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退下后,還未等沐靈出言詢問梵子黎的反常,梵子琛便已冷著臉進門。
他冷著眸子看向石桌邊的沐靈和梵子黎,沐靈不自覺的站了起來,有一種被捉奸在床的慌亂。
“你怎么在這?”梵子琛語氣很惡劣,跟平時清冷樣子一點都不一樣。
梵子黎倒是無所謂的痞笑著:“來見見老朋友唄?!?p> 梵子琛很少咄咄逼人,此刻卻是走近他,把沐靈拉到身后:“離她遠點!”
“那真是很可惜……”梵子黎輕歪著頭,沖沐靈天真的笑道:“我對她,也很有興趣呢!”
“那你就試試!”梵子琛語畢便帶走了沐靈,沐靈回頭看了一眼都留在院子里的梵子黎……
該怎么形容當(dāng)時的他呢?他眸子閃動了一下,隨后迅速的瞥向別處……他看上去,很落寞。
梵子琛把她拽到了她的住處,他適時的放了手。他看著她,有些霸道:“以后離他遠點!”
沐靈覺得今日的他格外的不對勁,問道:“今日可是朝堂上有煩心事?怎么火氣這么大?”
“……沒有?!彼e開了沐靈的直視,語氣冷冷的。
“那所為何事?”沐靈不死心,就想問清楚。梵子琛抿了抿薄唇,像是在措辭一般,可最后還是無奈輕嘆一聲:“沒事?!?p> 他迅速出了她的房門,像是在逃避什么。沐靈覺得他很別扭,跟梵子黎完全是兩個性子。
晚間有小廝前來為她換炭火,她趁機詢問梵子琛今日不悅緣由。這府邸雖大,但人手少的很。眼前的小廝,便是每日同梵子琛進宮的那位。
他很懂分寸,也知禮數(shù)。他低頭作揖道:“今日六皇子回府之時,在門口徘徊許久。怕是沒見到沐姑娘等著,心里著急了些,沐姑娘莫怪?!?p> “他跟八皇子……”沐靈支著下巴,皺著眉頭想要詢問。小廝倒是率先打斷了她:“沐姑娘,時候不早了。您還是早些歇下吧,六皇子說明日要帶您去個地方?!闭f完,他便低頭退了出去。
沐靈無聊的趴在桌子上,指尖有節(jié)奏的點著桌面,想要想些什么,卻是沒有一點頭緒。
她余光瞥到梳妝臺上的發(fā)簪,是個精品。按理說,沐靈最愛這類首飾,可惜今日見了梵子黎,還是避嫌為好。她將它裝進黑匣子里,收在了角落里。
次日剛一起身,婢子便敲了她的門,給她遞了一套正紅色的俠客衣衫。沐靈接了進來,心情大好。
她最愛正紅,是骨子里的歡喜。
梵子琛下朝之后,便看見一襲紅衣在院子門口盼望他歸。他恍惚,昨日她可曾交代過什么?
梵子琛帶著些許疑惑:“你昨日可曾要我去買什么?”
沐靈淺笑著,配上紅裝,嫵媚得很。她答:“我竟把一位皇子,使喚成小廝了?!?p> 梵子琛聞言,不禁也笑了:“唯有你罷了。”
他帶她去了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今日天氣回暖,雪已是融盡了。
“是要帶我騎馬嗎?”沐靈用指尖撩開了飛揚在臉前的頭發(fā),仰頭問他。
梵子琛低頭看她,像極了那日塞外的場景。
他笑:“就當(dāng)給你個機會好了?!?p> 沐靈接過馬鞭,輕躍上馬。不服氣道:“若是我贏了,當(dāng)如何?”
“你說如何便如何。”梵子琛上了她隔壁的馬背上,笑言:“那你輸了該當(dāng)如何?”
“若我輸了,你說如何便如何?!便屐`許下豪言,一騎絕塵。
梵子琛在后面想著她的話,最后盡是笑了。
……若是我說如何便如何,那我愿給姑娘一句尊稱,喚作夫人……
鎮(zhèn)國
自那日顧亦初同古兮談及沐靈不歡而散之后,他們之間關(guān)系便有了微妙的變化。
從未有過裂痕的關(guān)系,一旦受了外力闖入,那物什便永遠是讓人不安的存在。害怕失去,小心翼翼,不敢肆意……
古兮越是難過一分,便越是厭惡沐靈,厭惡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
顧亦初未能收回池城之事傳入他國,曾經(jīng)依附鎮(zhèn)國而生的小國開始蠢蠢欲動。今年的供奉,也是偷工減料,就連使臣說話都是夾槍帶棒的暗諷著。
朝堂上有大臣提議宴請各國,以做拉攏,畢竟剛經(jīng)過邊境之戰(zhàn),應(yīng)當(dāng)修整士兵,不適宜再次開戰(zhàn)。
但亦有大臣反對,他們認為此刻應(yīng)當(dāng)殺雞儆猴,揚其國威,況且以鎮(zhèn)國人力財力并不是無法同川國再作抗衡。
兩派吵了數(shù)十日,王上煩躁的閉門不再見客,早朝也是能推則推。就連他的后宮,他也不愿踏足。
身在王位,身邊人都對他恭敬畏懼,他只要聲音微怒,眾人也是伏地而拜。
可此刻的他,卻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無法喘息。短短數(shù)十日,他竟蒼老許多。
逢時,一向在兩個大國之間游回的阜國,竟送了美人過來,還派了威望極高的使臣前來。
本來只是個妃子罷了,應(yīng)是配不上君臣出城相迎的??稍诖颂厥鈺r刻,唯有這般向小國拋出橄欖枝才是明智之舉。
那日,聲勢浩大,沿途百姓前推后搡的想要一睹美人儀容,可都被士兵死死攔住。
有些權(quán)財?shù)淖拥?,都立在了高樓之上,卻也只能依稀看見她穿著異域服飾。轎簾輕起,也只有一雙低眸可見。
到了城門之時,眾臣伏地而拜,尊呼:“靈姬千歲!”
