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跑過走廊,進到體育館里,沖刺穿過球場,跳上舞合。我一打響指,讓雙手亮起來,看到那藍色的墊子仿佛自覺自題一般地移開了,暗道口也跟著自動打開。接著六號就現(xiàn)身了
“剛才那兒出什么事啦?”她問。
“碰到點小麻煩?!钡鹿爬f完第一個跳下梯子以確保道路暢通,沒有危險。莫麗卡和馬克跟著下去了。
“我的狗呢?”我問六號
她搖頭表示不知道。
“快走?!蔽覍λf。她先下去了,舞臺上只剩我一個人。我把口硝吹得很響,召喚伯尼·科薩,盡管我清楚地知道這樣會暴露我的方位。我一定要等到伯尼·科薩的回應(yīng)。
“快下來,大衛(wèi)?!钡鹿爬谙旅鎸ξ液?。
我爬進暗道口,腳踩著梯子,但腰部以上仍在舞臺上,我還在尋找伯尼·科薩的蹤跡。
“快點啊!”我心里暗道,“你跑哪兒去啦?”就在那一利那,在我別無選擇只能放棄的時候,就在我整個人要下去之前,伯尼·科薩突然出現(xiàn)在體育館對面,向我飛棄過來,兩只耳朵直立在頭上。我樂了。
“快下來!”“這下德古拉吼起來了
“就一會兒!”我也向他吼
伯尼科薩跳上舞臺,鉆到我懷里
“接著!”我大叫著把它遞給六號,然后跳下來,關(guān)上暗道口,鎖緊了,讓我的雙手能有多亮有多亮。
暗道的墻壁和地面都是混凝士的,散發(fā)著一股味。我們得彎著腰走,才不會撞到腦袋。六號在前面帶路。隧道大概有一百多英尺長,不知道當(dāng)初是為什么修的。我們走到盡頭,有一小截樓梯通向一扇對開的金屬門。六號停住了。等我們所有的人都到齊。
“這扇門通向哪里?”我問。
“出去就是教學(xué)區(qū),”薩拉說,“離橄欖球場沒多遠。
六號把耳朵貼在兩扇門中間的細縫上聽外面的動靜,只聽到呼呼的風(fēng)聲,再無其他。每個人的臉上又是汗又是灰,還有掩蓋不住的恐懼。
“好的?!彼f著隨即隱身不見。六號看著德古拉,向他點頭告知外面沒問題,我也讓雙手發(fā)出光。
她一點點地推開地窖的門,直到有足夠大的縫隙,然后探出頭去四下環(huán)顧。我們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靜靜地等著,也豎起耳朵聽,緊張得整個人都僵硬了。她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看來我們成功地逃出學(xué)校了,而且沒有引起莫加多爾人的注意。于是她把門完全打開,我們一個接一個魚貫而出。
外面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靜,甚至連風(fēng)聲都聽不到,在我們右手邊有片樹林,那里的樹紋絲不動,靜靜地立著。我往周圍看了一下,學(xué)校的每扇門前面都堆著已經(jīng)被擰成麻花狀的汽車殘骸,依稀看得出汽車的輪廓。天上沒有星星,沒有月亮,甚至連夜空都看不到。我們就好像置身于一個黑暗的泡泡里,在這個穹幕下,所看到的只有黑暗陰影。
伯尼·科薩又開始咆哮,最開始是低吼,我還以為它只是有些急躁。但他的吼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兇狠嚇人,我這才明白它應(yīng)該是感覺到附近有什么威脅。我們轉(zhuǎn)身看向它吼叫的方向,但那兒沒有一丁點動靜。我向前邁上一步,擋在莫麗卡身前,準(zhǔn)備讓手亮起來,轉(zhuǎn)念一想,這樣比伯尼的吼叫更容易使我們暴露。叫了一會兒,伯尼?科薩突然向前跑去。
它沖了有三十碼左右,然后高高躍起,很狠地咬住一個斥候。這個斥候我們之前并沒有看到,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就好像他所用的隱身符突然失靈,才暴露在我們面前一樣。不一會兒,我們看到四周全是摩伽人,至少有二十個。他們把我們圍了起來,步步緊逼過來。
“這是個陷阱!”德古拉大叫一聲,只聽得兩聲槍響,兩個斥候應(yīng)聲倒地
“快回地道里去!”我對馬克和莫麗卡喊道。
