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說了很多話,清歡給阿谷講了自己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卻將拂滄省去不說,只說三娘對她的種種照顧,帶她去了安西,講了很多阿谷從未見過的風(fēng)土人情。
“夫人,還記得曾經(jīng)你說,要去游歷天下嗎?當(dāng)初我以為你在說笑,如今夫人自己就去了。”
清歡也想起來,她們最初認識的時候,阿谷說自己小時候跟著她爹賣藝為生,那時候清歡很羨慕這樣的生活,而當(dāng)自己經(jīng)歷了一遭回來之后,才始覺原來平淡無奇的生活,竟是如此幸福。
清歡笑了,略帶著一絲苦澀:“那個時候,誰知道江湖如此兇險呢?”
“現(xiàn)在回來就好了?!卑⒐葘捨康?,“以后也別再去外面了,我也擔(dān)心?!?p> “好?!鼻鍤g笑著答應(yīng)。
兩人有說了許多話,將分別以來的喜怒哀樂,都講過對方聽。很快長日將盡,清歡便說:“我今晚先回去,明天收拾行李再過來?!?p> “夫人住在哪兒?”
“城門處,三娘在那里等我。我要回去送別三娘,明兒再來?!?p> “那好。我讓小桃送夫人去?!?p> “你身子不方便,小桃就在家里伺候你吧,我自己就回去了?!鼻鍤g又說,“你且放心,我認得路?!?p> 好說歹說,阿谷才終于答應(yīng),但仍堅持送到門口,目送清歡離去。
她記憶力還不錯,雖然路繞,但終究能找得到。此時已是日暮,小巷子來往的人漸漸稀少。
一個人走在這種空空的巷子里,多少有些害怕,所以清歡不免加快了腳步。
剛一轉(zhuǎn)進另一條小巷,清歡便頓住了腳步,只見巷子中間立著一襲白衣,折扇輕搖,滿眼的不羈之色看向她。
她想逃,但深知自己絕無逃脫的機會,于是站在原地,等他開口。
“孟清歡,原三王妃,三王爺被貶之時誓死相隨,卷土重來之日被休。”拂滄折扇一收,滿臉的嘲諷,“好一個癡情一片,卻慘遭拋棄的苦情人?!?p> 拂滄竟然全都知道了,清歡心里雖然震驚,臉上卻死水一潭,這是她在圣火門學(xué)到的技能之一。
“舊友廷尉夫人韓霜,在回信上寫的清清楚楚,約你會朝城一聚。從你被救走之后,我就直接來朝城了。我應(yīng)該比你早到幾天,所以你的事情,我才悉數(shù)得知?!?p> “門主既然已得知,又何苦再為難我?”清歡仍舊面不改色。
拂滄不言,一步一步逼近,壓迫感襲來,清歡極力忍住了內(nèi)心的恐懼,不讓自己后退,站定在原處。
拂滄走到她面前,對著她的耳朵說:“你當(dāng)初用不說話的方法,吸引了我的興趣,如今你想走就能走嗎?”
清歡一片空白,她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局面,身體略微有些僵硬,開口解釋道:“當(dāng)初我只是不想說話?!?p> 拂滄沒有理會她,而是將折扇展開,哈哈一笑:“放心,我不會抓你回去,我要你心甘情愿跟我走?!?p> 沒想到拂滄會這么說,她竟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拂滄稍等了片刻,見她沒回應(yīng),就輕身一躍離開了,留下清歡一個站在這里,好像剛才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她花了一小片刻的時間來恢復(fù)心情后,開始往城門的方向走去,這一路再也沒有出現(xiàn)任何人。
三娘還沒吃飯,在原地旁的客棧等她,兩人一起點了一些飯菜,邊吃邊聊。
“一切可順利?”三娘問道。
“都順利。她快生產(chǎn)了,我想在這邊小住一段時間,等她順利生完孩子?!?p> “可方便住?”
