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這個世界平日里大多時候并未顯得多么美好,但跟眼前相比,簡直就是天堂。
如果說世界也會偽裝的話,現(xiàn)在它露出了獠牙。
一位瘦高黝黑的男人站在房間的落地窗前,這是他不認(rèn)識的世界,天空上竟然有波濤洶涌的大海,而海面之上還有一座類似城市的存在,天地間不斷出現(xiàn)面目可憎的怪物,他連名字都叫不出來,他第一天知道地球上還有這么惡心的東西,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后一天。
那老不死的說有個女孩看到了世界末日,就是眼前這一幕嗎?還是說更絕望的畫面還沒出現(xiàn)?
這就是他們的使命嗎?守護脆弱不堪的人類,聽起來就像是保護瀕危物種那樣富有愛心,可他們自己不過是這個物種里多掌握一點力量的家伙,以前他覺得那些人都挺厲害的,但今天,“挺厲害”可能有點不夠看了,畢竟天上那座城看起來不僅僅是“挺厲害”而已。
這是一個沒有希望的世界。
他一直都這么想,他是悲觀的虛無主義者,但有時也會被人間的溫情所感動。
人類有一點最值得稱為偉大,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在絕境中掙扎,在黑暗中燃燒,這樣的人是絕望中的微光,哪怕最后一無所有地熄滅都顯得耀眼。
他知道自己不是這樣的人,他向來隨波逐流,哪怕他能夠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都懶得去知道,周唐林跟他說世界末日,就算是真的又怎樣呢?沒有意義,無論是存在還是消亡都沒有意義。
但周唐林有一點打動了他。
從這個世界的誕生之初就已經(jīng)注定將走向滅亡,沒有其他可能,就像人之一生,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個奔赴死亡的過程,每個人都在掙扎,可之所以掙扎是因為還懷揣希望,生死沒有意義,但懷揣希望的這個過程應(yīng)該有那么一點意義。
所以他現(xiàn)在愿意去希望周唐林他們能夠成功,當(dāng)然,失敗也沒關(guān)系,至少掙扎過。
終于他碩大的雙眼感覺到了沉重,有什么東西在不停地催他入眠,思緒也愈發(fā)模糊,摸了摸自己粗短的卷發(fā),他嘆道:“加油啊,希望還能醒來?!?p> 然后他便躺到床上,安詳睡去。
“這些生物并不能稱之為完整的人類,但很多地方都與人類相近。它們用兩足直立,身體前傾,看起來就像是一群狗,那仿佛膠皮一樣的皮膚,使人心生厭惡?!?p> ——H.P.洛夫克拉夫特《皮克曼的模特》
這是洛夫克拉夫特在作品中首次對食尸鬼的描寫,當(dāng)然,他們這時不用去參考洛老的作品,這種惡心的生物近在眼前。
食尸鬼有著與人類相近的智慧,如果它們想的話,甚至能夠與人類進行交流,據(jù)研究它們本來可能就是人類,食尸鬼與夜魘是好伙伴,像是在共同守護著什么,能夠一起進行有組織的戰(zhàn)斗,并且能夠交流,單方面的交流,因為夜魘無法發(fā)出聲音。
正常來說,IACO的隊伍不會懼怕食尸鬼和夜魘組成的軍隊,但那不斷催人入睡的夢境之力的確對他們造成了相當(dāng)大的影響。
由于是在幻夢境,夜魘并不會去攻擊那些已經(jīng)睡著的人,而食尸鬼也不會啃食活物,所以它們想要殺死他們這些仍在頑強抵抗的異類,夜魘尾巴上的倒刺極為鋒利,沒有任何一具血肉之軀能夠承受得住,而且夜魘長有膜翼,無比地靈活,眼下的情況就是他們?nèi)绻桶踩粺o恙,只要還清醒,就可能會被夜魘尾巴洞穿,然后成為食尸鬼的食物。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了,無論是堅持還是放棄,好像沒有任何區(qū)別,他們在掙扎,但他們已經(jīng)不知道為何掙扎,不如就在夢境中死去,至少比被食尸鬼啃得一干二凈要好。
吳可非那邊戰(zhàn)果斐然,他慶幸自己今天帶來了命運之劍,對付這種怪物,冷兵器要比手槍好用得多,他已經(jīng)斬殺了許多夜魘與食尸鬼,這回他真覺得自己來到了那個架空的中世紀(jì)劍與魔法的世界,畢竟《巫師》系列游戲中的確有著食尸鬼這一惡心生物,而那飛翔中的夜魘若是不仔細(xì)看,與鷹身女妖也并無區(qū)別,而自己手上還握著銀制的命運之劍,這可比任何游戲都有代入感。
不同的是,這個游戲沒有攻略,卻有一個無敵的大boss,就在頭頂那座城還沒出來,它如果出來游戲就結(jié)束了,所以他們現(xiàn)在要思考的是該如何阻止這一切,而不是殺光一切,因為杰洛特再厲害也只是個獵魔人,不可能殺得死“神”,吳可非同樣。
神諭者就連神諭都來自“神”的一縷精神波動,他們無法想象“神”的真身如果降臨會是怎樣的恐怖。
