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叫我沈參軍
城墻下，一個壯碩的身影帶著幾人返身殺向追趕而來的敵軍。他像一頭暴躁的雄獅，扎進敵軍的人海里，揮舞起他的大刀。大刀所及，所向披靡。他不顧身體上還掛著的敵人的刀槍，一味向前，似要憑著一己之力砍殺出一條血路。
他已經深陷敵人的包圍之中，他無法掙脫，他也不愿意掙脫，只知道拼盡全力地砍殺，盡量延阻敵人的追擊。
是李都頭。
沈夢絕望地看著……
李都頭等人的舍死拼搏，延緩了敵人的追擊，趁著這一絲空隙，城門已經打開，城門外的士兵紛紛涌進來。
不，李都頭不能死。
我還欠著他一條性命，待我還先還給他。
“給我備一匹馬！”沈夢邊說，邊朝城樓下跑去。
眾人都看得清楚，他這是要去營救李都頭。
大牛也跟了上來：“我也去！”
沈夢一把推開大牛，凄然笑道：“你還要回老家去報仇呢?！?p> 馬已經備好，是一匹白馬。沈夢跨上馬背，疾馳而出。
身后，城門戛然關閉。
大丈夫一世為人，“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沈夢壓低上身，貼著馬背，朝李都頭身邊的敵軍沖去。
馬嘶長鳴，敵人紛紛退散，沈夢彎刀揮去，不知幾人命喪。
壯士豪興，亦不過如此；橫刀立馬，方顯男兒本色。
沈夢策馬圍著李都頭，四下驅殺。
夜空下，白馬異常顯眼，白馬上的少年面目猙獰，是魔鬼的化身，此來取人性命。四面敵兵抱頭鼠竄，他們紛紛退散，忘了此少年不過一人一刀一馬。
李都頭正殺得起興，見沈夢騎馬趕來，急忙抓住他伸過來的手，也一步躍上馬背。
遠方，敵人的騎兵也正加速趕來。
沈夢催動白馬，向城墻馳去，李都頭位于馬后，奮力砍殺任何接近的敵兵。城墻上，早有幾根繩索拋將下來。
沈夢騎馬沿城墻飛馳。
回過頭來，和李都頭目光相接，二人心神交匯，瞄準一根繩索，棄馬騰起，都緊緊地抓住繩索。
城上眾人一起使力，二人便似騰云駕霧一般，來到城墻之上。
沈夢這一番舍命救李都頭，前后加起來不過幾分鐘時間，但其間刀林槍雨，幾番生死之間游蕩，直看得墻上眾人心神俱醉，看得敵兵目瞪口呆，仿若天神降臨。
閬州城下，也自此留下白馬少年的傳說，在這場戰(zhàn)爭遠去后的許多年里，仍然在市井處流傳。
城墻上響起久違的歡呼聲，這些聲音直沖云霄。仿佛敵軍已去，閬州城圍已解。
歡呼聲中，沈夢和李都頭二人緊緊相擁。
…………
憑著這兩戰(zhàn)的功績，沈夢被跨級授予錄事參軍（約等于副都頭）的職務，成為了鐵錘都里除李都頭外職權最高的軍官。
但在這被四面圍困的閬州城里，此戰(zhàn)后注定將灰飛煙滅的鐵錘都里，沈夢要這參軍職務又有何用？
李都頭也覺得尷尬，但他還是按照以往的規(guī)矩，將全都余下的二百名士兵召集在一起，莊嚴地宣布這一決定，并為沈夢親手穿上代表參軍職務的戰(zhàn)服。他還半開玩笑式地恭賀沈夢：“你小子，別不知足！來軍營里才半個月，就當上了參軍。當年我混到你這個參軍，可是用了足足七年。”
沈夢能說什么呢？只能是感謝領導的栽培，表示以后要加倍地努力，盡職盡責。
鐵錘都里的士兵看著沈夢從一個人人鄙棄的廢物，一躍成為了都里的第二號人物，雖是覺得難以想象，卻并沒有為沈夢感到慶賀。因為大家心里的都清楚，這個時候當上參軍，不過是讓他的人頭更值錢，便宜了那個將來砍下他頭顱的東川軍士兵。
不過大家以后便不能再稱呼沈夢為“野和尚”，只能恭敬地稱呼一聲：沈參軍。這不，大牛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勾住沈夢的肩膀，大喊：“沈參軍！參軍大人有何指示??？”
他這一喊，沈夢還真找到幾分當官的神氣，昂首闊步起來。
相比于李都頭的賞賜，李仁矩來得更加實在，他在眾保寧軍將士的面前端來三十兩白銀，作為沈夢奮勇殺敵、勇猛無畏的犒勞，還借此機會大肆渲染，要全軍的將士向沈夢學習，捍衛(wèi)閬州城。
沈夢清楚李仁矩這樣做，更多是為了激勵其他將士，讓他們?yōu)樗朗爻浅?。但他還是滿心感謝李仁矩，——這可是銀子啊，白花花的銀子。從現代社會穿越過來的他，太明白錢的重要性了，而且憑著常識他也知道在戰(zhàn)亂時代，通貨膨脹，白銀的價值更高。指不定將來就指望這些錢，來買下自己的一條活命。
沈夢把這些銀子（大小不等共十錠）放在貼身的衣物里，隨身攜帶。跟在他身后的跳蚤除了羨慕的眼神，就是一直嘟囔“守財奴”。
沈夢反身就是一巴掌：“你懂個屁。”
跳蚤還是一直跟著沈夢，大概這輩子他都不會離開了。沈夢正好需要衛(wèi)兵，就順勢將跳蚤任命為自己的第一個親兵，并且嚴肅地訓誡道：“所謂親兵，就是要用自己的生命來守衛(wèi)長官的安危?！?p> 跳蚤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反正他認為跟著沈夢，便不會有生命危險。
沈夢并不是守財奴，第二天便拿出一兩銀子，和大牛一起將李都頭騙到城里的怡紅樓。
李都頭不是說他死了很冤枉嘛，說他還沒有脫過娘們的衣衫嘛，今天就要帶他嘗嘗鮮、破個戒。
閬州城被圍，戰(zhàn)事不停，城里的各種營生自然也就蕭條，但怡紅樓除外，隨時可能死去的官兵們都選擇來這里醉生夢死，將這作為自己生命最后的踐行。
李都頭才被沈夢等人推進來，怡紅樓里頓時熱鬧起來。
“這不是李都頭嗎？你也來了啊！”
有比李都頭在軍中職務更高的軍官，調侃起來就更加直接：“哎喲大錘兄弟啊，你可算來了，我們天天都在這盼著你呢。你要再不來，我們連找娘們的興趣的沒有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