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人臉頰被利箭擦過,劃了一道血痕。
他的手在抖。
不是害怕,不是恐怖,而是無力。
“披風衣”眾人合力將他護出重圍,第三個人尚能聽到遠處街巷里“披風衣”余下眾人的廝殺聲。
那廝殺聲越來越少,越來越低。
第三個人的心越來越冷。
今夜大變。
顧忌禪岌岌可危。
“小池巷”岌岌可危。
他要提醒顧忌禪。
因為他受了顧風的恩情,就要回報在顧忌禪身上。
“披風衣”今夜將盡數(shù)戰(zhàn)死,他們都受了顧風的恩情。
什么樣的恩情能讓人死不足惜?
恩情不在于大小,而在于時機。
“披風衣”眾人都在無望之際,決死之間受了顧風的恩情。
這就是大恩。
大恩當以命報之。
“披風衣”眾人所受顧風的恩情已報,第三個人知曉,下一刻就是他報恩之時。
他有預感,今夜他也將隨“披風衣”報恩身死。
但他現(xiàn)在不能死。
他要見顧忌禪。
顧家的故居他來去自如,暗樁決不會阻攔他。
“無法無天”被“披風衣”阻攔,抽不開空隙追擊第三個人。
但第三個人真的還有機會見到顧忌禪嗎?
他面前立著一個人。
第三個人呼吸都靜了,越是危機之際,他的心越靜,刀越穩(wěn)。
但是那人卻道:“你回去告訴顧忌禪,他殺我破板門的人,他們的命,他顧忌禪一定要還。”
那人站在黑夜里,殺意凜然的目光清晰可見:“我會親自取他的命?!?p> 第三個人渾身被那凜然殺氣激的身心一冷。
他再去看眼前的黑夜里,那人已經(jīng)不見了。
第三個快速前往顧家故居,途中看到幾處“小池巷”的香堂殺聲震天。
果然要變天了。
蘇州城里的各門派終于按耐不住,開始出手了。但這背后一定有人在驅動。這幾年來,各門派對“小池巷”心存畏懼,怎么會突然之間襲擊“小池巷”。況且,蘇州城里曾傳,顧忌禪與陸提刑私交甚好。而蘇州城里的各門派又不成氣候,尋常哪里敢與“小池巷”一較高下。
可今夜,他們竟然還真的動手了。
第三個人一路迎來,暗暗觀察所經(jīng)過香堂里的打斗,越來越感覺不妙。
那些襲擊香堂的人,并沒有拼死廝殺,而是牽制。
他們就是為了牽制“小池巷”的香堂,其中目的呼之欲出,存了直搗黃龍之心。
顧忌禪是否猜到?
他又是否有所準備?
第三個人心里更急,行的更快了。
他倏地站住了。
他看到夜間一個橘黃色的燈籠。
他看到了橘黃色的光,卻看不到提著燈籠的人,但那人就在燈籠處。
那人冷道:“‘小池巷’這么多年,都不成氣候,也就沒必要存在了?!?p> “你——”第三個人心中恍然,大吃一驚。
卻見那橘黃色的燈籠朦朦朧朧的影子突然就靠近了他。
那人看著第三個人倒在地上,嘆道:“想不到,卻讓你瞧見了。不過,一起殺了便是。”
他轉身,只見有一個人站在那里。
“焚心圣手”從顧家故居出來以后,心思不寧,總覺得有事發(fā)生。果然,讓他發(fā)現(xiàn)幾處香堂有人圍攻,他出手擊殺數(shù)人,又聽到別處也傳來了廝殺聲。
那廝殺聲悍不畏死,正是他知道的“披風衣”。
那聲音伴隨著“嗖嗖”的利箭破空聲,與其交鋒的人殺人利索,迅捷,行動整齊劃一,殺伐果決。
而此時,各處香堂都傳來殺伐之音。
莫烈心中知道各門派對“小池巷”動手了,隱忍多年,一出手必然就是殺招。
他正要回顧家故居告知這一切,途徑一出小巷,就看到提著燈籠那人殺了第三個人。
莫烈冷笑道:“你果然沒安好心?!?p> 那人悠然道:“此言差矣,江湖之中,強者為尊,‘小池巷’在顧風手中經(jīng)營多年,傳至顧忌禪的手里,卻也只是表面統(tǒng)領蘇州武林,暗地里各門派卻都不服。如此一個懦弱無能的‘小池巷’,不如滅了,換別人來大展宏圖?!?p> 莫烈心知這人詭異萬分,卻也不怕,踱步走來,道:“你果然是狼子野心,老夫不管你背后有何勢力,今夜我就殺了你,再看看誰要對我孩子不利?!?p> 那人嘿道:“我倒要領教領教‘焚心以火’的厲害之處!”
