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著市區(qū)走去的過程里,艾銳一直對龍泉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想要做的那把槍,各種理論各種數據扯得頭頭是道,似乎馬上就能成功制作出來一般。
“沒材料嘛?!饼埲獑査麨槭裁床话阉龀鰜頃r艾銳就兩手一攤道?!霸谖业挠嬎憷锇?,現有的已知的金屬里好像幾乎沒有能達到要求的種類?!?p> “也就是說這把槍只存在于理論中。”龍泉的冷淡的臉上幾乎都要露出笑容了。
“現在沒法做,注意是現在,已知的材料無法達到要求,不代表沒有發(fā)現新材料的可能性,至少我已經成功地制造出了簡化版,這說明我的思路是正確的?!?p> “也可能因為你的簡化版本身就沒有那么高的要求,這不代表你就是對的。”龍泉一邊說著一邊繼續(xù)向前走著,隨即發(fā)現她控制著懸浮在艾銳后背的劍受到了很大的阻力,再回過頭才發(fā)現艾銳已經停了下來,并定定地看著她,她沒再說話,而是用表情表達出了她的疑問。
“我覺得剛剛那句可能是你這輩子說過最長的一句話?!卑J笑了。“至少也是我聽過的最長的一句。”
龍泉的臉又再冷了下去,并準備繼續(xù)向前走,但艾銳拉住了她。
“等等。”艾銳指了指身旁的一間殘破的平房?!霸蹅z到了。”
在出發(fā)的時候,他們已經預先規(guī)劃好了行程,首先幫龍泉的傷口進行更專業(yè)的處理,然后再去采購艾銳需要的材料,順便看看城里有沒有什么新的消息,如果時間足夠并且他們認為形勢還不算太危險的話,他們就再去查一查龍泉想查的那些事情。
從目前的計劃來看,也就是要到特里亞的分部里逛一逛。
這大概不會像是逛街買菜一樣輕松愜意,但艾銳現在擔心的暫時還不是這個。
他們現在到的地方,則是艾銳所知道的一家私人診所,據他所說,這大概不是最實惠的那一類診所,但一分錢一分貨,幾乎所有的外傷都可以在這里得到妥善的治療。
而且這里的醫(yī)生從不多問你是從哪里或者因為什么而受的傷,他看到什么傷就治療什么傷,除非你告訴他更多的東西,你帶來什么人他就治什么人,從不管你是誰。
唯一的缺陷,就是這里貴得驚人。
艾銳之前談及這間診所時的樣子顯示他是與這間診所有過許多瓜葛的,這讓龍泉都不得不有些好奇了,因為他顯然不是那種會把錢花在更好的治療上的人,而對于這一點,艾銳少有地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露出了一個顯然是笑卻毫無笑意的詭異笑容。
艾銳首先走進了這間平房里,龍泉也只得跟了上去,然后發(fā)現這里面比外面看上去的還要糟糕,從平房的入口走進來之后就是一條向內延伸的走廊,但走廊兩側的很多墻壁都已經坍塌了,地上散落著許多看不出原本是做什么用的塑料制品,某個房間里堆滿了似乎用過不止一次的紗布及醫(yī)療用品。
這樣的場景令龍泉深深地懷疑這個醫(yī)生的水平,在這個“醫(yī)生”出現在她眼前之后,這種懷疑變得更加強烈了。
一個比她還要矮了幾分,但是體態(tài)臃腫的人以遠遠超過了他的體型所應該有的速度尖叫著從這條走廊最深處的一道門里沖了出來,他渾身都被血給覆蓋住了,一部分依然是鮮紅色的,一部分已經變黑凝固住了。
他一邊尖聲叫喊著一邊使勁地揮舞著手里的手術刀,以及……一把比他的手臂還粗壯的鉗子。
“我說了!按住它!”
他的尖叫聲如此高亢,龍泉幾乎沒聽清他到底在呼喊著什么,然后一個沉穩(wěn)得多的聲音就從門里傳了出來。
“我用了五倍的麻醉劑,它肯定沒法動了。”
“五倍?!十倍!我說了十倍!”
