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愛與恨都需要勇氣
小葩的病床前，段明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雖然他看不見，又隔著紗布，但他知道，原本應(yīng)該是猙獰傷口的地方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狀。
猝死的司機大叔著實嚇到了杜仲，他慌里慌張地將人送到急救室，哪怕稍后發(fā)現(xiàn)段明偉兩人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杜仲親眼見到了他的傷勢，也很理解他急于檢查女朋友身體狀況的迫切心情。
而段明偉抱著女朋友沖上樓，結(jié)結(jié)巴巴地求人幫忙，又雙手發(fā)抖地將人扶到病床上躺好，哪怕醫(yī)生確認(rèn)了小葩安全無事，也要渾身發(fā)顫地守在她床前的模樣，更是一下子刷到了所有目擊者的好感和稱贊。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因為什么說不清楚話，因為什么止不住手腳的顫抖，又因為什么迫不及待地打通了宋初的電話去詰問，想把所有責(zé)任擺脫干凈。
一般而言，爽完以后，就該是賢者時間了。
傷口不再疼，血不再流，女朋友也沒事，就該仔細(xì)回憶一下在車上發(fā)生的事情了。
同樣都是偷摸行事，之前他將延命之術(shù)用在病人身上時也有過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擔(dān)憂，但此時此刻的擔(dān)憂更強烈、更來勢洶洶，像是身體里多了個橫沖直撞的鐵球，一會兒墜得他肚子疼，一會兒壓得他手腳發(fā)麻。
他想起小說和電影里總是提起第一次殺人后會惡心地想吐，他覺得自己似乎也該有點這種正常的反應(yīng)，實際上，他確實感覺到身體里喉嚨往下的部分都在一股腦向頭頂涌，但這與其說是想吐，不如說是在擔(dān)心自己會一口嚼碎自己的血肉，所以只想張著嘴大喊大叫，不管是什么，倒出來倒個痛快就好。
當(dāng)然，理智依舊在控制著他的身體，他把這種沖動用另一種合理的方式轉(zhuǎn)移了，而當(dāng)他終于扔開手機時，他的手腳也恢復(fù)了正常的知覺，肚子不再疼，頭腦不再昏，更是明確了一個堅定的目標(biāo)。
他必須要報仇。
殺了那只吸血鬼，為自己報仇，為小葩報仇，為那個無故被牽連的司機大叔報仇。
......
結(jié)完賬，宋初揮散了被她聚集而來的半室靈性，提醒了句“你該回家了”，就把措不及防的圣子送回了地球另一端的教會里。
邁步轉(zhuǎn)身，宋初站在自己家的客廳里，口袋里的手機嗡嗡地響了兩聲。
「在家不？」
來自林諾。
「在，做甚？」
宋初回復(fù)。
很快，她家的防盜門就被砸得砰砰直響。
打開門，林諾習(xí)慣性先吐槽一句：
“這黑咕隆咚的，你怎么不開燈？”
宋初順手開燈，隨口道：“家里就我一個人，開什么客廳的燈？”
從門口這個角度看不見的次臥里，宋初床頭的一盞燈應(yīng)聲亮起，整潔的床鋪變得凌亂，而當(dāng)林諾被驟然亮起的燈光刺得閉了一下眼睛的間隙，她身上外出時穿的衣服也變成了睡衣。
“你這就打算睡覺了？這也太早了吧！”林諾夸張地指著她叫道。
這才剛過十點，分明是一個人在一天中最精神的時間。
“什么事？”宋初側(cè)身讓他進(jìn)來。
“這周末有空不？陪我去約個會？”
林諾雙手合十，期待地等著她點頭。
“陪你約會？想挑戰(zhàn)下生命極限了？”
宋初呵呵一笑。
“陪我約會，不是跟我約會，上沒上過小學(xué)語文課？”林諾撇嘴糾正道。
“那你叫我去干嘛？二人世界不好嗎？不嫌我礙事？”宋初眉梢微挑，問道。
“我、我，”林諾深吸一口氣，挺著胸脯，中氣十足地道，“我不敢！”
“......”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高估還是低估了這個宅男的勇氣。
慫得這么理直氣壯，真讓人無話可說。
“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跟女生約會，還是跟我心目中的女神，我真的不敢?！绷种Z可憐巴巴地道。
“女神？喬珊珊？”
林諾連連點頭。
“你既然敢約，怎么還不敢赴約了？”宋初不解。
“不是我主動約的，”林諾傻笑著撓頭，“話趕話嘛，就說到了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她就說想去，但又怕人多口雜，我就說我來攢個局，保證不給她添麻煩那種，好讓她放心玩。”
宋初提取了一下他話里的重點，明白了：
“所以，約會這說法，是你一廂情愿?！?p> 怪不得還要她陪著去，真要只有林諾和喬珊珊兩個人，喬珊珊肯定不答應(yīng)。
林諾清清嗓子，擠眉弄眼：
“就咱仨，到時候看情況，你機靈一點，懂吧？”
“我懂我懂，”宋初嘆氣，“所以，去哪兒？”
“新開的一家密室逃脫，盜墓主題，你看這是他家的網(wǎng)站......”
