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咱們蘇柳菜館重新開張的日子了,大家都忙活起來。”蘇幕兒站在廳里,明明只面對著兩個人,卻似乎像指揮著百十來號人一樣鄭重其事。
“娘親,你去東街李叔那兒買點記賬用的紙筆,順便帶點兒炮仗,對聯(lián)什么的;小星,你去請城里各個店鋪的老板,讓他們明天都過來捧場。我去買做菜的材料研究下明天的菜譜。”蘇幕兒自小便在菜館里跟著父親玩耍,對經(jīng)營菜館的事務(wù)也算耳濡目染了。在得到了指示之后,柳娘和小星就都出門了,蘇幕兒卻呆坐在長條凳上,思索著明天的菜譜。
這柳娘雖說丈夫是開菜館的,可她卻被寵得不曾進過廚房半步,更未上街采買過什么東西,所以,這次她的心里也是直直地打鼓,滿是緊張與興奮。
“喲,柳娘,好久沒見你上街了,最近可好???”賣筆紙的李叔與蘇莊寧也算是老友了,見著許久未逢面的柳娘,笑著說道。
“好久不見了,李大哥,這不明天咱們菜館要重新開業(yè)了嗎,我來你這兒買點筆紙記賬用,還要麻煩你給寫副對聯(lián)呢?!?p> 聽到這消息,趙叔先是一驚,后來又笑了起來,“幕兒是個好女孩兒,一定能繼承他父親的遺志!”他一邊說著,一邊挽起袖子揮毫潑墨起來。
小星在街上走著,遇到一家店鋪就進去說明天開張的事,沒成想,不到半天的功夫,身后竟引來了十幾個穿紅著綠的妙齡女子,她們都望著小星,媚眼傳情。只見這其中一個穿著粉裙的女子走了出來,行禮道,“公子是哪里人?怎么未曾瞧過?!焙苊黠@,這些都是那些店家的女兒們,被小星這俊朗的樣貌吸引而來。
“我是外地逃難至此的,現(xiàn)今是蘇柳菜館的伙計,明天我們店開業(yè),不知道各位姑娘有空沒有,希望你們都能賞光來捧個場?!毙⌒切χ鴮δ侨汗媚镒饕菊f道。她們的眼睛都被這不摻雜質(zhì)的笑眼勾住了,只知道點頭?!拔覀円欢▉?,一定來!”
第二天,菜館門口老早就圍滿了許多人,其中多是附近做生意的店家,還有十里八鄉(xiāng)過來瞧熱鬧的父老鄉(xiāng)親,并且還不尋常的有幾十個年方二八的少女們也來這人海中瞧姐妹們所說的美男子。
柳娘站在店門口,望著面前的人潮人海,竟不覺濕了眼眶?!疤K郎,今日的場景就和五年前一樣啊?!碧K幕兒看著娘親,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對著人群說道,“父老鄉(xiāng)親們,蘇柳菜館承蒙各位的厚愛,曾是南陽城最熱鬧紅火的菜館,可不幸遭遇變故,銷聲匿跡,我實在不忍父親幾十年的心血在我手里毀掉,所以今天我們蘇柳菜館就要重新開張,恢復(fù)昨日的輝煌,今后還望大家多多關(guān)照!”
“好!”
在眾人熱烈的歡呼中,小星點燃了門口的鞭炮?;鹋卩栲枧九镜捻懼?,紅紙被炸得漫天飛舞,猶如一只只火紅的蝴蝶,火炮爆起的煙霧中,五年前的蘇柳菜館仿佛就在眼前,映著光華,那么熟悉,又和五年前那么不同。蘇幕兒,柳娘,李叔,朱大哥還有許許多多見證過蘇柳菜館輝煌的人們都打從心底的開心。
菜館里,早已經(jīng)座無虛席了,沉寂了五年的桌椅板凳們又迎來了客人,仿佛都精神了起來。蘇幕兒雖說年紀(jì)不大,干活倒是十分利索,做這十多桌的菜品竟綽綽有余,反而是小星和柳娘端菜的端不及,記賬的老記混。客人們倒也都吃得不亦樂乎,蘇幕兒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過,就在這時,有一桌卻實實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喊道,“這做的什么!”其他桌的人看到這場景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緘默地看著。
原來是南陽城里同樣有名的老店黃鶴樓主廚沈孟北,他和蘇莊寧是同個時期的南陽名廚,并且還是黃鶴樓的首席。他嘗了一口菜品就大力拍在桌上,大吼著。
“沈叔,怎么了,菜不好吃嗎?”蘇幕兒見狀趕忙跑過來問到,柳娘和小星也趕緊跑了過來。
“你這菜何曾有半點蘇家菜的味道,還敢拿著你爹的招牌掛羊頭賣狗肉,有名無實!”
