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露真（下）
梧桐才慢慢啟齒，聲音澀滯又艱難。
“大娘子，是我錯了！是我偷了二小姐的鳳釵，可我也是不得不這樣做啊——我沒有辦法了——”
“只因為表弟托人來求我娘，要借十金做救命錢，救我那奄奄一息的姑爹，我娘沒有錢，我也沒有多少積蓄，又不能見死不救——我見二小姐頭戴鳳釵，料想價值不菲，便趁二小姐來三小姐房中說話換衣之際，將鳳釵偷出——我想二小姐豪富一方，不會在意這只小小鳳釵，又著急救姑爹，所以才做了錯事——大娘子，我做了錯事，偷了東西，挨多少板子，受多少懲罰都是應(yīng)該，只是可憐我那姑爹與表弟家境貧寒，無錢治病，眼看就要一命嗚呼了……”
梧桐言猶未盡，卻沒有說下去，下面祈求幫助的話，她實在不好出口——她成了賊，偷了東西，還有什么臉面求主家?guī)椭?p> 幸好是溫柔寬厚的大娘子當(dāng)家，若是換了別人，只怕她早就被扭送官府，挨板子了。
蘭若動了惻隱之情，問道：“這便是你的難處了——也怪不得你，沒有錢便無法救濟(jì)你姑爹與表弟，這骨肉之情怎能割舍？你因為救人做下錯事，不是一個壞心腸的孩子，倒還是個熱心腸的孩子——你姑爹怎么了，還需要多少錢？都說出來便是，你也在府中兩年了吧，認(rèn)真誠懇，你如今有難，宋家不會袖手旁觀?！?p> 梧桐感激的抬眸，一字一句道：“姑爹先前因為在山上打柴時與別人起了爭執(zhí)，那些人可真是兇狠，將姑爹打成重傷，表弟也受了傷，家中缺錢少米，實在無法度日，表弟才托人來找我家，我家也是艱難度日，幫不到多少，聽表弟說至少還需要十金……”
聽了這話，清光倒呆住了，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桂魄也愕然地望望小姐妹梧桐，她與梧桐關(guān)系好，卻也沒有聽她說過有這么一個表弟；又扭頭望望出神的四小姐清光，只見清光臉上掛著一種僵硬的神情，半響，方才說出話來。
“你的表弟？”
清光與蘭若幾乎同時想起那日在回來的路上的偶遇——被他們救下來的小男孩和樵夫，便是梧桐的表弟與姑爹嗎？
梧桐也從桂魄那里聽到了大娘子和四小姐救人的經(jīng)歷，本來沒有細(xì)想，直到表弟托人找上門來，才知道表弟也受了宋家的恩惠。
“那一日，大娘子與四小姐救下的小男孩便是表弟鴉兒，那樵夫便是姑爹——表弟說受了小姐不少錢，十分感激，但請醫(yī)問診就全部花完了，抓藥的錢實在是沒有了，便來找我家借錢……奴是個糊里又糊涂的人，剛剛受完主家恩惠，便生了惡心，去偷拿了二小姐的鳳釵……大娘子，您重重的罰奴吧。”梧桐羞慚的無法抬頭。
桂魄見狀，忙道：“大娘子，梧桐也是不得已，沒有錢還要救人命啊，只能去偷拿了啊——大娘子，懲罰奴吧，梧桐還有衰弱的娘，受傷的姑爹要照顧，奴的爹娘康健，暫不缺錢，懲罰奴吧。”
蘭若笑笑，道：“當(dāng)然……我要重重的罰她……好好去照顧受傷的姑爹與有病的娘，還有十金送與她，表弟來求，姑爹危在旦夕，理當(dāng)傾囊襄助，這錢，我先替你送與你那表弟與姑爹，你以后可要好生在府中做事，不要再做今日這樣的錯事了——偷盜便是偷盜，任何理由都不能掩蓋這是偷盜。”
蘭若停頓了一會，又道：“今晚，你悄悄將釵頭鳳放到小溪橋邊，明日，我會派人去取，此事便告一段落，不會有人傳揚出去——半月以后，你就不要伺候三小姐了，先到花苑去吧。”
對于這樣的“處罰”，梧桐除了感激還是感激，連連磕了幾個頭，把額頭都磕破了。
回到房中，清光還沉浸在梧桐與李鴉是表姐弟一事中。
想當(dāng)年，清光掌管宋家，將宋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情況都了然于胸，脫口就能說出一二，可關(guān)于梧桐與李鴉是表親一事，她是確實及今才知。
思前想后，清光歸罪于自己前世并未過多關(guān)注梧桐這個人——前世，她只知道桂魄與梧桐關(guān)系不錯，梧桐不是一個張揚的人，沉默寡言，幾乎不與除了桂魄之外的人說話，她也沒有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梧桐身上——梧桐隨三姐和光出嫁以后，很少回來，三姐被姐夫趕走以后，梧桐也就沒了消息。
“前世的我眼中怎會有梧桐與李鴉姐弟二人？”清光自嘲道。
所以，有那樣的下場，也可以理解了。
清光靈光一現(xiàn)，這梧桐只怕還是個十分重要的人呢。
李鴉父母亡故，他還是一個幼童，是如何一步步長大，成為一個殺手的呢？只怕和他這個表姐有很大的聯(lián)系。表姐梧桐在宋府中，每月都有月錢，據(jù)清光觀察與回憶，梧桐并不是一個不愛惜錢的人，從不亂花錢，胭脂水粉一樣沒有，衣服也都是主家賞的……這錢很有可能就花在了她那位表弟李鴉身上了。
今日，梧桐肯為了表弟與姑爹在太歲頭上動土，大膽偷走了二姐的釵頭鳳，以后也有可能連續(xù)不斷幫助表弟，使其逐漸成為一個殺手。
清光還想起李鴉對自己這十幾年來的動向了如指掌，遠(yuǎn)至她欺壓孤女，近至她迫害丈夫紅顏，全都清清楚楚——原來不是神靈助他，而是他的表姐梧桐幫他。
清光不斷搖頭，懊悔不已，前世她從沒有注意過梧桐、李鴉這類對她毫無幫助的小人物，沒想到最后便栽在了這類人身上，真是上天莫大的嘲諷。
知道了是梧桐偷拿了二姐林光的釵頭鳳后，和光責(zé)怪過后，便是一番深深的憐惜，她終究是善良的人，心里想的還都是梧桐處境怎樣，以及她表弟家境如何，是否能夠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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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跪在三小姐和光面前，含淚道：“大娘子答應(yīng)不會傳揚出去，給奴一個面子，還給了奴許多錢，讓奴交給表弟與姑爹……主人一家對我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都無以為報……半月以后，我也要離開三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