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臉上表情由心虛變得驚愕,鄭琰玉連著的這幾問,甚至是把他搞得有一些懵了。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從這一群人進(jìn)門到現(xiàn)在,自己都是小看了正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他往后退了幾步。
他之前并沒有覺得鄭琰玉會是個什么人物,最開始敲門的兩人是鄒鴻和賀七,賀七的身份更像是一個開路的打手,而從鄭琰玉一個人在最后面牽著三匹馬的表現(xiàn)來看,他更偏向于覺得鄭琰玉只是兩人的仆人或是屬下,或者只是鄒鴻的,因此并沒有把他這個人放在心上。
“客人……老夫不太懂你說的話,你能不能說得清楚一點?”
“戰(zhàn)莊主”已經(jīng)知道,今日他是不可能要與這兩個人善了了,早知如此,當(dāng)初就不該讓那黑小子去開門,能省得多少麻煩。他現(xiàn)在裝著傻拖時間,為的是讓那些埋伏在其他房間里的“莊客”們都準(zhǔn)備好,在沒有做好完全的準(zhǔn)備之前,先不和對方撕破臉。
“說清楚一點,好。”
鄒鴻從鄭琰玉側(cè)邊跨出,方才垂下的雙眼在這時又突然抬起,像是看一個笑話一般看著這位“戰(zhàn)莊主”。
鄒鴻嘴里淡淡吐出四個字,以非常不屑的語氣:
“你個蠢貨?!?p> “你……”
他就這樣冷不丁地被罵了一句?這樣的嘲諷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戰(zhàn)莊主”心里陡然發(fā)寒,當(dāng)然,更多的還是憤怒。原來這幾個人一直都把自己當(dāng)作傻子一般來戲弄,原來自己的算計早就被看破了,怪不得自己送去的那個食盒,他們動也不動。
那么他們之前說的話,看來也是信不得了。
后退兩步,莊主冷笑兩聲,道:
“雖然不知道客人們到底是哪里來的,又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老夫終是留你們不得了?!?p> 他方才后退幾步,是為了能有足夠的空間給他施展,以拔出佩戴在他腰上那把刀。
“要怪就怪,你們自作聰明!”
太陽越升越高,陽光越來越盛,打在他這把刀的刀刃上再反射出來,倒是十分的晃眼。
“戰(zhàn)莊主”心想著:“準(zhǔn)備承受戲弄我的代價吧?!比缓蟀阉牡陡吒吲e起。
應(yīng)該差不多了。
隨著他拔刀時的“刷”的一聲,院里周圍一圈的房屋,除了東廂房賀七正在睡覺的那間周圍的,門都前前后后地打開了,之前消失不見的一群群莊客都擁擠著、叫喊著,從房間里出來,手上都是明晃晃的刀槍劍戟。
這群約摸有五六十個的人,一起都擁了上來,但是并沒有往兩人面前撲,仿佛投鼠忌器一般。這群莊客不停地左右挪動著位置,最后竟形成一個包圍圈,把鄒鴻、鄭琰玉連同那假莊主圍在了當(dāng)間,水泄不通。
原來鄒鴻和鄭琰玉還覺得清靜得奇怪的莊園,這下一下子就喧鬧起來了。
“不知道這是哪里來的山大王……陣勢不小啊……”
鄭琰玉自言自語,身旁的鄒鴻卻冷哼了一聲:
“外強中干?!?p> 在突變面前,二人眼神四處警戒,提防著偷襲者,鄭琰玉還忙里偷閑跟鄒鴻聊了幾句。
“鄒司丞能這么自信?”
“切……”
回復(fù)他的只是個語氣詞而已。
隨后鄒鴻也提醒鄭琰玉說:
“要留意著房門,賀七那廝還在里面睡著呢?!?p> 鄭琰玉看了一眼賀七房間的方向,有幾個層層疊疊的人影和刀光劍影把他的視線攪得斷斷續(xù)續(xù),他覺得頭皮有那么一點點地發(fā)麻。
“那還怎么打?”
鄒鴻一副小菜一碟,菜鳥你還差得遠(yuǎn)的語氣,說:
“就這么打,就當(dāng)成是你的入職考試了。”
鄭琰玉一聽,意思是這當(dāng)官兒的還想安排我?
“考個屁!誰說了要進(jìn)你們清平司了?”
鄒鴻也懶得跟他斗嘴,看著從房間里面出來的小嘍啰越來越多,漸漸地嚴(yán)肅了起來。
“那先收拾掉這些再說。”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在這里說了半天,全然沒有把在場的其他人放在眼里。而之前放話要讓他們后悔“自作聰明”的假莊主,現(xiàn)在毫無存在感,更何況是在自己這么多的小弟面前,這讓人家的面子往哪兒放。
手持利刃在空氣,里面虛砍了兩下,鋒刃切割空氣,發(fā)出“嘶嘶”地聲音,這位山大王也一起怒吼:
“狂妄!我雩婁山鄧之,豈是容你們這么蔑視的?”
“真是多嘴?!?p> 鄒鴻向來看不起這種對手,在那里標(biāo)榜自己半天,卻又半天都不開打。他執(zhí)行任務(wù)從來是干凈利落,遇到對手就干,遇到攔截就闖,不喜歡跟人廢話。
“喂喂喂,看到了吧?我老大說你廢話太多了,要打就趕緊,不然就放我們過路,別在這里自報家門了,我們記不住?!?p> 鄭琰玉見現(xiàn)在也只有打一條路,活動了一下兩條膀子,順便說點惡心對面的話,那臉上的表情更是要多囂張有多囂張。
被教育了一通的山大王一愣,我現(xiàn)在手下人這么多,居然還要受這種委屈?