聽到這話,旁邊的客人們有的嘗了嘗菜,也說道,“這么一說,還真是,雖然味道也不錯,但和五年前還是有點不一樣啊,感覺是次了點兒?!?p> 一旁的買肉朱大哥忍不住脾氣了,吼道,“好吃不就行了,哪里來的這許多要求,愛吃就吃,不吃就……”還沒把“滾”字說出口,他媳婦就連忙捂住了他的嘴。
蘇幕兒站了出來,拉住了朱大哥?!吧蚴暹@樣吧,您再點一樣菜,我給你重做,您嘗嘗看是不是老味道?!?p> “那好呀,我就點一道你們蘇家的招牌菜水煮魚,做不到和以前一樣還是早早收拾關(guān)門吧!”這么一說,原來吃完了的客人也都不走了,都留了下來準(zhǔn)備看戲,本來熱鬧的菜館,竟變得如同擂臺一般。
蘇幕兒趕忙走進廚房,尋思著做法。柳娘和小星也跟了進來,只見柳娘急得左右踱步,嘴里念叨著,“怎么辦,怎么辦,沈孟北這糟老頭兒肯定是來砸場子的!這水煮魚怎么煮的出來???”
“娘親,你別急,不試一試怎么知道行不行呢!”蘇幕兒雖然心里也直直的打鼓,但嘴里還是安慰道?!靶⌒悄闳グ氧庺~打理了,娘親,你去外面招呼客人,剩下的事包在我身上?!?p> 在小星打理魚的同時,蘇幕兒卻并沒有忙活,而是坐在矮凳上思索著。
五年前,菜館日常忙碌的一天,蘇莊寧在廚房里東奔西走,十歲的蘇幕兒也跟著爹爹轉(zhuǎn)悠??粗鄣裼褡恋呐畠海K莊寧也不忍讓她出去,反而蹲下來,捏了捏女兒的小臉,問道,“幕兒,你知道為啥大家都那么喜歡咱家的水煮魚嗎?”“咱們家的魚又滑又嫩,麻辣鮮香?!碧K莊寧笑了,搖了搖頭,他沒有回答女兒,而是拿起鍋子,一邊倒魚片進鍋,一邊說道,“乖女兒,仔細看,這才是水煮魚的訣竅!”
只見蘇莊寧把切的薄如蟬翼的魚片放入沸騰的鍋中,大火讓魚片仿佛又活了過來,在鍋里歡快的游動著,在熱度的催促下,辣椒的辣與花椒的麻一絲絲地鉆進了雪白的魚片中,魚片由透明變得晶瑩如玉。
“起鍋!水煮魚!”
“我知道了,是火候,爹爹的訣竅是火候!”凳子上的蘇幕兒茅塞頓開,甚至笑著跳了起來。一旁的小星,看著這樣的蘇幕兒,也笑了,說道,“蘇姑娘,時間不多了,既然知道怎么做了就趕緊吧?!?p> “嗯!”蘇幕兒飛快的給蒜姜切片,鯉魚去骨切片,炒料煮魚?!霸瓉恚没鸷?qū)Ⅴ庺~的鮮美和辣椒的辣交融在一起鎖住才是最重要的。”蘇幕兒開心的自言自語,不一會兒,一鍋魚就做好了,再灑上切好的香菜,香氣四溢。
“起鍋!水煮魚片!”
小星把魚端到了沈孟北的面前,大家都盯著他看,仿佛在等待一場審判。只見他把一片薄薄的魚放入嘴中,閉上眼細細的品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了眼,“不愧是蘇莊寧的女兒,有他的風(fēng)范?!闭f完之后,就拂袖走了。
這天,蘇幕兒算是做出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道蘇家菜,蘇柳菜館的開張也算是圓滿了。
不過蘇幕兒沒查覺得是,在喧鬧的人群中,有一雙凜冽的雙眼,在盯著她的菜館,或是,盯著她菜館中的某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