有個斥候向我撲過來,我把他舉到空中,奮力一丟,撞上二十碼外的一棵橡樹。他重重地落在地上,但隨即爬起來朝我丟了把匕首。我讓匕首偏轉(zhuǎn)方向,又舉起這個斥候,用更大的勁把他扔出去。他撞到樹根,化為灰塵。德古拉不停地退彈殼,槍聲四下回蕩。這時,有雙手從后面抓住我,我差點把它們掄出去,好在猛然間意識到是莫麗卡在我后面。六號不知到哪兒去了。伯尼?科薩又拖倒一個摩伽人,它的牙齒深深插人敵人的喉,眼中燃燒著地獄的復(fù)仇之火。
“回學(xué)校里去!”我高喊。
莫麗卡沒松手。一聲露秀劃破夜空的死寂,風(fēng)暴即將襲來。夜空中黑云翻滾、電閃雷鳴。一聲聲炸雷讓莫麗卡膽戰(zhàn)心驚。六號又現(xiàn)身了,站在三十英尺開外的地方。她全神貫注地仰視著夜空,面色凝重,雙手高舉。原來是她在呼風(fēng)喚雨,制造雷電。一道道閃電劈將下來,那些斥候站在那兒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紛紛擊中,騰起一團團灰云,無精打采地飄過院子。亨利就站在她旁邊,不停地往槍里裝子彈。
被伯尼?科薩咬住喉嚨的那個斥候也沒命了,化作一堆灰,撒了伯尼一頭一臉。它打了個噴嚏,晃動身子把毛上的灰抖掉,接著又向旁邊另一個敵人沖上去,追著他跑了五十多碼,然后一齊消失在茂密的樹林里。我看著此情此景,心頭泛起莫名的悲傷,隱約覺得這可能已成永別。
“你得回到學(xué)校里去?!蔽覍δ惪ㄕf,“你們現(xiàn)在必須要走了,去找個地方躲起來。馬克,快走!”我高喊著,抬頭四顧,沒看到馬克的影子。我一超頭,正好看到他撲向德古拉,德古拉正埋頭忙著裝子彈。一開始我還沒搞清原委,隨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個摩伽斥侯摸到德古拉身后偷襲他,德古拉渾然不覺
“德古拉!”我拼命喊他的名字,想提醒他。我伸手攔住斥侯高舉的利刃,馬克已經(jīng)先把那個家伙抱摔在地,兩人接著在地上扭打。德古拉合上槍管,馬克一腳把際侯手中的刀踢飛。德古拉開槍,把那個斥候打爆,然后對馬克說了些什么。我接著喊馬克的名字,他聽到后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
“你得送莫麗卡回到學(xué)校?!?p> “我在這兒也能幫上忙?!彼f。
“你們沒必要卷入我們的戰(zhàn)爭,快去藏起來!帶著莫麗卡回到學(xué)校,找個地方藏起來?!?p> “好吧?!彼f。
“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來!”我在風(fēng)暴聲中大聲叮囑說
“他們不會來找你們麻煩的,他們要殺的是我。答應(yīng)我,馬克!答應(yīng)我,你會和莫麗卡一起藏好!”
馬克很快地點點頭:“我答應(yīng)你。”
莫麗卡還在哭泣,可我已沒時間去安慰她。又是一聲霹靂,又是槍聲隆隆。她吻了下我的唇,雙手緊緊捧著我的臉,我知道她會一直這樣下去不走的。馬克上來拉開她,牽著她在回退。
“我愛你?!彼f。她望著我,仿佛這是最后一次看我,要記住我的一切,留作一生的回憶。我也用這種眼神看過她,就在我離開家政課,就在我離開教室的時候。
“我也愛你?!蔽覄恿藘上伦彀停瑓s沒有出聲,這四個字剛出口,他倆剛上了地道的臺階,就聽到德古拉一聲慘叫。我轉(zhuǎn)過身,看見一個斥候手中的刀子扎進了德古拉的腹部,我心中大駭。這個斥候把刀抽出來,刀鋒上滴著德古拉的血,他又揚起刀子,準(zhǔn)備再捅一下。我急忙出手,在最后一秒打掉他手中的刀,讓落在德古拉身上的只是空拳。德古拉哼了一聲,攢了點勁,用獵槍槍管抵著斥候的下巴就是一槍。那家伙倒下了,頭被轟沒了。
冰冷的雨開始傾瀉下來,沒一會兒,我就渾身溫透。德古拉的肚子上鮮血直流,他還堅持用獵槍瞄著黑暗處。那些斥侯都躲得遠遠的藏在陰影里,好讓德古拉瞄不準(zhǔn)他們。他們曉得我們有兩個人先撤了,還有一個受傷了,他們也不想進攻了。六號還在那兒舉著雙臂,風(fēng)暴越來越強,風(fēng)聲呼嘯,她好像已經(jīng)有些控制不了這一切。冬天的暴風(fēng)雨,一月驚雷,太不尋常。這時一切戛然而止,雷聲、閃電、暴雨都止住了,就像開始時一樣突兀。風(fēng)聲漸歇,從遠處傳來低沉的嘎吱聲,而且越來越大。
