涌的痛楚。她四肢酸痛,根本沒有力氣叫出聲來。
過了一會兒后,趙秋頭上的痛感慢慢消散了一些。她看了看四周,這是一個小屋,屋內(nèi)生著火,正在煮茶,傳來“咕嚕咕?!钡乃新暋K藭r躺在床榻上,身上的衣服不知是何人幫她換成了一件嶄新的白衣。趙秋轉(zhuǎn)身坐在床邊,身體感到十分虛弱。
長槍呢?自己走到那里都拿著的長槍呢?對于一個驪均的弟子來說,沒了長槍就相當于失去了一切意義。
記得剛?cè)腴T的時候,大長老曾說過:“江湖上的任何一個槍客都要做到槍人如一。你們以后做人要像槍桿一樣,正直、勇敢、不論受到任何打擊都要挺身而出,勇往直前!身為驪均弟子,長槍就是你們的命。任何一個物件都有它的靈,如果你讓長槍去欺負弱小,濫殺無辜。遲早有一天,長槍也會負你。但如果你們讓長槍去行俠仗義,鏟奸除惡,長槍只會讓你更為強大!記住,槍在人在,槍亡人亡。槍人一體,耀世鋒芒!”大長老當時發(fā)人深思的那番話,趙秋到此時還念念不忘。
槍人一體,耀世鋒芒······
自己離那樣的境界到底還有多遠???此時別說槍人一體了,自己身上都傷痕累累,長槍也不知所蹤了。但趙秋此時更好奇的是,到底是何人救了自己?
就在此時,門外進來了一個穿黑衣服的男子,趙秋看不清他的樣貌,怕是追殺自己的人,便驚恐地縮在墻的一角。
趙秋:“別過來!你別過來!”
“師姐,是我。”趙秋定睛一看,原來是丁凌印。
趙秋見到是丁凌印,便松了一口氣:“我的長槍何在?這又是在哪兒?我只記得跳下了一個瀑布·······再然后,就不記得了······”
“這是項影師妹在北山外的落腳小屋。濕了的衣服也是她幫你換的。你的長槍幫你放在臥榻下了,幫你用黑色的布袋緊緊包好,不讓槍頭生銹?!壁w秋心中剛才的擔憂也放了下去,丁凌印從臥榻下把趙秋的兵器拿了出來。趙秋結(jié)果長槍后,心中泛起了一絲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師姐,請喝茶?!倍×栌幕馉t上的壺中倒了一杯梨花茶給趙秋。茶的香氣撲鼻而來,趙秋緩緩喝下,十分清甜醒神。
丁凌印繼續(xù)道:“師姐,你已經(jīng)睡了好幾天了。在這段時間里,戚執(zhí)師兄接過了他堂兄五長老戚申的衣缽,繼任長老的位置?;ㄒ妿熜衷诒姷茏觽兊耐婆e下做了掌門。副掌門之位現(xiàn)在也空缺了出來,長老們商量過后,決定讓王澤師兄擔任?!?p> 趙秋心中不解:“長老們是怎么想的?驪均第六代弟子們已經(jīng)有了師父和師伯之間的相斗,為什么如今他們還要讓第七代弟子們重蹈覆轍呢?”
丁凌印點了點頭,解釋道:“師姐你想想,山門中雖然所有弟子都認可花見師兄的武藝,但風利子師伯在門內(nèi)弟子仍然居多。你想想,師伯的其他弟子們難道不想要他們的大師兄當個掌門嗎?王澤師兄和花見師兄之間的摩擦其實來源于師伯風利子和師父蕭閔之間的矛盾。如今他們上一代的恩怨已了,但愿這一代的弟子們能學(xué)會互相容忍,齊心協(xié)力將驪均山的威名傳于天下吧······對了,現(xiàn)在師門中留言傳得沸沸揚揚,說趙師姐殺了師伯風利子。是真的嗎?”
趙秋慢慢回憶起來了,隨后露出了十分苦澀的表情,說道:“昨晚,你告訴我?guī)煵椅?,有要事相商。我到了他房間后,他已經(jīng)暴斃于房中了。我看是毒殺······師弟,師伯是什么時候告訴你他要找我的?”
