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驚夢!”
來人的語氣冷冷的,淡淡的,古井不波。
但雙指如鐵,劍氣凜冽。
指劍擦過莫烈的耳邊,一縷白發(fā)飄散。
方驚夢只求殺敵,對于洛大小姐不管不顧。
洛大小姐只覺得臉上劍氣亂飛,想叫又叫不出來,只能閉上眼。
莫烈抓著她的手松開,全力對付方驚夢。
洛大小姐跌坐在地,靠著墻,后腦勺碰到墻上,疼的她眼淚直流,眼前恍惚一片。
待她看的清了,只見那個白衣男子正與莫烈斗的正疾,莫烈一時間手忙腳亂。
本來,莫烈方才受點小傷,卻被蘇小河的“心劍”嚇了一跳。
此人不但一劍破了他的“焚心以火”,而且劍氣躍過他的胸前,傷了他的后背。
這一劍太詭異。
所以,莫烈再也沒有戀戰(zhàn)之心,抓了洛大小姐就走。
若是他看出蘇小河再不一戰(zhàn)之力,卻也不會選擇遁走。
但當(dāng)他剛掠出洛府,卻被突如其來的方驚夢一指逼落。
這人竟然能以指作劍,很是出乎他的預(yù)料,因此才一時間受制于人,反擊不得。
方驚夢卻是心底暗悔。
悔是一種不受控制的常態(tài),每個人都有心里對某一件事,某一個人,或者對自己的悔意。
但這悔意來的急,去的快,瞬間無影無形。
這為人處世的原則釋然,發(fā)自本心的決定,哪怕有機會也不會更改。
他之前并沒有全力施為。
一是不屑為之。
他殺人,就一定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二是只為救人。
為了救洛大小姐,他雖然不得偷襲莫烈,卻留了手,未盡全力。
莫烈松開洛大小姐,方驚夢再無保留,指指奪命。
剎那間,莫烈衣衫上盡是被指劍撕裂的口子,狼狽之極。
方驚夢指間再發(fā)一劍,將莫烈與洛大小姐隔開,凝神聚氣。
莫烈問道:“你這個膽大妄為的小娃娃,與方才那小娃娃一般,敢對老夫放肆。”
方驚夢冷道:“我最煩別人倚老賣老?!?p> 莫烈烈字眉一揚,道:“小娃娃,你的指劍火候未到,不是老夫的對手,你要早死,老夫成全你!”
他吼了一聲,雙手一分,右手情火,左手恨火。
所謂“焚心以火”,即使以情觸及人心,以恨激其殺心,以情恨之火,灼燒其心。
情動人心,人心不寧。
恨起殺心,殺人亦殺己。
其心被灼,生不如死。
心神不寧之時,空門大開,神思遲緩,甚至迷于幻想,失去對敵之心,對敵之念,坐以待斃。
若要破“焚心以火”,除非心智堅毅,毫無破綻一輩。
但人心怎么沒有破綻。
人有七情六欲,七情六欲就是破綻。
“焚心以火”正是激起人的七情六欲,以人的七情六欲為破綻,一擊殺之。
但方驚夢神色不變,指劍迎擊而上。
他的指劍并非只是指劍。
指是“七情六欲指”。
劍是“四大皆空劍”。
所以,方驚夢的心神堅如磐石,凝如鐵。
莫烈的手,是切金斷玉的“焚心圣手”。
方驚夢的劍,是以指作劍,以氣傷人。
是圣手斷劍,還是劍斬圣手?