莫烈厲喝一聲,身影忽動,在夜間閃過。
那人舉指成劍,劍氣劃過莫烈的胸前。
“指劍!”莫烈心中一驚,向后蕩去,厲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和洛府外阻攔老夫那小子有個干系?”
那人應道:“告訴你也無妨,那是我的好師弟。”
“你們竟然師兄弟。”莫烈須發(fā)皆張,手間的情火與恨火已催到極致。
那人冷笑道:“但是我要殺他,他要殺我?!?p> 莫烈聽完,想不通這人就是何意。
他見這人使的也是指劍,就想到了曾經(jīng)交過手的方驚夢。但這人親口承認與方驚夢是師兄弟,卻為什么要說這般話。
莫烈忍住動手的沖動,嘿笑道:“勿要糊弄老夫?!?p> 那人不屑的道:“我沒什么好糊弄你的,不過和你說了也是無用,反正等下你就要死了。待我殺了他,等他下去,逆你自己好好問吧。”
莫烈怒喝,橫掌劈出,青磚砌成的上面,被他一掌切入進去,就想刀切豆腐一般。
可他卻一怔。
他明明對那人劈出了一掌,為什么卻劈道了青石墻。
莫烈飛身反轉,凌空對身后擊出一掌。
這一掌出其不意,氣勢磅礴,更含情恨兩火,哪怕一擊不中,這人也必將被“焚心以火”灼其身,燒其心。
卻聽“轟”的一下,青石墻轟然倒塌,卻不見那人的影子。
莫烈心底駭然。
“你在找我?”那人幽幽的話從身后響起。
莫烈忽地轉身,卻沒有急于動手。
他眼前,那人提著燈籠,紋絲不動,好似一直就現(xiàn)在那里。
橘黃色的燈籠發(fā)著橘黃色的光,光芒熾熱而朦朧。
不知到底是熾熱,還是朦朧了。
莫烈飛身起掌,對著那人接連劈了五六掌,拔身后退,顫巍巍的抬起手來。
血流了一地。
那雙掌割有一個血洞,血正潺潺流出。
他這一雙切金斷玉的手,竟然被那人的指劍刺穿。
那人是怎么動的手,何時動的手,他竟然沒有看清楚,甚至感覺不到。
莫烈掃了一眼那人手里的燈籠,總算覺得哪里詭異。
夜間那人提著燈籠,可為何白日里也提著燈籠。
這燈籠必有詭異之處。
他第一掌切了青石墻。
第二掌轟到了青石墻。
但方才,他眼前明明就是那個人。
他出手時,眼前是那個人。
他出手后,卻變成了青石墻。
這燈籠一定有古怪。
他方才的兩掌,本來就是對著青石墻。
莫烈想不通為什么會這樣,卻能肯定必然是那人手里的燈籠所為。
“你究竟是什么人?”莫烈瞇著眼,雙掌掌心被指劍洞穿,已經(jīng)廢了。
“小——夢——樓——”
那人淡然而又悠然的吐露著每一個字,同時暗處清晰的腳步聲也“沙沙”的走來。
但那燈籠卻依然未動,那人的人影卻怎么也瞧不見,看不到。
“故弄玄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