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那個少女,多了些東西,一串糖葫蘆。一個吊兒郎當(dāng)?shù)纳倌?,一個外面的世界。
“外面有什么?”
“什么都有。”
“那到底有什么?”
少年撓了撓頭。不知道怎么說。
“有瘋子,有傻子,有老人,有孩子,練劍的,拿刀的。有美丑,但沒有善惡,沒有黑白?!?p> “那他們會說什么做什么?”
“有人念書誦經(jīng),有人提筆亂舞,有人刀上舔血,有人安坐屋中,有人塞外拼死,有人紙醉金迷,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該活,有人該死,但沒有人活著容易?!?p> “那你為什么哭?”
“我想哭。”。
“為什么想哭?”
“不告訴你?!?p> “你想吃嗎?”
“不想?!?p> 可她分明眼巴巴的饞著
“我們交換,你告訴我,你為什么哭,我給她糖葫蘆?!?p> 那少女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少女拿著糖葫蘆,卻有些無從下手,那在手中,仔細(xì)欣賞一番,才下口,甜甜的,酸酸的,卻只吃了一口。
“真好吃?!?p> 少女欣賞糖葫蘆,少年看著少女,少女品嘗著糖葫蘆甜甜的笑,少年看著少女微微的笑。
“你看什么?”
“顯而易見,看你。”
“我好看嗎?”
她想起了,那個地方,那個籠子,以及籠子里不厭其煩的諂媚的人。
而當(dāng)他們看見自己時,眼中的貪婪,讓人惡心。高坐上位的那群人,像是欣賞一件物飾,看著自己,更是爭相索要自己。
“父王,我見吳言小姐妙齡,一見傾心。還請父王成全?!?p> “賢弟妻妾成群,不若收手?父王,兒臣已是成家立業(yè)之年,如今并未婚配......”
“何必強(qiáng)人所難,不如讓人家自己選。”
......
有的露骨,有的虛偽,久久爭論。
最終,像是敲定一件商品的價格,她,在成年之后,便要嫁人。她連那人是誰都不知道,自己已是身不由己。在這期間,他的父親,并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沉默。
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一直強(qiáng)忍著淚水。
直到無人之處才放聲而哭。
少年看著少女,真誠的說了一句
“很漂亮。”
少女不討厭少年的說辭,不討厭他的目光。她感覺,他跟他們不一樣。他笑起來很真誠,很好看。
“我討厭這副皮囊?!?p> “那是很多人希望的樣子?!?p> “我只是商品。”
她聲音哽咽。
“你不是。”
一直懶懶散散的那個少年,直了直腰板,語氣鄭重。
“女子如水,柔和,但卻不柔弱。冰也是水,卻堅硬。沒有人可以定義你,除了你自己。沒有人可以制約你,除了你自己。”
少女眼中有了一絲堅毅。又問少年
“你還想聽嗎?”
“我已經(jīng)聽過了。”
少女愣了愣,卻笑了,笑得融冬雪,和一顆冰涼的心。
“那你還會來嗎?”
“一定?!?p> “那你要走嗎?”
“嗯?!?p> 少年邁出了腳步
“那你為什么來?”
少年僵住了,想起了一個,撅著嘴生氣的老頭,沒有說話。
躍上了院墻,消失在最后一絲光中。
夜,來了,在炊煙落盡的時候,在人畜都倦了的時候。
這一夜少女睡得很沉。
翌日,一個姑娘鼓起勇氣,踏進(jìn)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房間。
房子里一個男人筆直坐著,拿著毛筆,精氣神都匯在筆上,落筆寫了一個人。有形沒有神。男人抬起頭,看見一個少女立在門前,踏進(jìn)去卻沒有再走一步,男人不知道怎么面對他。還是問道
“何事?”
“與你論道?!?p> 毫不客氣,她從未把他看成父親。那男人也不氣,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不必了。”
“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和我說話竟是這般?”
“那你與娘親,又是如何?”
男人沉默。放下筆,撫平一張紙。
“你又對我如何?!?p> 男人眼中有一絲悲傷。
“是我負(fù)了你們?!?p> “何為道?”
“吾輩,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p> “那百姓如何?”
男人沉默
“明知朝堂腐敗,卻聽之任之,明知百姓疾苦,卻不聞不問。這就是你的道?”
“我負(fù)了天下也負(fù)了你娘。”
男人沒走再說話,只是握著筆又寫了個人字。
便走了。只是腰桿挺直了
“丞相,今日非比尋常?!?p> “是啊,丞相于往日大不相同。”
那男人沒有回應(yīng)。
只是想起一個晚上,紅燭垂淚,紅紗掩面。男人不敢動,怕負(fù)了她,卻還是摘了。
他想起那天,新皇登基,他本坐不上丞相這個位置,可上位者不需要丞相,所以他成了丞相。
他想起那一年,三軍大捷,大將軍不需要副將所以他成了副將。
......
他想了想,笑了笑。
“這就是我的道?”
一個少年匆匆走在路上,卻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響,在一座小屋前,左右張望,確定沒有人,便推門而入,看見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少年暗道不妙
“師傅我回來了?!?p> “嗯,知道知道,八百里外我就聞見的味兒了?!?p> 少年訕訕的笑了笑,道
“不至于,不至于?!?p> 老人盯著少年腰間夾著的錢袋。
“花了多少?”
“也就......十......幾兩吧?!?p> 少年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拔劍躲一刀,撒腿就跑??墒抢项^沒有動靜。
“那個姑娘……”
“是個苦命人,身不由己。一串糖葫蘆都能開心半天?!?p> 老人想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默默無言。
“師傅我以后就去找她練劍了?!?p> 少年小心翼翼的說著,也觀察著老人的動作。
老人點了點頭。
“去吧?!?p> “就沒事了?”
“嗯?!?p> “那就好,那就好?!?p> 老人抬起頭,思索了一下,似乎忘記了重要的事情,猛然驚醒。
“等等,你小子剛剛說花了多少?”
少年笑了笑拔腿就跑。
冬,沒有鳥鳴,沒有蟬鳴,也沒有犬吠。
只有一個少年的哀嚎。
“老鬼,你至于嗎?”
“給我站住,別跑,長本事了?”
“師傅我錯了,真的錯了?!?p> “錯了?下次還敢嗎?”
“還敢。”
次日,傳出消息,丞相提成變革,舉國皆驚,議論紛紛。
“丞相誰呀?”
“不知道。”
“長啥樣?”
“不知道?!?p> “他為啥當(dāng)丞相?”
“不知道?!?p> “那為啥他革新?”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句
“因為腰桿挺直?!?
貓抱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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