方驚夢的指沒有碰到莫烈的手,劍氣已隔空而發(fā),擊在莫烈的手掌上。
莫烈手掌一痛,再次怒吼一聲,聲如驚雷,勢如烈火。
方驚夢指如火中燒,退到洛大小姐前面。
洛大小姐眼光瞥過去,只見方驚夢的手指彎曲,微微顫抖。
莫烈笑道:“小娃娃,你輸了,你的指劍果然厲害,可惜你依然不是我的對手。如果再給你十年,你一定可以贏了我??上В也粫o你機會了?!?p> 方驚夢淡然的道:“我不僅最煩倚老賣老的人,更煩喜歡廢話的人?!?p> “老夫這就送你歸西!”莫烈厲喝吼一聲,眼中殺機畢露。
他正欲動手,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見一點橘黃色的光。
那團光幽幽,又朦朧。
光是橘黃色的燈籠發(fā)出的。
那是一個橘黃色的燈籠。
一個蒙面人提著橘黃色的燈籠,離遠遠的,但他的目光卻如有實質(zhì),遙望著這里。
白日里的燈籠,燈籠卻在白日里發(fā)出如同照亮黑夜的光。
莫烈不明此人來意,佇立不動。
提著燈籠的人,一定是一個危險的人。
這人太詭異。
一個白日里提著燈籠的人本來就很詭異。
更詭異的還有那個發(fā)光的燈籠。
——是敵?
——或是友?
莫烈此時不敢貿(mào)然動手了。
提著燈籠的人此時出現(xiàn),不是巧合,更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他所謂何來?
——意欲何為?
他望著莫烈與方驚夢。
他是為了莫烈而來?
還是為了方驚夢而來?
亦或是為了洛大小姐而來?
洛大小姐也發(fā)現(xiàn)了那個提著燈籠的人,更注意到莫烈不動了,也不語了,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著那個人。
提著燈籠的人明明距離百丈之外,卻給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之感。
這感覺太詭異。
洛大小姐還看到,方驚夢抖動的手指突然就不抖了,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紋絲不動。
他放在背后的雙指剛好在提著燈籠的人視野范圍之內(nèi),但百丈遠的距離,又怎么能夠看的清楚他顫抖的雙指。
——他來了,方驚夢的指就紋絲不動。
——他是方驚夢的朋友?
但蘇小河看到這人殺了賀之洲,并且以指劍襲擊他,而又突然撤劍遁去。
蘇小河心里感覺這人就是為了陷害方驚夢,似乎故意以指劍殺人,就是為了挑起“小池巷”與方驚夢的爭端。
既然如此,提著燈籠的人或許是為了方驚夢而來,又怎么能是方驚夢的朋友。
但他來了,方驚夢的指卻紋絲不動了。
是來人令方驚夢安心?
驚覺?
方驚夢的指劍紋絲不動,是為了掩飾方才的落敗,向提著燈籠的人示之以強嗎?
莫烈不動了。
方驚夢不動了。
那個遠處提著燈籠的人也不動。
洛大小姐想動,卻被點了穴道,動不了。
這一刻如此寧靜。
寧靜的詭異。
詭異的令人喘不過來氣。
洛大小姐呼吸都變沉重了。
而莫烈一直用眼角余光留意著提著燈籠的人,似乎連眼前的方驚夢都忽略了。
至于方驚夢,他既沒有看莫烈,也沒有去瞅提著燈籠的人。
他下頜微揚。
——他在看天?
——他為什么要看天?
——他怎么還在看天?
洛大小姐注意到方驚夢的眼神竟然是看著天,她覺得這人也很詭異。
但方驚夢的詭異舉動令人詫異,卻不驚異,更不會覺得森然。
那個提著燈籠的人卻令人覺得森然。
“啊——”洛大小姐一個激靈,紅唇微張,呵氣如蘭。
她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瞪,穴道竟然在這莫名的壓迫中沖開了。
她能動了,也能說話了。
洛大小姐心里一喜,揉著后腦勺,對方驚夢嚷道:“那個誰,你不是來救我的嗎?趕緊把這老頭拿下!”