宋初看著林諾揮舞著屏幕滾動的手機，聽著他滔滔不絕地介紹，還提點了幾處方便他英雄救美來彰顯人格魅力的地方，也猜到了喬珊珊的意圖。
密室嘛，盜墓嘛，奇奇怪怪的機關(guān)啦陣法啦肯定不少，到時候光線又暗，聲音又雜，可以完美地與她用來解除封印的小動作融合在一起，最小程度地引發(fā)她本人和林諾這個工具人的疑心。
奇怪了，小狐貍不是被喬珊珊帶回家了嗎，怎么沒告訴她自己已經(jīng)不需要解封了嗎？
......是了，禁言術(shù)，她早先給小狐貍下的禁言術(shù)還沒解。
放著不管的話，依照小狐貍的實力水平，大概要好幾年才會自動解開。
要不要......
掃了一眼林諾這激動得唾沫橫飛的樣子，宋初歇了去找喬珊珊講明情況的念頭。
算了，就給林諾一個接近女神暢想未來的機會吧。
......
第二天一早，段明偉請了假。
大家都理解，以為他是想專心照看依舊昏睡的女朋友，卻不想過去一看，病床前空空蕩蕩，并不見癡心男友的蹤影。
段明偉自知光靠他自己的本事是殺不死那只吸血鬼的。
他也不知道現(xiàn)實世界里的吸血鬼與電影小說里的吸血鬼有沒有共通之處，想了想，一是病急亂投醫(yī)，二是撞運氣，來到了本市最有名的那間教會。
工作日的清晨，教會里的長椅上只有一個孤零零做禱告的蒼老背影。
段明偉走近了些，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老人并不是在做禱告，而是在低頭翻閱手里一本厚厚的書。
這書的封皮是黑色的，書頁內(nèi)的文字他看不懂，他也拿不準(zhǔn)這老人能不能看懂。
老人翻閱書頁的動作太快，嘩啦啦地一頁頁飛速在他指間掠過，偶爾忽得慢了下來，瘦骨嶙峋的手指狠狠一捏，頁角都被扯破了他也不在意，徑自繼續(xù)翻著。
嘭得一聲，老人將書重重合上，目視前方的目光沒有焦距，嘴里念念有詞。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從我的視線里離開，怎么可能，他怎么敢從我的視線里離開，怎么可能......”
段明偉下意識地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尊被鎖鏈掛在十字架上的精美雕像。
而雕像的那張臉，他似乎在哪里見過。
“您好？”
段明偉沒細(xì)想，拉回思緒，小聲地與老者打著招呼。
老者的雙手猛地一顫，像是終于回過神來，突然伸手扯住了段明偉的衣領(lǐng)，拉下來按在面前，鼻翼鼓風(fēng)，急促地聞了幾下。
明明是個外表普通的白發(fā)蒼蒼老頭子，這力氣是不是太大了？
段明偉還沒搞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扯住的，就見老者微瞇的雙眼里精光跳躍：
“你最近遇到了一只吸血鬼，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