“它肯定沒動?!?p> “十倍!”令人難以置信地,他連高喊的語調都幾乎提高了十倍。
“好吧,好吧,你說了算?!?p> 這個矮胖子這才意識到在他不遠處的走廊里站著另外的兩個人,實際上,剛剛龍泉和艾銳已經往后退了好幾步了,他高亢的嗓音在這片殘破的走廊中形成的回響幾乎能刺穿最變態(tài)的殺人犯體內或許并不存在的靈魂,或許這才是這里如此殘破的原因。
“我說過了,我不想在這里見到你。”矮胖子的聲音沉穩(wěn)了下來,似乎剛剛的高喊并不需要讓他換個氣什么的,但聲音依然十分尖銳?!爸辽俨幌胍姷酵暾麩o缺的你?!?p> “介紹一下,這位是龍泉?!卑J沒理會對方的話,只是揉了揉耳朵以后拍了拍龍泉的肩膀,然后又無視著龍泉的臉色把手伸向了另一邊的矮胖子?!斑@位是獸醫(yī)?!?p> 龍泉緩慢地把臉轉向了艾銳,她再一次用自己毫無變動的神情表達出了自己的疑問。
“人也只是動物的一種嘛。”艾銳像是耳朵進水了一般歪過頭往耳朵上拍了兩下,然后甩了甩頭道。“至少他自己是這么說的?!?p> “要治的是她?”獸醫(yī)已經看清了龍泉身上帶著的傷?!澳氵€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吧?”
“行了,別廢話了,你就說能不能治吧?!?p> “還有我不能治的東西嗎!”獸醫(yī)的語調忽然提高了。
“沒有!沒有??!”艾銳連忙伸出了雙手制止了獸醫(yī)繼續(xù)提高音量的行為。
“行了,到那間房里等著?!鲍F醫(yī)用自己手里巨大的鉗子隨意指了指艾銳身旁的一間房,然后就轉身返回了他一開始沖出來的那道門里。
“那咱們去等等吧。”艾銳松了口氣,向龍泉說道?!胺判陌?,沒問題的。”
不,有很多問題,龍泉幾乎想要立即轉身離開這里了,但一如之前的幾次一樣,她最終還是跟著艾銳走進了那間房里。
再次令她感到驚訝的是,這間房里異常地整潔,并不是她會把自己的家精心打掃出來的那種整潔,但相對于她剛剛所看到過的那一切,這里整潔得幾乎就要發(fā)光了。
不過她的臉上依然看不出有什么驚訝的痕跡。
房間正中央擺放著一張蓋著淺藍色鋪巾的醫(yī)療用床,一旁擺著的架子上掛著幾盞可以聚光的油燈,以及可供擺放手術用具的臺子,除此以外房間還有幾張高度不同的凳子,然后就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沒有別的什么能用的東西,也沒有什么看上去沒用的東西——例如她剛剛在外面看見過的那些。
艾銳拉過一條稍微高一點的凳子拍了拍放到龍泉身旁,示意她坐下,并把劍遞給了她。
“我想去看看他在給什么東西動刀子?!卑J說完就準備往外走了,然后又回過頭來。“你想看看不?”
“不必了?!?p> “行?!卑J說著就走了出去,沒過多久,又一聲尖銳的呼喝聲從不遠處的走廊深處傳了過來。
“給我滾出去!”
沒過多久,艾銳就揉著耳朵返回了這個房間,他假裝沒發(fā)生任何事地又找了一個凳子坐了下來,然后掏出了一枚手雷把玩了起來,又再過了一會兒,獸醫(yī)端著一個裝了一些紗布、幾把不同刀具與藥品的鐵盤子走了進來。
他這一次的登場和上一次又有了顯著的差別,不但戴上了手套,連身上的血跡都幾乎清理干凈了,僅有鞋子上仍殘留著些許凝固的血塊。
看到這一幕,龍泉不由得松了口氣。
艾銳隨即站了起來。
“那我就先出去了,放心吧,交給他肯定沒問題。”艾銳又掏出了一枚更大的炸彈準備走出這個房間,出門前他又對龍泉安撫似的說道?!爸劣谄渌司徒唤o我了?!?p> “其他人?”龍泉問道,但艾銳已經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就像他說的一樣,你就放心吧,先上那兒坐下。”獸醫(yī)伸手往房間中央的床上一指,隨即把鐵盤子放在了床邊的臺子上。“我這兒沒人會來搗亂的,至少不會進來搗亂。”
龍泉依他所說地坐到了床上,獸醫(yī)也找了兩個矮凳子擺在了床邊并踩了上去,她這才明白這房間里為什么要擺這種普通人坐上去就會引發(fā)膝蓋疼痛的矮凳子,她還想再問點什么,但獸醫(yī)已經先一把抓過她的手并粗暴地撕開了她包扎好的紗布,然后不滿地砸吧著嘴開始處理了起來。
“那些亡命徒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總有受傷的時候,他們也就總有用得到我的時候,最要命的是,比他們厲害的那些人也會有受傷的時候,所以他們不會在我這兒搗亂?!鲍F醫(yī)一邊處理著龍泉的傷口一邊解釋著?!暗切∽記]這顧慮,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見他了?!?p> 聽到這句話之后,龍泉一把抓住了獸醫(yī)的手,但他的力氣如他的嗓門一般大,龍泉的手被他輕而易舉地甩開了。
“別搗亂!”甩開她的手的同時,他也用上了相稱的音量,隨即后知后覺地停了下來?!八麤]跟你說過我的事兒?”
