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咖一角,那個男人做過的位置上次課坐著一只雪白的貓,正在陽光下舔著自己的毛發(fā),專注而冷漠。
有一點像姜涵斂。
蘇童安看著那只貓,忽然產(chǎn)生了這個古怪的想法。
這么矜貴的貓,就應(yīng)該放在大房子里藏起來,讓它遠離人間的一切煩惱,不為世事?lián)鷳n。
她手指卷著及肩的長發(fā),想了想她如果把姜涵斂圈養(yǎng)起來,會是什么樣的場面。
巨大的落地窗,陽光,書本,以及帶著眼鏡,專注而冷漠的他。
這時候的蘇童安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想法就像舊時的山大王一樣,無禮而野蠻。她蹲在那只貓身旁,目光熱辣辣的,讓原本專心致志的貓都忍不住回頭瞧了她一眼,瞧著屁股走開了。
八月初的陽光異常毒辣,蘇童安一點也不想踏出貓咖的大門,感覺只要走出去,整個人都會直接蒸發(fā)。
她坐在貓咖一旁獨立隔離出來的書屋里,隨手從旁邊的書架上拿了一本書,翻了幾頁。
上面寫著幾行校注,字跡很漂亮,看起來那人當(dāng)時閱讀地應(yīng)該是非常認真,她細細地看了一眼,這是一本歷史類的古書,上面那些生澀難懂的賜予下面都被人批注上了,看起來倒也沒有那么困難。
她興致勃勃地看了幾頁,玻璃門被人輕輕敲響。
蘇童安從書里抬起頭,見尋夢站在門外,手里舉著一半切好的西瓜。
“哇,小夢真棒!”
蘇童安滿足地舀了一勺西瓜,將腮幫子都吃得鼓鼓囊囊的,身上的一點熱氣都被清爽的西瓜香味沖淡。
“這是我哥讓我?guī)淼?!?p> 尋夢擠眉弄眼的,壞笑了一聲。
“回頭幫我謝謝他?!?p> 她又舀了一勺,果然夏天就是跟西瓜很配呢。
“安安姐,咱們要不要偷偷去看一眼我哥呀,他都當(dāng)警察這么久了,我一次也沒有見過他工作時候的樣子,跟同學(xué)說起來,他們都不信呢!我哥那么帥,不拍點生圖簡直是浪費了!”
方尋夢叼著勺子,氣鼓鼓地抱怨。
蘇童安看了眼外面大概能烤熟人的太陽,挑了挑眉:
“祖宗,你也不看看外面幾度,你真要跑去找你哥嗎?”
尋夢瞬間軟軟地趴在了小小的桌子上,一臉泄氣。
“也不知道今天我哥接了什么案子,整個人都消失了,電話也打不通,這世道什么時候這么不太平了?!?p> 蘇童安給她順了順毛:
“你哥本來就是刑警,能讓他出動的,非死即傷,忙一點是應(yīng)該的。”
“安安姐,你電話響了。”
尋夢趴在桌子上,老遠就看見對面桌子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上面似乎還有熟悉的號碼。
她蹭地跳起來:“好啊,混蛋老哥,不接我電話,就知道背地里勾搭安安姐??!”
蘇童安猛地咳了一聲,才站起來,就看到尋夢已經(jīng)接通了電話。
“喂?!?p> 方尋夢甚至是刻意壓低了聲音,模仿蘇童安的。
“......”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么,尋夢的表情一瞬間有些慌亂,手機掉在了桌子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她手忙腳亂地舉起來,再說話的時候聲音已經(jīng)帶了哭腔:
“哥,你說什么?”
“......”
方尋夢看向蘇童安的時候,還沒有組織好語言,只是臉上肆意的淚水,卻是一點兒也阻擋不住,稀里嘩啦地將整個臉都淋了個透。
蘇童安看到她的表情,就隱隱約約猜到了什么,她平靜地接過手機,輕輕吸了一口氣。
“向陽哥。”
“......”
“嗯,我沒事?!?p> “......”
“好,在哪里,我去接她?!?p> 蘇童安十分冷靜地打完了電話,相比于一旁已經(jīng)哭成淚人的尋夢,她看上去實在太過淡定。
“尋夢,我先離開一會兒。”
她拿起桌子上的鑰匙,離開了貓咖。
直到她用一分鐘回到家,拿起機車的鑰匙,她的那口濁氣才吐了出來,連帶著反胃的情緒。
她大概是要死了。
蘇童安去了向陽給的地址,那邊已經(jīng)被封鎖,在這樣炎熱的夏天,周圍原本應(yīng)該是沒有人的,此時此刻卻是聚滿了人。
人人都在墊著腳,企圖看到警戒線中的場景。
空氣中是不是地飄過來一陣陣惡臭,像是有什么腐爛了的味道。
蘇童安停下車的時候,額頭上已經(jīng)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她停下車,就看見方向陽正向她走來。
他永遠帶著明媚笑意的臉上此刻陰云密布,帶著十分刻意的小心和隱忍。
“安安,你聽我說,那不一定是許姨......”
蘇童安扔下頭盔,短發(fā)下的一雙眼睛沉靜如水:
“讓我見見她。”
尸體此刻被放在一個簡易打起來的棚子下,用一塊簡單的白布蓋著,旁邊站著幾位法醫(yī),見到跟著方向陽走來的蘇童安,目露同情。
“死者家屬?”
有人問了一句。
這個稱呼讓蘇童安一直以來維持著的冷靜出現(xiàn)了一絲顯而易見的裂縫,她的臉色在一瞬間就變得鐵青。
“不是。”
她道。
那個女人怎么可能這么容易死?
白布被緩緩掀開,女人的臉已經(jīng)模糊不清,但是頭發(fā)的顏色卻依舊鮮明,是非常明亮的紅色。
她心中松了一口氣,那女人這么古板,才不會弄這樣的紅色,一定是哪里弄錯了。
也許那不過是她金蟬脫殼的小把戲,能騙過警察,卻騙不過她。
她往下看,目光落在她已經(jīng)有些腫脹了的手指上,像是黏住了一般,再也移不開視線。
那是老蘇給她買的戒指,雖然她從來不說,可她一天也沒有摘下來過。
一天也沒有。
蘇童安內(nèi)心的那道裂縫被人猛地撕裂開來,血淋淋的真相順著那道裂縫將她的五臟六腑狠狠地撕扯,抽走了她全身的力量。
她跪在了那具尸首面前,碰了碰那只手。
在這樣炎熱的夏日,那只手涼的嚇人,帶著不可思議的柔軟,只有那枚戒指的堅硬弧度讓她找回真實。
“?。。。。。。。。。 ?p> 她聲嘶力竭地尖叫出聲,眼淚奔涌而出,只覺得眼前被一片血紅覆蓋。
沒了,一切都沒有了。
那個女人,真的就這么狠心地拋下了她。
“安安,沒事的...”
方向陽從一旁抱住了她,安慰的詞匯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從見到許姨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完了。
可是他不能瞞著她。
“她怎么死的?”
蘇童安的聲音還帶著沙啞和痛哭過后的哽咽,以及極力維持的冷靜。
“法醫(yī)還在鑒定,初步判斷,死于窒息?!?p> 他殺。
這么厲害的女人,竟然被人殺了么?
蘇童安擦了擦眼淚,緩慢站起身來。
那一瞬間狠厲的目光讓方向陽為之一震:
“別做傻事!”
“怎么會呢?”
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