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糾纏在她身上的藤蔓褪卻了,他們之間將再也沒有關系了,喬喬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再看見他了,偶爾遇上也只是微微一笑。她很感激他,他是個大度的人,拿得起,放得下,這樣減輕了她的不少愧疚,挺好的。
她為自己的生活恢復了平靜而感到輕松,她還是適應她一人的孤獨,在獨屬于她的小舟上隨波飄搖。只是她的生活好似不像以前一樣總是風平浪靜了,那個坎兒留在了那里,時不時便就掀起了一陣狂風驟雨。
她發(fā)現(xiàn)她周圍的人好似都在刻意地疏遠她了,大家好像都不喜歡她了,或是說有那么點兒討厭了的。
在宿舍里,她有時喊一個人需要喊上兩三遍,對方才會搭理她。她們也不愛找她幫忙了,這也就意味著她不用指望他們幫她什么忙了。
上課的時候,她還坐在她常坐的位置處,只是從過道往她那一排從此都只有她一個人了,有一次有個女同學正問她這里有沒有人的時候,她剛把自己的書包拿下來,就有人把那位女同學拉走了,她們還對著她嘀咕了好一會兒。
就連她書庫的同學,以往學姐左學姐右的叫著她,如今連她的名字都不喊了,以前還主動擔下重活臟活,現(xiàn)在總要留上一半給喬喬。
她有時候走在路上,不知不覺就遭受到了一些不認識的人的莫名眼神,他們就像是看怪物一樣地看她,時而她還能聽見他們的議論說是什么“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這還算是客氣的,時而喬喬覺得自己還能聽到一些很臟的詞,他們在用那些詞說她。
她只快快地走過,裝作沒有聽見,聽了那么多,她大概明白了,還是因為那件事,他們覺得她特別裝,特別虛偽,表面裝得乖張,其實骨子里很賤,他們覺得是她故意在挑逗勾引陸小千,之后又把人家給甩了,他們都對陸小千表示同情,覺得她簡直是不可理喻。
她無法去對他們解釋,她解釋了他們也不會理解的,陸小千說他懂,她都不確定那是不是真的,她有太多不確定,不確定他還會不會把她當作是一個正常人。
她愈發(fā)得孤獨了,所有的心事無處訴說,不過她一直都還有一個好朋友的,那就是紙筆,她說不出來那些委屈,但是她可以寫下來的,手握著筆真的挺踏實的,筆尖在紙上嘩嘩作響,就像是一個正在給少女唱歌的少年。她一沉浸到那個世界里去,便就可以拋卻好多煩惱和憂愁的,她喜歡寫字。高興時寫,難過時寫,委屈時寫,憤懣時寫,究竟是何情緒,紙筆都會幫她一點點剖析出來的。她很慶幸她還有他們的呢!
她用筆揮毫心緒,她對紙暢所欲言,她拿文字安慰自己,她在書里尋找真正的朋友,她真想整個世界就她一個人、一張紙、一支筆、一本書。
慢慢地,那些流言蜚語也就會淡掉的,她想啊,反正她也有了自己的世界,剛好世界以痛吻她,她也可以不要了那個世界。
也別問她活得快樂不快樂了?她就是那不食人間的煙火,唯有在獨孤中才能自然地綻放開來。
喬喬大概知道了討厭一個人的感覺,以被人討厭的身份歷經(jīng)的。她暗嘆人還是偉大的,即使是討厭了一個人,也可以若無其事地同她好好相處,表面上也都是可以相安無事。人性畢竟不是獸性,野獸發(fā)怒了那便就殘忍了,而人是可以忍的,可以忍耐著的。
她大概明白大家討厭她的緣由,她也是能夠理解他們討厭她的原因的??尚业氖牵麄兪侨?,他們雖然討厭她,卻還是可以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地共存著,人是會忍耐的動物的嘛,這一點挺可貴的吧!