美人勾唇苦笑,靈姬?呵,這是你為我求得的稱謂嗎?果真……是個稱職的使臣呢。
美人踏步而來,冷眸低睨,薄唇輕啟:“平身!”至此……美人不在,唯有靈姬。
那日晚宴上,使臣孫亓不似往日那般侃侃而談,木訥地回著王上的問題。眾臣心底思量:所謂聲名遠播,應(yīng)是夸大其談罷了。
他喝了很多酒,回去使臣住所的路上恍惚間見了靈姬。他頹敗的輕喚一聲:“靈黛……”身邊小廝左顧右盼之后輕聲言:“大使,您吃醉酒了。”
孫亓苦笑,怕是要此生此世都溺死在這醉意里。不愿醒,不敢忘……
川國
沐靈贏過了梵子琛,她騎在馬背上放聲的喊著,回音入耳,連綿不絕。
沐靈轉(zhuǎn)頭,沖著溫柔看她的梵子琛笑道:“你可輸了呢……”
梵子琛淺笑著,聲音溫柔:“是啊,怎么就輸了呢?”
沐靈驚覺,他現(xiàn)今一點都不似初見時那般冷漠。只是,還有些別扭罷了……
沐靈突然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她轉(zhuǎn)了馬頭,直直看他:“那日后,我問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可不許騙我瞞我。還有……別老是一個人扛著……”
“……好?!辫笞予—q豫了很久,才誠摯開口。
他所承受的一切,是與生俱來的悲哀。他能相信沐靈嗎?或者說,他該去相信沐靈嗎?他不知,只是她是第一個想要對他一探究竟的人……
他們是天黑后才到的府邸,門口已有小廝在焦急的走來走去。梵子琛未曾開口,那小廝便立即牽馬上前:“君主急招?!?p> 梵子琛皺眉:“唯我一人?”
小廝為難答道:“八皇子亦在急招之列。”
沐靈不自覺地抬頭看向梵子琛,他臉色冷了下來。他剛要開口讓沐靈早些回去休息,沐靈便伸著懶腰呢喃著:“好困啊,我先回去了?!辫笞予≥p嗯一聲,眉頭卻始終未曾舒展開。
到達宮中大殿之時,君主跟八皇子皆在等他。見他來,君主下座相迎,梵子琛如鯁在喉的難受。
“今日邀你們兩兄弟前來,是有事要商?!本餍Φ奶摷?,梵子琛同梵子黎也只是低頭附和。
“子黎前些日子傷了趙家公子,孤雖已將他禁足以儆效尤,但這始終難堵悠悠眾口。今日丞相進言,讓子黎夏暑之時,前去趙家之地耕種,以讓百姓臣服?!贝ㄍ跗沉搜凼直城嘟畋┢鸬蔫笞永?,勾著唇又道:“可惜趙家產(chǎn)地分散,子琛,你覺得是將子黎派往何處最好?”
梵子琛知道,又是讓他們兄弟心生嫌隙的法子。自他回來,這種卑劣手段,他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就連賞賜他立功的府邸,也是為此而生。
“子黎年紀尚幼,是兒臣未做好兄長之責(zé)。故兒臣愿與……幼弟一同受罰,自行請命去酷暑之地,也就不再叨擾趙家公子,以免再生事端?!辫笞予≌Z調(diào)平淡,像是在聊家常。
川王瞇著眼睛看他,眸子里有了不明所以的危險,他笑:“當(dāng)真是好兄弟,那便如你所愿?!?p> 出了宮門,梵子黎惡狠狠的站在梵子琛身前:“我的事情我自會解決,以后少管。
還有……你確實有失兄長之責(zé)。所以以后便在我面前提兄長二字?!?p> 語畢,他拂袖而去。梵子黎煩躁的快步走著,腦子里都是剛剛梵子琛維護他的場景。
呵,兄長?真是個讓人糟心的身份……
梵子琛無奈的上了馬,小廝隨同。寂靜的夜里,只有風(fēng)吹動斷裂枝丫才有些聲響。
斷裂的枝丫何其無辜,卻依舊要被凜冽的風(fēng)包裹著。它只能緊緊地拽著斷痕處的死皮,以求熬過這個寒冬,等些生機。
梵子琛伸出手,可在觸及前還是放下了。他的生死不得自主,又何能去斷了它物生路。
它該被迫的活著跟死去,如他這般……
樹與夢
其實寫到孫亓跟靈姬的時候,會突然想到古兮的太子哥哥。我在想,為了守護所愛之人去對天下蒼生狠毒是卑劣,那么為了守護天下蒼生而對所愛之人就算是大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