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語怎么也沒想到,悟生會在秋亦兼職做調(diào)酒師。
“我以前待過很多酒吧,覺得很多地方只有熱鬧的新鮮感,卻沒有酒吧的靈魂和調(diào)酒的靈感。但是秋亦不一樣?!?p> 悟生推開大門,星語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辦。
“進來啊,我就要換班了?!?p> 悟生徑自走到吧臺前,和酒保打了個響指,酒保顯然認識悟生,很自然地遞過來一杯威士忌。悟生拿起杯子,晃了晃杯里的冰塊,看著酒體在杯中流下的“淚腳”,忍不住湊近聞了聞,是她喜歡的蜂蜜味。
沒有輕啜,悟生直接喝了一大口。燒灼的味道讓悟生一時間有些飄忽,悟生稱之為“靈魂出竅”。
酒保沒有說話,自己拿了一杯兌了檸檬汁的威士忌,做了個舉杯的動作,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再來一杯貝利尼吧,要小杯?!?p> 悟生回頭,看到正在東張西望的星語,眉眼間都溫柔了下來。
“給小朋友?”
酒保注意到了不遠處的女孩,手里的動作麻利流暢。
“怎么不自己來?”
說著酒保指了指手中的酒杯。
“有機會的?!?p> 悟生又喝了一大口,臉上有些粉紅了。
調(diào)酒師有自己的名片,就好像調(diào)酒時晃動雪克壺,也都烙印著每個調(diào)酒師獨一無二的頻率。
而有一種頻率,叫做既已動情而不敢談情。
悟生明白,星語是聰明人,自己一旦出手,她就會感覺得出來。
至于星語知道以后會怎么想,她,不敢賭。
“看什么呢?”
悟生端著桃黃色的細頸酒杯,走到星語跟前。
星語收回目光,心里卻暗自贊嘆。也是這一次,星語才算是看清了整個秋亦。
藍綠色水磨石地板,煙熏橡木立柱,暗黃色吊頂復(fù)古燈泡,細節(jié)的苛刻和色彩的碰撞在整體的調(diào)和下成了不可替代的和諧。
底樓是酒吧,藍調(diào)和慢爵士樂,調(diào)酒師晃動雪克杯的碰撞聲,酒杯輕碰的叮咚,似乎是一曲永遠不會厭倦乏味的三重奏。
立柱支撐起房中房架構(gòu)的包間和雅座。三層樓互相打通,所以包間和雅座都是平地起建的隔間,像是一座座小房子。
包間的四面,下半部分是木制擋板,擋板上刻著簡筆畫,似乎對應(yīng)著包間的雅名;而上半部分是磨砂玻璃,露出吊頂大燈和壁畫。雅座則恰恰相反。交錯的上下對比讓原本因為環(huán)境過于安靜而導(dǎo)致的單一性變得活潑起來。
“這里是你們老板設(shè)計的嗎?”
星語想到這可能是紀亦的設(shè)計,心下就有些雀躍。
“是。老板很厲害?!?p> 悟生在這里呆了三年,對這個幕后老板是真心佩服。
星語點點頭。
“要來點嗎?”悟生舉起酒杯,不知道星語會不會喝酒,“度數(shù)不高,甜酒。”
星語接過酒杯,抿了一小口,桃子的甜香竄進喉嚨,讓人忍不住喝第二口。
“喜歡就好,別喝太急?!?p> 悟生拉著星語在一旁的座位坐下,兩個人相對著,沒有說話,各自喝著自己杯中的酒。
“你這個禮拜還好嗎?”最終,悟生先開了口。
星語原本還在斟酌該說些什么,在小姐姐的面前她覺得自己總是很緊張。聽到悟生的話,星語連忙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還行吧。你知道我們學(xué)校前幾天有人跳樓,我們還放了一天的假嗎?”
“早上聽別人說起過?!?p> 悟生早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有些擔(dān)心星語的精神狀態(tài)。
“嗯?!?p> 星語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什么苦都會過去的,要好好活著。”
悟生不知道星語突然提這個是為什么,但是她所有的愿望,就是星語能快樂能好好活著。
“我知道,我會的?!?p> 也許是承諾,也許是安慰。誰知道呢?
“你呢?還好嗎?”星語看著悟生,問道。
“我?還行吧,就是有點想你?!?p> 悟生半開玩笑地說道。星語也沒在意。悟生看到星語禮貌的笑容,有些失望。
“前兩天酒嬤嬤還說要我?guī)闳ニ抢锍燥?,知道我在你們學(xué)校實習(xí),又說要來學(xué)校里看你。”
悟生覺得自己心尖的人到哪里都討喜,說這話的時候也有些得意。
“還是我去她那里吧,老人家跑來跑去不容易?!毙钦Z想到酒嬤嬤就想到外婆,很親切。
“行,也好。”
……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手中的酒杯也空了,悟生剛想起身給星語換一杯酒,星語鬼使神差地想到紀亦說過的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醉,連忙制止了。
“不用了,我差不多了?!?p> 悟生原本看星語臉上沒有反應(yīng),應(yīng)該還能喝,就想給她換個口味,沒想到星語這么說,也就作罷。
“我覺得你酒量不錯?!?p> “不清楚?!?p> 這應(yīng)該是星語第一次喝15度以上的酒,之前喝過兩次果酒,度數(shù)都是個位數(shù)。
“不過我想看你調(diào)酒?!?p> 星語雙手支著腦袋,眼里滿是期待。
“今天你也不能再喝了,以后有機會。”
悟生重新放下了貝利尼的空杯,自己又去續(xù)了一杯威士忌。
“幾點了?”
