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語回想起天荒坪的事，電腦的震動音再一次響了。
【尋：不裝傻了？】
星語雙手搭在鍵盤上，剛打了幾個字，又想到什么，重新打了一句話。
【遇：所以，陷到雪地里的那個人，也是你？】
許久，對方都沒有回話，星語越想越覺得好笑，又不得不感嘆命運的把戲。
【尋：我說不是，你會信嗎？】
【遇：我信了，那你自己信嗎？】
【尋：我有點事，回聊?！?p> 發(fā)完這一條，對方逃命一般地下線，星語看著變成灰色的頭像，心里卻有些暖。
另一頭，紀亦剛回家，手機就響了。
“爸?！痹捳Z間沒有什么情緒。
紀亦關(guān)上門，一手夾著手機，另一只手拿出拖鞋換上。對面的人半天沒有說話，紀亦也不急，走到廚房把窗戶打開，春末初夏，風已經(jīng)有些暖意了。
“允珵，學校那邊，還適應(yīng)嗎？”紀明說話就明顯更加的小心翼翼。
“爸，我現(xiàn)在叫紀亦?！奔o亦有些不耐煩地擰了擰皺起的眉頭，他的原名的確是紀允珵，可是他一直很排斥那個名字。
“行，聽你的?！奔o明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滄桑。
紀亦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戶外面的大半個城市，眉頭皺的更緊了，可最終還是沒有接話。
“那你什么時候，回家一趟？或者我和吳阿姨去看你。”紀明見紀亦不說話，也厚著臉皮繼續(xù)說。
紀亦早就料到爸爸會這么說，可是想到那個家，紀亦臉上的神色淡了幾分。他實在是厭煩了和那個柔柔弱弱的女人無休止的虛與委蛇，到如今，也就只想著眼不見為凈。
“昨天遇到楚伯伯，說兩家人一起吃個飯，你看看什么時候安排的出來?！?p> 這話倒是不假，楚伯伯，也就是楚勛的父親楚臨豐，市委的一把手，雖說和紀明所在的市府辦平日里不會有直接的部署關(guān)系，但兩家人的私交一直不錯，楚勛和紀亦又是大學同學，兩個人也玩得來。
逢年過節(jié)，紀家和楚家有些時候會再叫上機關(guān)里的幾家人，都會聚一聚。之前幾次紀亦都推脫身體不舒服，沒有去，這回快到五一，他實在也不想躲下去了。
紀亦轉(zhuǎn)身去了廚房，從冰箱里拿了一聽啤酒，似乎中午喝的仍舊不夠解悶。
“兒子，你還在怨我嗎？”這個兒子從小看著溫和，對外人也是很老練周到，可唯獨對他冷冰冰的。
紀亦拉開了易拉罐的拉環(huán)，喝了兩三口，覺得沒什么味道，就放在一邊。
“爸，沒事我先掛了。”紀亦淺淺地嘆了口氣，閉上眼，整個人癱在沙發(fā)里。
“行吧，你忙你的，湛城的氣候養(yǎng)人，你得空了多出去走走?！?p> “是?！?p> 似乎兩端都沒話說了，可是誰都沒有先掛斷。
“對了，上次你莫叔叔說的，他女兒也在湛城一中，好像是叫莫星語，之前好像一起吃飯過，要么就是單位里的聯(lián)歡會上小丫頭上去表演過，你應(yīng)該見過的，瘦瘦高高一女孩子，長得也很清秀?！?p> 紀明也是撿著什么東西就講，說到底就是想聽聽兒子的聲音。自從兒子一年前大學畢業(yè)回到家，父子倆已經(jīng)很久沒見面了，平時也很少打電話，除了每天微信上報平安，兩個人說是形同陌路也不為過。
“嗯，是我的學生，挺不錯的女孩子?！?p> 想起莫星語，紀亦的語氣不自覺地放溫柔了，誰叫那是他自己認回來的妹妹呢？
“有什么事就照顧著點吧，我看老莫在女兒的事情上也有些拎不清。”
紀明沒有聽出來紀亦的語氣，他知道自家兒子看著是個好相處的人，可骨子里是極淡漠的，自己有自己的分寸，萬不會輕易遷就別人。在心性上，他自認為比不過紀亦。要不是看著莫震淵跟著自己兩三年交情不錯，他也不會開這個口。
“什么意思？”
紀亦猛地睜開眼，之前莫震淵拜托他，他就下意識以為莫星語的家庭環(huán)境應(yīng)該不錯，只當小姑娘還比較單純，是因為受了點刺激，情緒才不大對。如今看來，似乎另有隱情？
“也沒什么，都是機關(guān)里的人，你就當看在爸爸的面子上，留意一下。小姑娘真的不容易。”
紀明是通透人，對莫家的事有基本的判斷，也見過幾次面，知道星語的優(yōu)秀和懂事，是以越發(fā)憐愛這個小姑娘。
“嗯?！奔o亦想了想，沒有把中午的事說出去，只是剛松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還有，你那些產(chǎn)業(yè)，有空打理嗎？”
“不勞您老費心了，我養(yǎng)活的了自己?！奔o亦還想著莫星語的事，對紀明反復(fù)的追問實在有些疲憊。
“行，你別太累了，當初想讓你進學校當老師也是——”
“打住，我挺喜歡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時間不早了，您也快下班了，就這樣，再見。”
紀亦不給對方說話的空隙，直接掛了電話?？粗ㄔ捊Y(jié)束的顯示屏，紀亦苦笑——這么多年，他都習慣了燈爸爸掛了電話再掛，如今，終究是忍不住……
紀亦看著灰白風格的裝潢，覺得有些壓抑，又挑不出有什么不對，無奈地又閉上了眼。
想到白天剛認的妹妹，紀亦的嘴角不經(jīng)意間上揚。他也說不清為什么，但是看到星語淚流滿面的樣子，他竟然會忍不住有一點心痛，甚至于，會那么沖動地帶她去了秋亦，還直接認了她做妹妹。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身體里若有若無的躁動。
這種感覺并不陌生，紀亦想到這，臉色倏地沉了下來。寂靜的的房間里，心跳一下一下，越發(fā)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