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初主動去找了情歡,問她能否救他夫人。
沐靈以前跟他說過情歡異于常人,她曾把她的靈異之事當(dāng)做故事講個他聽。
沐靈未曾識過字念過書,她自是不相信這些混說。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罷了……
正是隆冬,顧亦初披了個袍子便來找她。他削瘦了很多,情歡差點沒認(rèn)出是他。
“找我有事?”情歡開了房門,但并沒有請他進(jìn)來的打算。
那日下著雪,顧亦初的腳立在積雪里,麻木的失了知覺。
“我知道你有辦法……只要你救我夫人,你說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顧亦初臉色有些隱忍,嘴里吐著白氣。
情歡傘上的積雪不合時宜的砸了下來,落在他們之間。
情歡雖是對他夫人并無好感,但終是對她有些愧疚。準(zhǔn)確而言,她算是一個“兇手”。
情歡帶著對那人的些許愧疚與眼前人的可憐,側(cè)了身子,冷冷的開口:“進(jìn)來吧?!?p> 顧亦初一身寒氣,進(jìn)來后衣服也濕了薄薄的一層,可他并不在意。
情歡剛要關(guān)門,便看見了剛進(jìn)院子門的沐靈,她們隔著一個空曠的院子,對視了一眼。
情歡關(guān)了門,轉(zhuǎn)身開口:“你準(zhǔn)備拿沐靈怎么辦?”
“休了吧?!鳖櫼喑醺緵]有猶豫,甚至在聽到情歡提及她時,他心里是憤怒的。
情歡冷冷的看著他,像是要把這個負(fù)心的人看透一般:“我救不了她?!?p> 顧亦初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他拳頭緊握著,一臉隱忍:“你不是魂契閣閣主嗎?……你可別忘了,她的孩子是怎么沒的?她這個人,是怎么死的?”
“你威脅我?”情歡雖是對他夫人有愧疚,但她活了上萬年,凡人虛虛晃晃不過幾十年。生死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凡塵所有,于她而言不過蜉蝣……
顧亦初冷哼一聲:“我只是提醒你?!?p> “我在殺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情歡輕蔑地挑了眉,并不計較。
“那沐靈呢?你也不在乎?”顧亦初像是魔怔了一般,竟拿她做了籌碼。
他自己說完也是一怔,他覺得自己很混賬。
情歡看著眼前人,她知道沐靈在外面聽著。情歡在忍耐著,指甲都斷了幾只。
她太了解沐靈了,是否能否放棄,對她而言,不是一兩日能做出決定的事情。
情歡思量著:若是她這時候傷了他,沐靈估計會想都不想的沖進(jìn)來。
可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隱忍著哭吧!太狼狽了,情歡不想看她這樣,更不想讓顧亦初看到,笑話沐靈。
情歡忍著暴怒開口:“她已經(jīng)斷了氣,救不回來。不過,我可以讓你活的久一些,等著她輪回。你在天地之間等她尋她便是?!?p> “代價呢?”顧亦初冷靜開口,像極了一樁買賣。
“代價是你要為我辦事,聽我命令,不得忤逆!”情歡突然覺得收了他也不錯,至少能為沐靈出口氣。
她頓了頓,又開口道:“我可以讓你成為魂契,也可以讓你做個不死身。
到她下一世輪回時,讓她成你的結(jié)契人。
至于你想給她什么?又想得到她的什么?等到千年后的輪回你再告訴我吧。
不過在這千年里,你可要找到能練成人間的人呢!找不到的話……一切可能都是空談!”
情歡有些辛災(zāi)樂禍,她第一次感覺到做邪祟的好處來……
她冷眼看著這些凡人愛的死去回來,情濃時說著海誓山盟,轉(zhuǎn)身后便是形同陌路。她看的太多了……顧亦初又能撐過幾個千年?
凡人總是在世上掙扎著,想要活出些體面來,為了金錢也好,美人也罷??捎帜茉鯓樱咳松贿^幾十載,來世輪回又是新的苦難。
一碗孟婆湯,往事隨風(fēng)罷了!
情歡在他的后頸處點了情歡結(jié),算是標(biāo)記。一旦入了魂契閣,除非是魂飛魄散,否則逃脫不得。
顧亦初感覺后頸處入灼燒一般,悶哼了一聲,皺著眉頭出了冷汗。
情歡有意報復(fù),情歡結(jié)外有她的靈力。她越是生氣,他便越是疼痛難耐。不過這也持續(xù)不了多久,一刻鐘便消失了。
她冷眼看著眼前忍耐著握緊拳頭的顧亦初,便覺得出氣得很。他手上青筋暴起,忍耐到了極致。
“人間……是什么?”一刻鐘后,顧亦初已沒了力氣,他一只手捂著胸口喘著粗氣。
遠(yuǎn)處飛竄過來一本書,安穩(wěn)的落在顧亦初撐著的桌子上。
“喏……都在上面?!鼻闅g挑了挑眉,心情大好。
“多謝?!鳖櫼喑蹙o握著那本書便跌跌撞撞地出了門。顧亦初出門走的急,連袍子都沒穿上。
情歡從開著的門瞧出去,書已經(jīng)被他捏的變了性。他微弓著腰,單薄的,有些落寞。她知道,他現(xiàn)在很不好過。
沐靈是晚上才來找的情歡,她眼睛紅腫著,廚房里也少了兩個雞蛋。怎么敷過了還是這樣……
情歡見她來,一點都不意外。她不來,她還要稱贊她有骨氣,果然啊,沐靈就是個沒骨氣的女人。
她笑的很勉強:“情歡,我也想要不死身?!?p> 情歡瞪了她一眼,嚴(yán)肅的回答:“我看你是想要替他去死!”