艾銳是說過一些與獸醫(yī)有關的事兒,但最后一次見的這回事兒她還是第一次聽說,獸醫(yī)盯著龍泉的臉色看了兩秒就會過了意。
“那你之后自己去問他就行了?!饼埲辉僮钃汐F醫(yī)的動作,他的聲音也就降了下去?!翱傊?,他如果需要的話,肯定不擔心會給我這兒搞出什么亂子來,就跟他那個老爺子一個德行?!?p> 不出一會兒,龍泉身上的幾個傷口都被敷上了不知名的藥膏并包扎好了,需要縫合的也都被縫合了起來,他的動作簡單而粗暴,卻自信地表示這些縫合只會留下比較淺的疤痕,而且除非她刻意在相應部位進行二次傷害,否則也不會輕易崩開。
當然,如果她需要更大的抗張力的話,在疤痕的方面也可以相應地降低一些要求。
龍泉對此猶豫了幾秒鐘,然后獸醫(yī)就為她做好了選擇。
也就在獸醫(yī)即將處理完最后一個傷口的時候,走廊外傳來了幾個男人的呼喊聲,這些呼喊聲之中先是帶著濃厚的威脅與恐嚇的意味,然后迅速地變成了驚惶,緊接著就被一陣劇烈的爆炸聲所掩蓋。
門外也瞬間被沖出來的碎屑及煙塵所籠罩,灰頭土臉的艾銳跟著走了進來。
“搞定了沒?”艾銳拍了拍手,然后發(fā)現自己的手臂被不知什么東西給剮破了一個口子?!鞍??順便幫我包一下吧?!?p> “給我滾出去!”獸醫(yī)已經處理完了龍泉的傷口,他沖著艾銳使出了自己十成的音量,然后又再拔高了八度喊道?!盎貋恚 ?p> 艾銳在獸醫(yī)轉過頭對他張開口的一瞬間就抓過了幾張紗布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又探出頭來問道?!案缮??”
“治療是免費的。”獸醫(yī)伸手指了指已經徹底坍塌了的走廊。“這玩意不是?!?p> “哦?!卑J在自己的包里翻了起來,但龍泉率先把兩個金幣塞進了獸醫(yī)的手里。
“后門在哪兒你知道的,趕緊給我滾?!鲍F醫(yī)收下了錢也就沒再喊叫了,艾銳連忙拉著龍泉就往走廊里逃也似的走了。
“用不到兩枚那么多的。”艾銳邊走變低聲說道。
但龍泉沒接著他的話說下去,只是用她一貫的冷淡表情看著他說道。“他說這是最后一次見你了。”
獸醫(yī)剛剛對她傷口的處理非??欤梢钥吹贸?,也非常有效,受限于龍泉自己對相關領域沒有多少了解,她不知道獸醫(yī)的水平究竟有多高,但至少也能看出應該不低,艾銳說過這里要價不菲,獸醫(yī)卻又表示這次是免費的,再加上他說這是艾銳最后一次來的說辭,龍泉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正如之前所說,龍泉希望她與艾銳之間盡可能地保持在買家和賣家這樣的關系上,實際上,她希望自己跟任何人都能保持這種簡單的關系。
她不想與其他人產生過多的瓜葛,雖然此時已經超過了一開始簡單的定制一把槍這么簡單的程度,但依然可以視為她付錢購買了艾銳額外的服務,包括向導、不同領域上的協助等等,歸根究底,依然是一場買賣。
她知道自己對付的那些勢力與個體并不好惹,但她必須去面對,而在這個過程之中,最好不要去牽扯到其他人。
只是看現在的樣子,艾銳似乎已經越扯越深了,不論這是否有艾銳主動湊進來的成分在,龍泉都不希望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她無法確定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該如何為他提供的服務確定價格,又或者如何以金錢以外的東西作為回報。
如果艾銳能指明幾個仇人之類的家伙,讓她能夠在事情結束之后替他報仇什么的,那她也不必如此犯難了,可惜,艾銳似乎并沒有什么仇人,至少他并沒有提起過。
