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砂礫中的珠玉
陸不離與云嵐剛回到云波殿,就見李云武面色凝重地迎上來。
他的語速極快,似是擔心的緊了:“那婢子說了謊,目的分明就是要支開云嵐,之后呢,你自己在那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想到楚凌卿眼中的陰鷙,陸不離也心有余悸。
“是……二皇子?!?p> 李云武臉色一下子陰云密布,聲音也像是從牙縫里硬擠出來的:“然后呢?”
然后嗎……
心頭襲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陸不離有些含糊其辭。
“這之后……白子燁來了?!?p> 出乎預料的是,聽聞如此,李云武的表情并沒有一絲松動,反而顯得更加緊張了。
就連一邊的云嵐俏臉上也滿是鄭重其事。
她緊握住陸不離的手:“我方才在花園就想問了,小鹿,他們兩個沒對你做什么過分的事吧?”
陸不離霎時心緒復雜起來。
原來他們都覺得白子燁會害她。
可是,在花園面對楚凌卿的時候,當她聽到白子燁聲音的那一刻起—
她就知道。
他會幫她。
白子燁一貫是個冷情冷血之人,連云嵐都瞧得出來。
可他方才卻抱屈銜冤,聲聲詰問自己欺負了他。
陸不離忽而就有些恍惚,是不是……
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能在他的全副武裝下,看見那一片片零星的脆弱?
陸不離這一刻的心緒不寧,尚在御花園中的白子燁卻并不知曉。
如是他知道的話……
只是,如是他知道的話,也只能是苦笑不已吧。
脆弱這個不著邊際的詞,又何時能與不可一世的他扯上了關(guān)系?
有人曾說過,他的心包有一層硬殼,能破殼而入的東西是極其有限的,所以他才不能對人一往情深。
可是忽然有一天—
他血肉中有了人性。
他有了軟肋。
他變得脆弱。
陸不離以為他的脆弱是來源于身體上的傷痛,卻是不想……
擊碎他固若金湯壁壘的人,就是她。
而他再也不想這樣下去了。
密云壓的低低的,繁星殘月都不知去了哪里。
一場傾盆大雨正在靜夜沉沉中醞釀,卻不及男子心中所想的一分駭人。
白子燁之所以會來到御花園,是為了要與一個人見面。
望著陸不離離開的方向,他手指輕抵住舌尖,吹響一個短促尖厲的口哨。
不過須臾,少年的身影恭敬立于面前。
“白公子有何吩咐?”
話到嘴邊,白子燁卻猶豫了。他的劍眉星目中滿是掙扎彷徨之色。他罕見的沉默著。
直到小九詫異地出聲喚他,白子燁才堪堪從這困境中掙脫出來。
“影九,我要你去找一個人?!?p> ······
云波殿前,圣上駕到。
恭迎行禮之聲合著絲竹弦樂之聲,聲聲不絕、層層疊起。
皓正帝昂首闊步行至殿內(nèi),冷峻威儀的面容薄薄掃視了一圈,其間不滿地望了凌波一眼。
將皇上迎至上座,熙妃跪坐在其左下身側(cè),溫婉開口。
“御駕親臨,蓬蓽生輝。只是今日是公主的生辰,相當于是我皇家家宴。大家放松享受便是了?!?p> 皓正帝聞此微微點頭,示意眾人入座筵席。
鼓樂齊鳴,輕歌曼舞。宮婢們魚貫而入,為滿座的權(quán)貴端上二對香,茶水和手碟。
凌波乖巧地坐過來:“父皇,今日就讓女兒為您侍膳吧?!?p> 圣上敷衍般點了點頭,卻是悄無聲息地望著下座,目光中滿是探尋之意。
直到他看見瑛軒身邊的少女。
近十年的帝王生涯中,皓正帝早已練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穩(wěn)重。
只是此時。
他就如被人劈頭蓋臉澆下一桶冰水般,就這么僵住了。
阮阮……
阮阮。
只差一點點,毫厘都不到的一點,他就能將這個一直徘徊在內(nèi)心深處的名字疾呼出聲。
那是她的眉。
那是她的眼。
那是她的一顰一笑。
這少女是那么像她,像到如一把鋒利的白刃筆直插進心頭一般,讓皓正帝心悸不已,情難自禁。
他心中曾千萬次立下誓言,如是阮阮能再次回到自己身邊,他即使撇下這萬里江山不要,也不會放她走。
而今……
楚凌卿坐在皓正帝的右下首,此時,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上座洶涌的暗潮。
雖說皇上表面還是一派的水波不興,可是那閃爍的眼光、紊亂的呼吸、指尖的輕顫都在昭示著,這一刻他是怎樣的心亂如麻。
二皇子順著父皇眼光的盡頭望過去……
果然!
果然就是她!
陸不離此刻也是如坐針氈。
這般熾烈的目光投向自己,她不可能毫無知覺。
仔細說來,這世代的男女之情,似乎全部都是些政治婚姻,聯(lián)結(jié)之義。
所以偶爾閃現(xiàn)零星的真情實意,便如砂礫里的珠玉,夜幕中的流星一般光華奪目,即使有意遮掩,也只剩欲蓋彌彰。
比如蘇小婉對瑛睿。
比如白依冰對瑛軒。
比如凌波公主對白子燁。
還有……
現(xiàn)在的皇帝陛下對她。
皓正帝眼中的意味太過分明,即使陸不離對此實在是不明所以,她還是不得不去承認。
那雙睥睨天下的眼眸中,在這一刻,滿溢上來的全部都是對一個女人的思戀,還有濃濃的占有欲。
而這雙眼睛,現(xiàn)在正定定望著自己。
帝王后宮,佳麗三千,皇上什么天姿國色沒見過,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她意動。
可是這其中的緣故,陸不離又是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
她要……怎么辦?
隨機應變?
笙歌鼎沸、觥籌交錯間,敷衍寒暄倒也熱鬧非凡。
在場的每個人都各自懷著心思,遲回觀望著。
皓正帝開口了。
話是對著瑛軒說的。
“瑛軒,你身邊這位,就是你與朕說的小鹿小姐嗎?”
“回稟陛下,她正是小鹿。”
瑛睿垂首,于桌下幾不可聞地輕嗤了一聲。
——這皇帝舅舅看見小鹿,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現(xiàn)在還裝沒認出來?
皓正帝目光轉(zhuǎn)向陸不離,又是恍了神。
她在看著自己。
阮阮在看著自己……
于這一刻,這位玥琨國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忽然就有些失魂落魄。
他僵住了舌頭,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阿土土阿
本章又名—大明湖邊夏雨荷(?ì_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