“我說真的……”沐靈不笑了,她像是很認(rèn)真的想過一般:“情歡……我想要知道塞外的風(fēng)有多凜冽,我想見見千年后的雪能積多厚,我想去學(xué)學(xué)江南小調(diào)……我想坐船,想騎馬,想揮鞭,想握劍……”
“我想做很多事,但我活的不長久……我想活的久一些,豁達(dá)一些,開心一些,我不想變老,不想蹣跚著讓人嫌棄!”
沐靈笑著說了很多,眼里蓄著淚,終是沒落下來。
情歡直直的看著她的眼睛,想要抓些虛情假意來,可這都是真的。
沐靈從未對人講過,就連顧亦初也不知道。她也慶幸著,幸好沒說呢……說了,她又該是多么失望!
“你想好了?”情歡總是拿沐靈沒有辦法,很多時候她都很寵她。
“當(dāng)然啦!”沐靈笑了,像是當(dāng)年跟情歡談起顧亦初時的天真:“我要陪著你……很多很多年!”
“好!”情歡摸了摸沐靈的后頸,輕輕地給她印了情歡結(jié)。
“情歡,你不是說我可以練人間嗎?”沐靈一字一句,說的尤為珍重:“我想同顧亦初結(jié)契……我給他人間,我要他關(guān)于我以往的所有記憶……我所能給你這個魂契閣閣主的,怕是只有千萬年的陪伴了吧!”
魂契閣從不做賠本生意,付出什么,得到什么,一筆一筆都算的明了。魂契給結(jié)契人所需之物,也要從中索取?;セ莼ダ袷菆龊献?。沒人計較誰損失慘重,誰故作高尚。一切的一切,源于自愿!
情歡知道沐靈的心思,她遂了她的愿。她之所以這么做,不過是想讓沐靈知道,世上不是只有顧亦初,還是有別人還在乎她的。情歡也希望,借此可以讓沐靈放下顧亦初,真的如她所說的從此肆意快活。
顧亦初來還書時,情歡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顧亦初,你會對沐靈愧疚嗎?哪怕只有一點點……”
顧亦初一怔,可隨后還是很鎮(zhèn)定的答道:“那是我跟她的事?!?p> 顧亦初很不解的被情歡刺破了中指,從里面引了一道血繩。他的頭很疼,像是要把什么跟他剝離開來。
疼痛很快就結(jié)束了,顧亦初打開房門,他突然覺得好像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他回頭看向情歡的屋子,除了剛剛的血繩外,沒有他的物什。
是什么呢?顧亦初想不起來。這件事折磨了他好多天,直到沐靈站在他的面前。
“你在想什么?”沐靈笑起來很好看,彎著眼睛,天真的很。
顧亦初竟不自覺地回了一句:“我好像……弄丟了一樣特別重要的東西?!?p> 沐靈一下子鼻頭就酸了,但她還是笑著:“你是說人間嗎?我陪你一起去找吧?!?p> 顧亦初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把人間都忘了。是人間嗎?他喃喃自語的恍惚著,是吧……可能是的!
沐靈就這樣陪著他到處走,他聽說書,她就在他身后看著;他撐船,她便坐在船邊難受的嘔吐著;他瞬移走了,她便騎上特別恐怖的馬追他……
她并沒有過她所想要的人生,她還是陪著他,只是……掌握好了分寸而已。
千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苦尋許久無果,顧亦初越加的憔悴暴躁。
沐靈乖乖地回了魂契閣,讓情歡將她練成了人間……足足滿了一個黑匣子。
沐靈感覺不到疼痛,換句話說,練就人間本就沒什么痛苦。
她讓情歡收回了這千年里顧亦初關(guān)于她的記憶,又是一道血繩,沐靈鄭重的把它們系在了頭發(fā)上。
他的夫人已到了輪回之時,他過了許久才知道。
他在萬里河山里尋尋覓覓終是無果,他去找了情歡,情歡給他指了路遞了人間。
顧亦初到時,他的夫人已經(jīng)是個耄耋老人,她的身邊站著一個年紀(jì)相仿的老人家。
顧亦初給她喝了人間,也同她結(jié)了契。
有了人間,他便可以無數(shù)次的同她結(jié)契,她也會在茫茫人海最先找到他。若是沒有人間,他同她的緣分今世便作了結(jié)。
顧亦初去找了情歡,他想要拿走他夫人對凡人的愛戀,他不愿本該是他的人躺在別人的懷里……他給了他的結(jié)契人一個顯赫身世——世世生在皇族。
有所有求,才顯公平!
之后幾十年的沐靈,總是陪著情歡。即使顧亦初來接任務(wù),亦或是匯報結(jié)果,他看見沐靈,只是打個疏離的招呼罷了。
沐靈覺得這樣很好,因為她總怕顧亦初會主動忘了她。剛好,不給他這個機會便好……
樹與夢
魂契閣宗旨: 魂契給魂契閣他們愿意要的東西 魂契給結(jié)契人東西 結(jié)契人也要給魂契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