“你們兩個混蛋!都給我上!”
四周的嘍啰都開始發(fā)出低吼,五六十人的聲音匯在一起,那聲音有些像是在覓食的餓狼發(fā)出的號叫,又像是猛獸守衛(wèi)領(lǐng)地時對入侵者的警告,氣勢洶洶、攝人心魄。
包圍圈慢慢匯攏,不知是誰帶頭高聲發(fā)喊,人群便一齊撲了上去,像是一個圓環(huán)朝著圓心突然收緊。兩人身形一轉(zhuǎn),變位置為背對背,在在刀光劍影之間輾轉(zhuǎn)騰挪、借力打力。對面找不到他們的防守死角,這人數(shù)的優(yōu)勢一開始暫時還沒有體現(xiàn)出來。
幾人約好了時機,要從左右兩邊同時夾攻鄒鴻,卻被他恰到好處地跳開,兩邊的人攻擊落空,還險些傷到彼此。假莊主,或者說鄧之,仗著那口刀的鋒利,三步兩步撥開一個角的莊客們,搶到鄭琰玉面前,一刀橫削而出,直取鄭琰玉的胸膛。鄭琰玉左腿微撤,兩腿作橋,將上身后仰。
鄧之一刀斬中空氣,便只恨鑄造這口刀時沒有多打一寸刀刃,揮刀再砍。鄭琰玉幾個靈巧的轉(zhuǎn)身,躲開了鄧之往要害砍去的刀招,對著不知此刻深陷人海何處的鄒鴻叫到:
“來之前怎么不向宋猇要兵器?”
回應(yīng)他的是鄒鴻那依然鎮(zhèn)靜的聲音:
“兵器帶身上太礙事了?!?p> 鄒鴻這邊,一邊左右騰挪,躲開小嘍啰們的刀槍,一邊回答鄭琰玉的問題。
“這樣即可?!?p> 鄒鴻話音剛落,一手捏住了向他刺過來的槍桿,手腕一擰,一股巨力就順著槍桿上傳了過去,將那手握這桿槍的小嘍啰直接震退。鄒鴻一甩腕子將槍刃扯過身邊來,正好擋住了從另一側(cè)劈過來的劍刃。鄒鴻再一手握住槍桿中部,挽了幾個槍花,就將這槍舞起來。
這一條槍在他的手里左出右突、如蛟如龍,將周圍五尺以內(nèi)的敵人都悉數(shù)逼退。
“看到了嗎?他們有什么,我便有什么?!?p> 鄭琰玉見狀,好,學(xué)到了。
他撇開正在領(lǐng)著幾人,多對一與他糾纏不休的鄧之,縱身跳到一個莊客的身后,貼著他的后背將其持刀的那只手抓住,那莊客手中刀是單向開刃,手臂又動彈不得,一時間竟然拿鄭琰玉沒有辦法。
鄭琰玉的另一只手推上了那莊客的手臂,一把就將這口刀奪了下來,反手拿刀背將這莊客拍到一旁。
兩人手上有了利器后如虎添翼,莊客們往前沖擊的膽量頓時消減了很多,兩人周遭受到的壓力頓時一松。
“廢物!”
鄧之見半天都沒有把兩人拿下來,心里氣急,本以為他們就是江湖上的散人,最多會帶點稀松平常的武藝,沒想到卻遇上了磕不下來的硬茬子,這倆是高手啊。
不過在這里,他鄧之可沒有回頭路可以選;事情已經(jīng)做下了,就算是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堵上一塊大石頭,他也得上。
“將他們兩個圍在中間,并肩子站在一起,步步緊逼!”
鄧之發(fā)號施令,想要以陣型的優(yōu)勢困殺二人,但并沒有起什么效果,莊客們似乎并不能把“莊主”的命令充分地理解,依然是采用了混亂的打法,在鄭琰玉與鄒鴻刀槍之下逼不進(jìn)分毫。
“唉……真是?!?p> 鄧之頓時感覺到一股挫敗感,他的這些屬下說白了只是一群草寇,只能打打順風(fēng)仗,確實太缺乏訓(xùn)練了。
不過有一句俗話叫做“好狗抵不住賴狗多”。
“我就是用人海戰(zhàn)術(shù),也能把你們累死。”
目光陰鷙,鄧之漸漸退出了交戰(zhàn)的中心,他要等到兩人的氣力都被消耗過半的時候,再出來將二人收拾了。
這樣的結(jié)局,鄒鴻也同樣想得到,他沒有料到的是,莊上的嘍啰居然會這么多。
“鄭兄,這樣下去不行,想想辦法?!?p> “我想辦法?讓走一步看一步的是你,不該你這當(dāng)官兒的不想辦法嗎?”
“我這不是要考校一下你嗎?”
鄒鴻回得還是那么不咸不淡,連一絲喘氣聲都沒有,絲毫聽不出他現(xiàn)在正經(jīng)受著一群人的圍攻,鄭琰玉覺得他如果想走這些人根本就攔不住。
“……”
鄭琰玉一刀斜砍,把一桿朝著他刺過來的槍桿削斷,朝著鄒鴻大吼一聲:
“擒賊先擒王!”
“說得好。”
聲音響處,鄒鴻一槍刺出,將人群逼得左右分開,瞬步而出,已經(jīng)來到鄭琰玉身旁。
“那就擒賊先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