丁凌印回想起來:“是我去飯樓偷酒前告訴我的,但我當時心情苦悶至極所以就沒放在心上。”
趙秋:“那么說來,師伯是在見過丁師弟后,和在我找他之前中毒身亡的。但這么長時間內(nèi),誰下的手都有能了吧······”
丁凌印不禁點點頭:“是啊,也不知道誰和風利子有這么大的仇恨,竟然要痛下殺手。換言之,風利子一死,師門中也沒有什么人會獲益。我看只有一種可能了!”
趙秋似乎也想到了一個人:“是師父蕭閔?”
丁凌印猶豫了一下,微微地搖了搖頭:“白玉宗弟子把守山門如此森嚴,怎么會這么輕易就讓師父給刺殺了呢?”
趙秋嘆了口氣,不禁搖了搖頭:“罷了,我們?nèi)绱讼胍彩菬o憑無據(jù)地亂猜而已?!?p> 良久,丁凌印問了問趙秋:“師姐,那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
趙秋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的年紀與修為都與王澤差距甚遠。還好花見師兄來得及時,不然王澤定然將她置于死地。不說王澤,驪均弟子無弱者。雖然趙秋在眾弟子中的修為頗深,但仍然雙拳難敵四腿。如果青云宗五六名弟子找到了她,也能將她置于死地。更何況還有凌駕于赤血、青云以及白玉三宗之上的驪均四長老,其中任何一人也比自己厲害得多。趙秋一個人能跑多遠?
瞬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望。
丁凌印:“師姐,我們赤血宗負責保衛(wèi)山門才得以留下,但巡邏的同門遲早會尋來?!?p> “我知道。”趙秋道。
丁凌印:“不如這樣吧,師姐先在此地休息兩天。等身體好了,再離開驪均山?!?p> 趙秋沉默不語,她從沒離開過川地。外頭到底是什么樣的世界,趙秋全然不知。
趙秋:“等我能走路了,我會離開,前往荊州?!?p> 丁凌?。骸皫熃?,川荊五俠平日里都在荊州,青云宗隨隨便便都會搜到荊州去——”
趙秋:“非也。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永遠是最安全的地方。”
丁凌印頓了頓:“依我看,要不投靠古庭宮——”
趙秋以一種錯愕的表情凝視著丁凌印:“師弟,你怎可說出如此悖逆之話?師門對我恩深似海,我怎可投奔師門的死敵?想當年,師父蕭閔和古庭宮上任宮主齊歸海本是結(jié)拜兄弟。而齊歸海居然因為私心作祟,因為想將奇藥‘閉泉膏’占為己有而暗算于師父。你難道忘了嗎?況且,古庭宮遠在北海,千里迢迢。他們的劍法陰狠無比,盡是小人作風?!?p> 丁凌印沉著頭:“師姐教訓(xùn)的是。但師父如今真面目已現(xiàn),也許這件事,就是師父捏造出來的呢?”
趙秋沉默不語,但是’古庭宮’三個字在她耳里實在太過刺耳了。這時,丁凌印從懷中掏出一個圓鼓鼓的袋子,有拳頭般大小,遞給趙秋?!皫熃?,這里有我的一些積蓄。拿著這些銀兩,去建州吧?那里物產(chǎn)豐富,山美水美。去那兒某個營生吧?!?p> 趙秋驚訝道:“師弟,你········哪里來那么多銀子?怎······怎么能給我?”
丁凌?。骸斑@是打川西山賊時自己找到一點銀兩,至今沒用。師姐這些年對師弟我照顧有加,這些銀兩就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了?!倍×栌≌Z氣近乎懇求,真誠的目光使得趙秋不得不收下。
趙秋:“那······多謝師弟了。來日定當報答今日救命之恩。”
丁凌印點了點頭,起身慢慢走了出屋子。
外面天色正亮,屋內(nèi)只剩煮茶的炭火還在“噼啪”作響。趙秋緩緩躺下,閉上雙眼,運氣調(diào)息。屋外,竹林的葉子發(fā)出沙沙聲,一切又變得如此祥和。
對于趙秋來說,她的一副江湖畫卷才剛剛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