“哦,你說這個啊。”艾銳知道龍泉在說什么,滿不在乎地說道?!耙郧拔?guī)砹艘粋€病人,他保證肯定給我治好,結果他給治死了,這讓他極度地愧疚又非常地惱火,估計多半是惱火,所以他承諾會替我免費治療一次,保證是最好的那種,但警告我治完了以后就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因為見到我就來氣?!?p> 艾銳的臉上又一次露出了他曾提到獸醫(yī)那時的明顯是笑,卻又毫無笑意的笑容。
“這么多年了,我一直沒機會用,不用不是可惜了嘛,這次趕上了就送你了,算我的額外服務,就不跟你算錢了?!卑J迅速換上了平時的笑臉,打開了一間房門徑自走了進去。“反正剛剛你也替我付了一筆錢了。”
嚴格來說,她付的依然是她的醫(yī)療費中的一部分,龍泉跟在艾銳身后看著他往紗布上抖上了些之前在她身上用過的褐色粉末,并咬著牙把手臂包扎上了的樣子,明顯地嘆了一口氣。
“剛才你看到什么了?”龍泉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說完后她意識到自己的聲音與平時有了一些微妙的區(qū)別。
“啥?”艾銳此時正蹲在地上找著什么,回過頭來以后恍然大悟道?!班?,你問獸醫(yī)剛剛治的那玩意兒?”
龍泉點了點頭,艾銳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她剛剛聲音的變化,但她還是決定不再說話了。
“我該怎么跟你說呢……我都不確定我看到的是個啥,找到了?!卑J伸手從一條磚縫里拉出了一塊板子,他面前的一塊地板隨即落了下去,他往下看了看確認了一下高度,然后就跳了下去。“我先下去?!?p> 龍泉走到落下的地板旁時,艾銳正在底下探著頭向著深處看著,頭也不回地說道?!耙医又愕脑捳f一聲哈?!?p> 落差并不算高,龍泉徑直跳了下去。
艾銳回頭確認龍泉沒什么問題,就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一邊走,又一邊說了起來。
“我都不確定他是在治療還是在虐待那玩意,但我就看了一眼他就把我趕出來了,不過這不重要?!边@條地道里沒什么光線,但無論是后方還是前方都能隱隱地看清地面,往前的出口應該并不遠,而且也不是完全封閉住的樣子。
“重要的是,剛剛已經有人找上來了,來的路上咱們遇到過幾個人,我不確定是誰認出了你或者我,但可以確定的是咱倆已經暴露了,這說明了一個問題?!卑J說著又一次向四周看了看,他注意到一些灰塵從他的頭頂上落了下來。
“你先走!”艾銳狠狠地一把推開了龍泉?!爸苯优?!該去哪兒去哪兒!”
龍泉已經在艾銳觀察四周的時候就提起了警惕,但她并沒有防備艾銳突然的動作,這使得她被一把推出去了兩米左右,差點失去平衡,她靠著能力和快速的轉身動作止住了向前沖的身型,但頭頂的土塊就在這時混雜著石頭與水泥轟然倒塌了下來,將龍泉與艾銳徹底地分隔開了。
而另一側的艾銳在推開龍泉時也反向地發(fā)力倒坐了回去,雖然摔得挺疼,但好在沒有被崩塌的石塊砸中,接著一個高大的壯漢就從上方開出的洞口上跳了下來。
“這里已經不算是獸醫(yī)的營業(yè)范圍了吧。”龐牛扭了扭脖子用他第一次見面時一樣的目光看著艾銳,沙啞干枯的嗓音在地道之中回響著。
艾銳坐在地上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已經預料到了可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但這并不會讓他現在的感覺好一點。
“那什么?!卑J拍著身上的灰塵慢慢地站了起來?!澳愠粤藳]?”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19-05-11/5cd6db9bc7d21.jpeg)
犬神落水
新人新作品,如果喜歡的話勞煩諸位看官給個收藏和推薦吧,關愛幼苗,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