她是那樣對她的紙筆朋友訴說的,她也愈發(fā)愛看書,她只能在那里為自己尋覓一個真正的好朋友。
一學期又快過去了,馬上就要放寒假了,她想回家又不想回家,她覺得自己這個樣子愧對于了爸爸媽媽,他們?nèi)羰侵浪悄菢庸缕В麄兪菚牡?,一定會擔心的。所以,她不能讓他們知道的,她要佯裝她很好,她和學校里的普通女孩兒一樣過著挺好的大學生活,她還要虛構幾個好朋友,說他們和她很要好。
那還不如讓她出去打工,真的,她突然特別想去打工掙錢了,去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同一群完全陌生的人相處。她當初休學自己拼命補習就是想要逃離那個環(huán)境,此刻也是一樣,她迫切地想要去一個新環(huán)境里。
然爸爸媽媽一致要她回家過年,她討厭過年,討厭要見那么多人,什么禮尚往來,何必徒添雙方的麻煩,她更是討厭一大桌半生不熟的人圍坐在一起??伤€不能表現(xiàn)出來,那樣就顯得太沒有禮貌了。
她還是得回家,她故意在考試后還拖了好幾天,對家里托辭說:“這幾天回家的學生太多了,路上擠,我過幾天人少了再走!”
舍友們都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回家過年了,她一個人留在了最后,在空蕩的宿舍里,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在,那幾天她不分晝夜,除了每天必須的吃飯睡覺,她全都在寫,她就是想寫,好不好,通不通,精彩不精彩,都無所謂了,那里有她的世界…
待到學校要清校的那一天,喬喬才粗略地收拾了東西,拖著行李箱離開了學校。從學校到火車站要坐近兩個小時的公交,起初并沒有座位,不過一到地鐵站,大批人流往下涌,喬喬這才得到了一個座位,她暈乎乎的,后面還有很長的路的!
這個寒假過得也是大同小異,吃完年夜飯,爸爸開車載著一家人回了老家,前半夜爺爺奶奶家,后半夜外公外婆家。好似人都是越長大話越少,話少了就顯得關系淡了,她也只會同他們寒暄。好在宋平樂在,小孩子往往是很好的話題中心的,自帶話題又不知事的年紀,真好。
晚一點兒,凌晨三點鐘,老人家們都睡了,爸爸媽媽也睡了,她獨自走了出來,經(jīng)過光禿禿的櫻桃樹,徑直向前走,漆黑的夜幕上時不時會閃爍幾朵絢爛煙花,萬家燈火,星光閃爍,一家家門口都掛著大紅燈籠,卻還是顯得冷清。她獨自坐在橋頭,回憶著以前的時光,以前她也傻的,還是個抱著狗狗追著摩托憤憤的少女,那時候真的挺單純的……
“姐姐,姐姐!”門口的大紅燈籠下突然冒出了一個小腦袋。
喬喬笑著,朝他招了招手:“在這兒呢!”
小家伙還是挺黏她的,盡管她回來的頭幾天,他都還不讓他碰,不過后來在喬喬的威逼利誘下,還是乖乖地待在了她的懷里。
“姐姐,你在這兒干嘛?黑黑的!”
“看星星啊!”
“星星啊,好看嗎!”
“好看,你怎么還不睡?。俊?p> “你不也沒睡嗎?我睡一覺起來姐姐就不見了!”
“嗯,還真有點兒瞌睡了,走吧,咱們睡覺去!”她笑道,“宋平樂,你長高了也長胖了啊,姐姐我都抱不動了,以后少吃點兒!”
“哼,不,爸爸說男孩子要壯壯的,爸爸保護媽媽,姐姐,以后我長大了,一定保護你!”
喬喬一笑,親親他的小臉:“我弟弟真好!”
“對了,姐姐,我一會兒給你看樣好東西!”
“什么?”
“你回去就知道了!”宋平樂笑嘻嘻地說道。
第二天一早,宋平樂就拿著一張賀卡在她面前晃悠:“姐姐,給你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別人哦!”
“這誰給你的?”喬喬從他手里拿了過來,賀卡上寫著“人生無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親愛的喬喬,新年快樂!”沒有落款。
“是一個叔叔給我的!”
“叔叔?哪個叔叔?”
“哦,不對,他說按輩分我該叫他哥哥,他和你同齡的!”
“阿新?”喬喬想著也不可能是他的啊!
“不是不是!”
“他高嗎?”
