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孟小白依舊歡天喜地隨著大部隊(duì)出了門,這是她課間出門溜達(dá)的第三天,之前幾天的陰郁心情被外面的風(fēng)一吹就散了,她不想再去解什么難題,也不想再去理會什么沈木凡的八卦,只想放空大腦,哪怕是發(fā)發(fā)呆。
也是這第三天,沈木凡終于徹底失去了耐心,甚至都懶得對孟小白發(fā)脾氣了,直接把她桌上那張空蕩蕩的作業(yè)紙揉成一團(tuán)扔進(jìn)了垃圾桶,面無表情走開了,只是他臨走前淡淡掃了她一眼,那一眼,就像是一盆冷水,兜頭倒在了孟小白頭上,她慌了!
孟小白原本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迎接自家小師父的滿腔怒火,結(jié)果……沒有結(jié)果?沈木凡一定很生氣吧?連話都不跟她說了嗎?
原本輕松愉悅的好心情頃刻間一掃而空,孟小白將自己連日來的不務(wù)正業(yè)一一反省了一遍,滿滿的失落和愧疚感涌上了心頭,將她整個人都淹沒了——他那么努力幫她復(fù)習(xí),她卻如此辜負(fù)!
從前有人說她沒心沒肺,小白心里還不服氣,現(xiàn)在想想,她可不就是沒心沒肺嗎?就為了那個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幕后黑手,她把他的心血都糟蹋成什么樣了?
放學(xué)的時候,沈木凡收拾好書包就往外走,往常的這時候,他會留下來給她講題目,利用課間二十分鐘、十分鐘湊出來的時間做的,然而她已經(jīng)連著五天沒做出來了。今天,他顯然是不打算講了。
孟小白背起書包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頭埋得低低的,將認(rèn)錯的姿態(tài)做到了十足十。沈木凡淡淡掃了她一眼,繼續(xù)目不斜視往前走,既不攔她也不理她,完全當(dāng)她不存在。
沈木凡走路太快,腿又長,小白跟得很吃力,可一見他完全不理自己,她還是加快了腳步跟上。心里又是難過又是悔恨,也不知是走路太快,還是喘氣太急,總之她忽然鼻子一酸,眼淚就自己掉下來了。
神奇的是,這時候孟小白還有心思想慶幸,好在低著頭,別人看不見她在哭。可惜,很快她就沒心思想這些了。
因?yàn)榭拗拗?,孟小白就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大腦漸漸缺氧,哪怕極力忍著,還是發(fā)出了小小的抽泣聲,她邊哭邊郁悶,為什么哭起來會這么難受?
回想起來,好像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有這么難過了,久到都快忘記難過到哭是什么滋味了。她有些心驚——這是怎么了?是因?yàn)槔⒕??還是因?yàn)樯蚰痉膊焕碜约毫耍?p> 答案呼之欲出,孟小白越想越心驚,哭得也就越發(fā)停不下來了。
“你哭什么?”
“沈木凡對不起!”帶著濃重的鼻音。
幾乎同一時間,沈木凡停下轉(zhuǎn)過了身,而孟小白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衣袖。他略微冰涼的手指緩緩抬起她的下巴,她扭捏地別過頭。
指尖被沾濕,他微微一頓,卻忍不住訓(xùn)斥她:“孟小白,別以為掉幾滴眼淚我就會原諒你?!笨上шP(guān)切的眼神卻泄露出了他的不舍。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臉,滿臉淚痕地看著他,啞著嗓子可憐兮兮地問他:“有沒有面巾紙?”她感覺鼻涕快流出來了,那樣子一定會很丑,還很惡心。
沈木凡滿心的憐惜被她這神來一句拋到了九霄云外,無奈地從兜里掏出一包紙巾,還很是貼心地拆開掏出一張抖開,卻惡作劇地蓋在她的臉上,在她看不到的紙后,笑了。
孟小白仰著頭往后躲,手忙腳亂地從臉上撕下那張紙轉(zhuǎn)到一旁擤鼻涕去了,好丟臉!
他收斂了笑意,在她回過頭時又板起了臉:“說說吧,對不起我什么?”
“不該不珍惜小師父你的勞動成果,還有,沒有按時完成您老布置的作業(yè)?!边@是她在心里打了無數(shù)次的草稿。
“還有呢?”沈木凡看她了一眼,眼底升起一抹柔情。每次她低頭認(rèn)錯、耍寶賣萌的時候,總會恭恭敬敬稱他為小師父,語氣里又帶著幾分親昵。
孟小白不敢正視他的眼睛,一心低著頭誠懇認(rèn)錯:“不該冥頑不靈,屢教不改?!?p> “還有呢?”
“不該惹師父您生氣,應(yīng)該早一點(diǎn)兒過來道歉?!?p> “還有呢?”
“不該犯這種不可原諒的錯誤,”說到這里,孟小白兩只爪子立刻揪住沈木凡的衣袖,低聲下氣地懇求,“師父,徒兒不敢奢求您的原諒,求您大人有大量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吧?”小白一不小心入戲太深,古裝臺詞都用上了。
沈木凡卻冷靜得很,絲毫不為所動,卻也沒有拂開她,只是淡淡地問,“還有呢?”