方驚夢轉(zhuǎn)過頭,看著她頤指氣使的模樣,依舊是面無表情。
他又倏然已經(jīng),再去看那個提著燈籠的人
橘黃色的光不見了。
橘黃色的燈籠也不見了。
提著燈籠的人不知何時離開了。
莫烈也是被洛大小姐發(fā)出“啊”的時候,眼光就轉(zhuǎn)向了洛大小姐。他回頭去看那個提著燈籠的人,也發(fā)現(xiàn)那個不見了。
這人來的悄無聲息,就像平白無故的就出現(xiàn)在那里。
而離去之時,又如鬼魅,憑空消失。
莫烈看了看洛大小姐,又瞥了一眼方驚夢,最后落在提著燈籠的人離去之地,悠悠然的走了。
洛大小姐叫道:“那老頭,你不是要抓本大小姐嗎?就這么走了?”
莫烈卻不理他,頭也不回。
方驚夢詫異的看著洛大小姐鼓著小臉的樣子,轉(zhuǎn)身也要走。
“你也走了?”洛大小姐叫住他,扯住了他的衣袖,問道,“這位壯士……不對……大俠……不……不管什么了,怎么稱呼?”
“萍水相逢,后會無期?!狈襟@夢移了一步,將衣袖從洛大小姐手里逃脫出來,繼續(xù)往前走。
洛大小姐沒想到救他這人如此“不近人情”,有些懵了,想不通這人究竟為什么救自己。
她攔住方驚夢,峨眉擰著,問道:“你救了我,本大小姐要謝謝你?!?p> 方驚夢冷道:“不必。”
他從洛大小姐身側(cè)走過,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落在洛大小姐身上。
“多謝相救,少俠后會有期!”洛大小姐笑臉盈盈的道。
方驚夢突地拔地而起,飛身去了。
洛大小姐眼睛放光:“這么好的輕功!”
不過她又一撇嘴:“比本大小姐好了一丁點?!?p> “我還以為你被抓走了?!碧K小河卻走了過來,剛好看到方驚夢離去的身影。
洛大小姐小姐看到他,想到“未婚夫婿”四個字,俏臉倏地一紅,一聲不吭的轉(zhuǎn)身跑了。
蘇小河愕然。
“那個……你叫蘇小河是吧?”洛大小姐又折身回來,眼神閃爍。
蘇小河正色道:“在下蘇小河。”
“不管你叫什么,那個婚約……”洛大小姐小心翼翼,心里怯怯的試問道。
蘇小河一笑,道:“這個……”
“本大小姐先給說好了……”洛大小姐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話說了一半,又心虛的低了下頭。她忽然又覺得這樣未免示弱,昂首頭,抬著秀氣的下頜,一本正經(jīng)的道:“我爹既然許下了婚約,本大小姐不會不認賬,你爹救了我爹,我爹知恩圖報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你不能挾恩圖報,這可不是君子所為?!?p> 蘇小河皺了下眉。
洛大小姐卻是誤解了,忙又將語氣柔和點,道:“這個怎么說,雖然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本大小姐調(diào)皮任性,恣意妄為,大家閨秀,窈窕淑女,本大小姐一個字也沾不上。相夫教子這種事本大小姐做不來,你非要拿婚約說事,到時候可別后悔了?!?p> 她嬌哼哼的一揚下巴,將俏臉轉(zhuǎn)向一遍,用眉眼的余光瞥著蘇小河。
蘇小河啞然失笑:“我——”
“今天多謝你相救!”洛大小姐見他剛一張嘴,飛快的截住他的話,拎著裙擺就跑了。
蘇小河看著嬌蠻的洛大小姐頗有落荒而逃之感,原本能夠解釋清楚的事,洛大小姐卻不一點機會也不給他。
他朗聲道:“洛姑娘,在下也不喜歡大家閨秀!”
“啊——”洛大小姐剛轉(zhuǎn)過街角,不知是左腳踩著右腳,還是踩著自己裙擺,響起銀瓶乍破似的驚叫。
蕭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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