“挺高的!他還抱了我,我本該以為他是壞人的呢,不過他沒有把我拐走,還給我買了糖,說是新年禮物,他還問我想要什么禮物,等到明年新年他送我!”
“他就是壞人,你以后別理他了,知道嗎?”
“他不是啊,姐姐,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俊?p> “別給我胡說,你沒跟爸爸媽媽說的吧?”
“沒有,哥哥說那是咱們?nèi)齻€人的秘密!”
“什么時候的事啊?”
“就前幾天,我們?nèi)ス珗@玩的時候,姐姐你坐在一邊若有所思,我和小伙伴們在一起玩的時候?!?p> “你以后不要理他了,看見他就要跑,往我這兒跑知道嗎?”
“他還要送我禮物的!”
“你要什么我給你買,咱不要別人的,無功不受祿,知道嗎?”
“無功不受祿?那他為什么要給我糖吃,還要送我禮物的???他怎么不送其他小朋友的???”
“你以后別提他了,知道嗎?把他忘了,他是個壞人的!”
“可是……”
“喬喬,樂樂,吃餃子了??!”
“噓,秘密的,不能對外人說的!”
“嗷哦,吃餃子了!”
宋平樂似乎很快就把這件事忘了,也不纏著她提了,喬喬想:是他回來了嗎?不過回來不回來也都同我沒有太大的關系了的。
假期還是過得蠻快的,還是在家好,在哪里都比不過在家里。
新年新氣象,但愿的吧!
周三廣播里的一篇拜年稿文采飛揚,大概是新學期伊始,大家都比較閑,播音員陸小千一時間又引得了不少熱議,熱議一起,喬喬好似又變得討人厭了。
那天中午,食堂人還不多,她便就自己占了個位,書包是放在凳子上的。等到打完飯回來,才發(fā)現(xiàn)她占的地方以及那四周都坐滿了人。她的書包被擠掉在了地上。
喬喬想著可能是他們沒看見的吧,便也就不在意地自個撿起來,那一桌的男生齊刷刷地看著她,靠近她這邊過道的那個男生挺和善地說了句:“不好意思啊,沒看見!”
“沒事!”她輕笑著。
“那不是宋嬡喬的嗎?陸小千的喬喬啊,他的女孩兒!”不知是誰竊笑著騷里騷氣道,隨即惹得四周人皆是哄堂大笑。
“你這個人啊能不能好好說話?。 狈讲艑虇踢€算友善的那個男生說道。
“本來就是嘛,那陸小千傻里傻氣的,指不定哪天還要在廣播里大喊,某某某,我愛你呢!”
“你說,他也是挺慘的,都下了這么大的功夫了,什么都沒撈著!真是笑死我了,我還以為他能引起什么潮流的呢!”
“我記得好像還是那個女的先追他的吧!”有人朝著喬喬瞅了瞅,壓低聲音道,“據(jù)說是她先追陸小千的,把陸小千迷得神魂顛倒了,又給甩了!”
喬喬那碗飯終究是浪費了,他們說罷還特地圍坐到了喬喬的身邊,越說越過份了。
“據(jù)說你挺會聊人的啊,跟我們說說你是怎么把陸小千迷得神魂顛倒的?。俊?p> “沒有!”她想大聲說,可是鼻子一酸,她怕自己會先哽咽了。
“別別別,千萬別哭啊,我們就是好奇,別弄得像是我們在欺負你,到時候讓陸小千看見了,那多不好!”
“他肯定要說,放開我的女孩兒,別動她!”
“你錯了,我什么都不說,我會先撕爛你的嘴,能動手干嘛動嘴,你有種來當著我的面說?。 ?p> 她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的,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她只聽到他憤憤地說了這樣一句話,而后場面一度混亂了起來,他真的和他們動手了。
“別打了,別打了!”她驚呆了,她上前護住了她的少年,“別理他,別理他們!”
他勢單力薄的,喬喬護在他的身前,他們該不會打女生的,他們就是逗一下她,和她開個玩笑的,她這樣想著:“別打了,他們在開玩笑的,他們就是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就是啊,她都知道我們在開玩笑,你一個大男生這么沒風度!”
“我…”
“我們走,小千,我們走,我們走!”她牽著他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到處都是人,她無處可去,她空落落的手牽著他空落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