悟生說著,看了看手表。
這個時候,秋亦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
星語抬頭看過去,為首的是兩個交談甚歡的中年男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星語竟然覺得左邊的那個有些像紀亦。緊隨其后的是兩個女人,應(yīng)該是前面兩位的夫人吧。
當(dāng)星語看到最后進來的人時,那兩個人也剛好把視線移到這邊。
一個是紀亦,另一個是楚勛。
“那邊,是不是你家的那個小姑娘?”
楚勛戳了戳紀亦,另一只手夸張地向星語打招呼。
“手——”
紀亦抓住那只作亂的手,朝星語走過去。楚勛揉了揉被抓紅的手,在后頭做了個鬼臉。
悟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回過頭看去,也認出了經(jīng)常在店里晃悠的楚勛。有些奇怪。
“你怎么來了?”
紀亦在星語身邊站定,看到星語面前的空杯,也聞到了空氣里彌漫著的桃子清香。
“貝利尼?”
“嗯。”星語有些心虛。
“悠著點?!?p> 紀亦說著,就看向?qū)γ娴奈蛏?p> 因為今天悟生去學(xué)校報到,身上穿的比較清新,不是星語第一次見到時的英姿颯爽。
白色及膝長裙,紅色腰帶和紅色高跟鞋算是全身的點綴?;说瓓y,淡到甚至只畫了眉毛和抹了一點暗棕色眼影,連唇彩都沒有上。香水型號是愛馬仕的“李先生的花園”,淡雅沉靜,很好聞,但星語覺得悟生并不是真的喜歡這種味道。
紀亦溫和地朝悟生笑笑,伸出手。
“你好,我是星語的哥哥,紀亦?!?p> 悟生愣了一會兒,也沒有多問,只是心里有些說不明白的不舒服。
“哦,這是悟生,一個特別帥氣,我也特別喜歡的小姐姐,也是我們現(xiàn)在的實習(xí)老師。”
星語拉過悟生的手,兩個人敷衍地握過手,算是認識。
楚勛也湊上來,捶了捶悟生的肩,“這么早來換班了?上次還欠我一杯曼哈頓?!?p> 悟生白了一眼嬉皮笑臉的楚勛,含糊地說:“下次吧?!?p> 楚勛不樂意了,“都三個禮拜了,好不容易才抓到你,還想跑啊?!?p> 說著楚勛轉(zhuǎn)向紀亦,“不是我吹的,這廝雖然做兼職,調(diào)的酒比那些整天演雜技一樣的調(diào)花酒的,哦不,那叫做花式調(diào)酒師,有味道多了?!?p> 紀亦沒有接話,只是笑笑。
星語覺得這樣的紀亦有些陌生,渾身上下都是戒備的疏離感,淡漠的讓人有些心疼。想著,拉了拉紀亦的袖子。
“怎么了?”紀亦回過頭,語氣都緩和下來。
“那個是你爸嗎?”星語指了指正巧回過頭的紀明。
“嗯,去打個招呼吧,他還記得你呢?!奔o亦朝父親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不了,你們肯定有事情,我就不打擾了?!?p> 星語不喜歡那種飯局,她見識過莫震淵在外頭吃飯就一個勁地喝酒勸酒,到最后舌頭都打結(jié)了還一個勁地吆喝。也許自那以后,星語對所謂的飯局就有些排斥。
“沒事,一起去嘛?!背自谝慌韵蛊鸷?。
“是莫星語嗎?老莫家的?”說話的是紀明。他也奇怪怎么后頭倆小子走著走著就沒人了,走過來才知道是碰見熟人了。
“紀叔叔好?!毙钦Z乖巧地喊話,這樣子倒是讓紀亦吃了一驚。
“誒,你好,你好?!?p> 紀明一直想要個女兒,可是紀禪秋生了紀亦以后身體就不大好,他也就沒提這件事。見到莫星語這幅乖巧地模樣,自然是恨不得拿親閨女來寵。
“和朋友一起來秋亦嗎?”
紀明上下打量著星語,白色T恤和墨綠色運動長褲,馬尾辮和板鞋,整個人清爽干練,越看越喜歡。
“嗯,朋友在這里做兼職,來看看?!?p> 星語的聲音本就好聽,再加上有意表現(xiàn)出來的恭敬和乖巧,倒是哄得紀明笑的合不攏嘴。
紀亦在一旁聽著,暗暗佩服小丫頭哄人的本事,可是一想到最開始星語對自己那樣客氣疏遠的模樣,和對待紀明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又有些吃味。
“晚上還有沒有事?一起上去坐坐吧,就你紀老師一家還有楚勛一家,沒有其他人。”
紀明把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星語哪里還敢拒絕?;剡^頭朝悟生歉疚地看了一眼,悟生也是有眼力的,擺了擺手,就朝吧臺走過去了,只是心里免不了有些苦澀。
紀亦看著悟生離去的背影,瞇起眼,隱隱地有了些不大好的猜測。自家妮子還真的惹人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