六號放下手臂,我們都緊張地聽那是什么,就連摩伽人也扭頭去聽。聲音越來越響,很明顯是朝我們這邊過來了,像某種機械的轟鳴。斥候們門從暗處走出來,哈哈大笑。我們剛オ殺了至少有十個,但此時看起來比之前還多些。遠處,一片濃煙升起在樹梢,像是一臺蒸汽機在轉(zhuǎn)彎過來。斥候們相互點頭,帶著邪惡的奸笑,重新部署了他們的包圍圈,看樣子是要把我們再逼回學(xué)校里。到這個時侯,我們已經(jīng)別無選擇。六號走上前去。
“那是什么?”我問。
德古拉一跛一跛地走過來,獵槍靠在身邊。他喘著粗氣,右眼下面添了道深深的傷口,身上的灰色毛衣在腹部傷口的位置有一推環(huán)狀血跡。
“其他人也來了,是嗎?”德古拉問六號。
六號著看著他,感染了德古拉的情緒,她的頭發(fā)是溫的,貼在臉上。
“是巨獸,”她說,“還有那些士兵,他們都到了。”
德古拉拉動槍栓,深吸一口氣?!罢嬲膼簯?zhàn)要開始啦?!彼f,
“我不知道你們倆怎么想,但對我來說,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我一一”他說,聲音越來越小。
“好吧,如果我沒有反抗就被干掉,那會受到詛咒的。”
六號點點頭:“我們洛伽人從來是戰(zhàn)斗到底的,我也是一樣。”
一英里之外,濃煙繼續(xù)升起?;钬涍\輸。我心想,他們就是用這個方法運送部隊的,用加大的半掛拖貨車。六號和我跟著德古拉退到臺階,我大聲喚著伯尼·科薩,但它卻不知所蹤
“這次我們不能再等它了,”德古拉說,“真的沒時間了?!?p> 我最后一次向四周看了一眼,然后猛地關(guān)上地窖門。我們沿著地道往來的地方跑,爬上舞臺,穿過體育館。一路上我們沒有看到一個斥候,也沒有見到馬克和莫麗卡,這多少讓我有些釋懷。
我希望他倆找到個好的藏身之所,希望馬克說話算話,他倆會一直躲在那兒。我們跑回到家政課教室,我拉開遮擋的冰箱,取出洛伽箱。德古拉和我一起打開它,
六號取出療傷石,然后刺進德古拉的腹部。他很安靜,閉著眼睛,屏住呼吸。因為疼痛,他的臉漲得通紅,但他始終吭都沒吭一聲。就這樣過了一分鐘,六號取出石頭,傷口已經(jīng)愈合。
德古拉長吐一口氣,前額上滿是汗珠。接著輪到我了,她把療傷石按在我頭頂?shù)膫谏希魂噭⊥匆盐疑碜铀毫?,我從沒這么痛過。我低聲呻吟,身上的每塊肌肉都繃起來。治療結(jié)束,我才喘過氣來,彎著腰歇了足有一分鐘才緩過勁來。
外面機器的轟鳴聲停了下來??床坏桨胪宪?。德古拉鎖上洛伽箱,把它放回剛才的烤箱里。我望著窗外,希望能看到伯尼?·科薩的影子,可還是沒有它的蹤跡。又有一對汽車前燈從學(xué)校外邊晃過,我依舊搞不清究竟是輛轎車還是卡車。汽車快到入口的時候慢了下來,然后就迅速加速離開了。德古拉扯下身上的襯衣,抄起獵槍。我們向房門走去,一個聲響讓我們?nèi)艘幌峦W ?p> 從外面?zhèn)鱽硪宦暰藓?,震天動地,像是動物的叫聲,但充滿邪惡的味道,我從沒聽過類似的吼叫。隨即聽到金屬的碰撞聲,大門的鎖被打開,放下來,門完全開了。又一聲碰撞的巨響拉回我們的注意力,我又深吸一口氣。德古拉搖搖頭,嘆口氣,露出幾近絕望的表情,是那種打了敗仗的姿態(tài)。
“總會有希望的,德古拉?!蔽医o他鼓勁,他回頭望著我?!笆虑檫€在發(fā)展,會有新情況出現(xiàn),有轉(zhuǎn)機也不一定?,F(xiàn)在還不是放棄希望的時侯。”
他點點頭,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他又看了看六號,她不就是一個新情況嗎?之前我們有誰想到會有這么個人出現(xiàn)呢?又有誰敢說再沒有其他驚喜等著我們呢?于是他接著我沒有說完的話,一字不變地重復(fù)了他曾對我說過的一番話,只不過那時灰心阻喪的人是我。
那天我問德古拉,
“我們洛伽人背井離鄉(xiāng)、勢單力薄,而我們的敵人摩伽人卻以戰(zhàn)爭和殺戮為樂,我們又怎么有可能贏得戰(zhàn)爭呢?“不到最后決不放棄希望?!?p> 德古拉說,“一且你丟掉了希望,你就失去了一切。當(dāng)你認為你失去一切的時候,當(dāng)一切都悲慘無望的時侯,希望總還是存在的?!?p> “一點沒錯?!蔽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