“還有?”孟小白眨眨眼,還有嗎?
“孟小白,”沈木凡終于還是自己問出了口,“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孟小白瞬間卡殼,“怎么突然這么問?”
“說說看?”沈木凡剛才還皺起的眉輕輕舒展開,語氣云淡風(fēng)輕的,就像是在跟她講解數(shù)學(xué)題。
“哦……”孟小白隨即陷入沉思,最后還是放棄,“沈木凡,你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小師父?同學(xué)?朋友?好像有點(diǎn)兒復(fù)雜……”
他看著她笑,輕眨了下眼睛,問:“復(fù)雜嗎?”
孟小白躲開他的視線,埋著頭自言自語:“就是很復(fù)雜好嗎?”
“很好。”沈木凡深吸了一口氣,點(diǎn)頭,這個答案,他很滿意。
“好什么?”回答孟小白的,是沈木凡嘴角緩緩揚(yáng)起的弧度,她不禁心頭一跳,有種心里的秘密被扒開的心虛。
沈木凡的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孟小白完全沒想到,他竟然這么輕而易舉就原諒自己了。
問題說開之后,課間二十分鐘的休息,因?yàn)槟且蝗号男钜獯驍_,因禍得福,孟小白可以到處游玩了。只是,她沒想到,沈木凡居然什么都知道,甚至還等著她上門求助。
不感動嗎?
那是不可能的。
不生氣嗎?
那也是不可能的。既然知道,為什么不能主動一點(diǎn)兒幫她解圍?可是,憑什么呢?沈木凡幫她的已經(jīng)夠多了,她已經(jīng)開始頭疼以后該怎么還了?
上午十點(diǎn)半,陽光正好,走廊里清風(fēng)陣陣,最是適合三五好友相伴,一邊欣賞風(fēng)景,一邊享用零食,再一遍談天說地。
婷玉撕開包裝袋,掰開手里的巧克力,輕輕咬了一口,口齒不清地問小白:“以后課間都不用做題了?”
暮雨湊過去搶了一小塊,懶懶地掀開眼皮看她,一副不大相信的樣子,也問了小白一句:“你那小師父怎么突然學(xué)出家人慈悲為懷了?”
小白接過婷玉手里最后那一塊巧克力,自嘲:“大概是對我不抱希望了吧?”然而她眉眼彎彎,完全沒有被人拋棄該有的失魂落魄。
暮雨瞇著眼,帶著幾分審視:“然而,我怎么覺得你似乎很高興?”
小白沐浴在清風(fēng)中,也瞇著眼,不同于暮雨的審視和思考,只是單純的笑意盈盈:“還好還好?!边@哪里只是還好?明明就是非常非常好!
婷玉危言聳聽,伸出兩只魔爪恐嚇?biāo)骸澳憔筒慌律蚰痉惨慌?,給你來個清理師門?”
小白漫不經(jīng)心搖著頭:“他自己說不用做的,我可沒干什么欺師滅祖的缺德事?!?p> 婷玉違心地點(diǎn)著頭:“是是是……你就是作業(yè)沒完成而已?!?p> 小白手肘輕輕撞向婷玉,嬉笑道:“陽光明媚,清風(fēng)正好……婷玉,你瞎說這種煞風(fēng)景的大實(shí)話好嗎?”
暮雨沒有捧場小白的賣乖,神色嚴(yán)肅,甚至,還對她翻了個白眼:“孟小白,你就不打算說說,最近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白愣?。骸鞍l(fā)生了什么事?”
婷玉翻白眼:“別瞞了,最近我和暮雨天天不在教室,你就不覺得奇怪?我們就是去買個零食,又不是去上課不能遲到早退。再說,大神的題目我們也一直很想試一試的?!?p> 小白恍然大悟:“所以,你們也被騷擾了?”
暮雨擺擺手,笑容意味深長:“不至于,頂多算是……零食免費(fèi)送上門?!倍疫€每天都不帶重樣的,讓人嘴饞到難以抗拒!
小白瞇著眼轉(zhuǎn)向婷玉,婷玉立刻補(bǔ)救道:“我都給你留了的。”
這回輪到小白翻白眼:“我謝謝你們……早知道我一個人忍那么辛苦干嘛?白白遭罪?!?p> 暮雨毫無同情心地落井下石:“自作孽不可活?!?p> 這一天,三人說說笑笑,難得在下課鈴聲響起前一起回到了教室。
孟小白的桌上不知被誰放了個漂亮的禮盒,有人慫恿著她打開。她心里也有幾分好奇,于是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個禮盒,然而,精美的禮盒里面,卻躺著幾只死掉的蟑螂。
饒是小白早已有了心理準(zhǔn)備,看到里面的死蟑螂還是有點(diǎn)接受不良。
她抬起頭,視線里就闖進(jìn)了許多人,那些人里,有人冷眼旁觀,有人淡定地在一旁看她的笑話,面露嘲諷……
只這一眼,孟小白就感覺到全世界的惡意都在瘋狂地朝著自己涌過來,而她,無處躲藏。一如當(dāng)年那個全班第一、卻莫名其妙被全班同學(xué)孤立的小小的她,呆立在人群中手足無措,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