“我們才第一次見,就要死在一起了嗎?”一道聲音從一旁傳來,沒有人在那里,吳可非知道是那位名叫喻朝汐的光影神諭者在說話,她仗著自己會隱身,用槍偷襲夜魘和食尸鬼,效果也很是不錯。
“我不想死,我還這么年輕,連大學(xué)都沒上過,戀愛也沒談過,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在等著我,我不想英年早逝,嗚嗚嗚……媽媽……”
“你少說兩句或許能夠活久一點,不然這些惡心的東西該發(fā)現(xiàn)你了。”吳可非無奈,他覺得組織可以立個規(guī)矩,讓神諭者在戰(zhàn)場上少說點無關(guān)的話,不然容易折磨隊友的心態(tài)。
現(xiàn)在想著這些好像沒有意義,但如果能活下來,吳可非一定要向組織提議。
喻朝汐沒有因此沉默,而是在自顧自地說著什么,好像在報世界各地的菜名,聲音哽咽:“紅燒肉、獅子頭、辣椒蟹、三文魚沙拉、意大利千層面、北京烤鴨……”
不時還吸一下鼻子:“不止我要死了,這些好吃的都要死了,沒人能夠吃到了?!?p> 或許這是她保持清醒的方式,吳可非無奈之間其實有些動容,是啊,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東西,想到他心心念念的游戲還沒有玩到,那么多想看的電影沒有看到,吳可非也覺得很可惜,有多少人活著是為了什么偉大的事業(yè)呢?還不都是這些沉重生活里的一點有趣的玩意在吸引他們。
真的一切都要消失嗎?
那多可惜啊!
吳可非在戰(zhàn)斗間隙望了一眼濕婆,眼神跟他的劍一樣冰冷,然后那顆閃閃發(fā)光的水晶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回想起導(dǎo)師姜云所說,如果想要摧毀古祭祀水晶就必須使用遠(yuǎn)超水晶蘊藏能量的能量,現(xiàn)在古祭祀水晶正在不停地釋放能量,是不是就意味著摧毀它所需要的能量將越來越少?
吳可非心頭一跳,他無法肯定摧毀水晶能夠改變這一切,但這已經(jīng)是他能夠想到的最有可能的辦法。
可他的力量還不夠,遠(yuǎn)遠(yuǎn)不夠。
于是吳可非在戰(zhàn)場中尋找,他們的特工已經(jīng)全都倒下,神諭者也所剩無多,其中威力強大的攻擊型神諭更是少之又少,只有兩個他還算是熟悉的人,蘭斯洛伊和黃山,黃山好像快堅持不住了,他的神諭每一次爆發(fā)都消耗不小,不是那種適合用來持續(xù)戰(zhàn)斗的類型。
雖然廣場上已經(jīng)鋪滿了夜魘與食尸鬼的尸體,但天地間的大軍數(shù)量還是很多,吳可非提著劍一路殺過去,蘭斯洛伊和黃山都在咬牙戰(zhàn)斗,他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qū)了^去。
“我想到一個可能可行的辦法?!眳强煞抢潇o地對兩人說道。
周唐林、陳璃畫、葉佳欣等等,周圍的所有人都在看向吳可非,苦苦掙扎幾乎黯淡的雙眼中又燃起一絲希望。
“快說?!秉S山急忙道。
“摧毀古祭祀水晶?!眳强煞钦f,“古祭祀水晶蘊藏的能量越多,摧毀它所需要的能量也就越多,但現(xiàn)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它釋放能量的結(jié)果,并且仍在不斷地釋放,也就說摧毀水晶所需要的能量正在越來越少,導(dǎo)師跟我說過如果提前摧毀古祭祀水晶就能阻止一切,但所需要的能量我們遠(yuǎn)遠(yuǎn)無法達(dá)到,現(xiàn)在我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但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難得聽到吳可非說這么長一段話,他們已經(jīng)沒時間感慨,周唐林當(dāng)即開口:“既然是唯一的辦法,那么哪怕不會成功,我們也要試著去做,你需要什么?”
“只需要蘭斯洛伊和黃隊的神諭。”吳可非語氣依舊平靜,“濕婆現(xiàn)在形同虛設(shè),我可以接近古祭祀水晶,并且用冰凍住,這樣或許能夠讓它更加脆弱,這時我需要你們對水晶球全力釋放神諭,只有一次機會,因為我們?nèi)︶尫派裰I之后如果無效,必定會沉睡過去?!?p> 簡單易懂,但蘭斯洛伊皺著眉頭,他盯著吳可非,問:“我需要你告訴我,你覺得我們的力量夠不夠?”
吳可非看著他,回答:“雖然在幻夢境我們的神諭被加強了,但老實說,我覺得還差很多,沒辦法。”
“不,有辦法。”蘭斯洛伊目光炯炯,他轉(zhuǎn)頭望向了后方馬路對面,那里有一座大概十層樓高的建筑,建筑上方與樓外主體上有幾個大字——國家電網(wǎng)、送變電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