“方便住,院子比較大?!?p> “那好,那我明兒就啟程回去了,看看商隊其他兄弟們是否順利抵達。”
“好。”清歡沒有將見到拂滄這件事告訴三娘,免得她擔(dān)心。
兩人吃過飯,在客棧里歇息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收拾行李,三娘叮囑了很多,特別是讓她將信物保管好,還給了她一些銀兩備用。
天朦朧亮?xí)r,車馬都已經(jīng)準備就位。三娘拉著清歡的手,又再三叮囑了一番。
“我記住了?!鼻鍤g頻頻點頭。
“那我走了,萬事保重?!比镎f完登上馬車,向清歡揮揮手。
清歡也揮手,目送著馬車漸行漸遠,直到駛出城門再也看不見。她踮腳張望,只能望見馬車帶起的塵土飛揚,那個處處安心自己,保護自己的三娘,就這樣遠去了。
她心里暗暗下決心,等這邊的事結(jié)束,就啟程去江南找三娘。然而誰知事與愿違,再見三娘時,已是一別經(jīng)年,此乃后話。
送走三娘后,此時天色還早,街上行人不多,如果此時去阿谷家里,她擔(dān)心又碰上拂滄,于是在客棧大堂坐了坐,等到日上三竿再走。
慢慢地,原本冷清的客棧開始人來人往了。清歡安靜地坐著喝茶,時不時聽旁邊桌上在談?wù)撔┦裁础?p> 大多是一些瑣事,這一桌三個人一看就是紈绔子弟,談?wù)撝蛱煸谀硺堑您L鶯燕燕,身上還沾染了胭脂氣。
而另一桌二人一看就是文人墨客,正在談?wù)撝咴轮醒囊淮窝偶?,兩人都預(yù)備去參加,一窺文豪之風(fēng)采。
對面那一桌坐著幾個人,看上去只是這一帶普通的居民,談?wù)摰哪^于糧食物價,柴米油鹽之事。
清歡因坐著無聊,所以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也覺得沒什么意思。
此時又進來幾個人,一身市井氣,進門就嚷嚷讓店家送酒菜上來。店家忙不迭地送上來,畢恭畢敬,生怕惹的他們不高興。
幾人一看就是這一帶的惡霸,或許還在朝城衛(wèi)軍里混了個差事,從而更加橫行霸道。
酒菜上來以后,幾人將佩刀放在桌上,大口吃起來,一人滿臉橫肉,但臉上受了傷,一邊嚼著肉一邊大聲說:“呸,今天真是晦氣,遇到廷尉的人?!?p> “哎,老兄,消消氣,下次見著收斂一點,咱比不過人家。”另一個較為干瘦的人勸解道。
掛彩的人明顯不服氣:“我劉根在這里還沒栽過跟頭,他們不過是仗著將軍府的名頭,哪里就壓過我們了?”
“這叫打狗還要看主人,他們將軍府,哪里是我們?nèi)堑闷鸬??!?p> “哼,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得意到幾時?!蹦侨艘贿吅莺莸爻灾鴸|西,一邊說道。
“沒幾天了?!币恢睕]開口的一個人終于說話了。
“哦?五哥這話何解?”那人問道。
這人卻遲遲未開口,只是做個小手勢,受傷的人和干瘦的人都將耳朵湊了過去。
清歡在一旁聽著,此時也不免輕輕側(cè)了側(cè)身,想要聽清楚他要說什么。
“不過這兩日,將軍府…”這人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動作。
另外兩人面面相覷,正要追問,這人已經(jīng)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來,喝酒?!?p> “喝酒喝酒,管他這么多?!比伺e杯,開始大快朵頤。
而清歡卻看的手腳冰涼,他們所說的將軍府,莫非是秦將軍府?雖然幾人沒有指名道姓,但清歡心里莫名擔(dān)憂。
于是喊來小二結(jié)了茶錢,飛也似的直奔阿谷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