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乘客,我們即將掠過美麗壯闊的阿爾卑斯山脈,為了各位能夠更好地欣賞風景,我們將略微降低飛行高度,希望它像今晚的月亮一樣點綴大家短暫的旅途?!?p> 廣播里響起機長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給許多原本昏昏欲睡的乘客都提了提神,不少人開始看向窗外,發(fā)覺遠處白茫茫一片,連綿無盡,在月光下就像一條蜿蜒盤旋的巨大銀蛇,十分壯觀。
誠然現(xiàn)在距離冬日還有一段光景,但對于平均海拔超過三千米的阿爾卑斯山脈來說,哪怕是最炎熱的月份也會有一大半山峰山頭銀裝素裹,只為了看客的驚鴻一瞥。
今日更是天公作美,一輪渾圓的月亮高高掛起,清冷的月光與白雪遙相輝映,讓此時此地的夜色成為人間絕景。
“哇哦……”明微透過舷窗遠遠凝視著,除了用語氣詞感嘆之外,他的腦子里似乎跟那山頭一樣空白,他突然后悔以前沒有多背幾首古詩了,不知讓那些大詩人看到此情此景又能作出怎樣的千古名句。
但如今時代變了,反正明微就是個俗人,他直接拿出手機,打開相機。
中秋月夜在飛機上俯瞰阿爾卑斯雪山,誰知道這輩子能見幾次,當然是要用照片來定格啦。
飛機上的乘客都很淡定,可惜他們不是中國人,少了中秋這一層意義。
偏偏陳璃畫在前一天被抓走了,明明今天還是她的生日,多湊巧撞上了佳節(jié),真是遺憾這么特殊的日子她無法好好度過,不知道她現(xiàn)在危不危險。
明微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踏上尋找陳璃畫的旅程。
“中秋快樂、生日快樂!”明微將祝福的話語隨著那張照片一同發(fā)送給陳璃畫,雖然她肯定看不到。
原本在萬米高空的客機開始勻速向下飛行,乘客能夠感覺到他們與雪山的距離越來越近,在飛機上很少有這種體驗,畢竟任何景物看起來都太過遙遠且渺小,很難深刻體會到近在眼前的魅力,但不包括這座被譽為歐洲脊梁的阿爾卑斯山脈。
明微打開手機地圖看了看,掠過阿爾卑斯山脈就相當于離開了意大利進入法國境內(nèi),目的地是巴黎的話,目前已經(jīng)完成將近二分之一的路程,他與陳璃畫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這時,飛機猛然顛簸一下,猝不及防的明微把手機摔到地上,正當他彎腰想撿起的時候,愣愣地發(fā)現(xiàn)走道變得傾斜起來,哦不,是整個飛機都開始向下傾斜,他的手機直接朝前面滑行出去,角度甚至超過了四十五度!
所有乘客第一時間都沒反應(yīng)過來,要不是系著安全帶,他們整個人都得朝前方撲去。
“機長,你在干什么?”客艙的廣播響起了嘈雜的聲音,是來自駕駛室內(nèi)機組人員的吼聲。
“砰砰!”兩聲震耳欲聾的槍響透過被干擾的廣播響徹在所有人的耳畔,嚇得艙內(nèi)乘客大驚失色,然而更加驚悚的是,他們發(fā)現(xiàn)飛機開始以一種加速的趨勢往斜下方的山脈沖去,照這副架勢,飛機很快就會撞毀在雪山上!
明微徹底呆滯住,這什么情況?駕駛室內(nèi)機長開槍把飛行員殺了?還想帶著一飛機的人同歸于盡?
有人解開了安全帶,卻根本站不穩(wěn),身體砸到地上。
這是在做惡夢嗎?
“越是抗拒死亡,就越會有人因你而死,你說對吧?明微?!?p> 廣播里再次傳出機長的聲音,但他此時的語氣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如同死神的低語,令人不寒而栗。
什……什么?明微心頭猛烈顫動,究竟怎么回事?
可除了明微,現(xiàn)在哪里還有人在意廣播說了什么?全在大喊大叫,鬼哭狼嚎,仿佛在提前適應(yīng)地獄。
他鬼使神差轉(zhuǎn)過頭去,那名空姐在他的右后方,坐姿端正優(yōu)雅,面帶詭異的微笑與他對視,她的雙眼被幽光吞沒,連同眼白都化作了深邃的漆黑。
明微攥緊了拳頭,渾身發(fā)抖,這些人到底是什么存在?
“愛德華!”看著飛機距離雪山越來越近,明微根本毫無辦法,只能再次呼喚魔鬼。
瞬間,一切雜音戛然而止,客艙內(nèi)漂浮著各種物體,乘客們東倒西歪,表情驚恐、絕望,世界停止了,化作黑白。
愛德華欣欣然從虛空走進這張黑白照片,他很是好心地將空中的雜物放置原處,還隨手撕開了一包薯片的包裝袋,從中掏出一把塞入口中,然后遞給明微,含糊不清開口:“要嗎?”
明微隨著時間暫停算是松了口氣,說:“我是讓你來救命的?!?p> “救命?我們的交易還在進行中,你不是還能用神諭嗎?”愛德華一臉吃驚的樣子,他邊嚼著清脆的薯片,邊在走道上四處張望。
“這種情況下什么神諭能活下來?”明微憤憤咬牙。
“有的,而且是你已知的神諭?!睈鄣氯A將口中食物咽下,“不得不說跟你做生意有時真是一種浪費,畢竟你都發(fā)揮不出來該有的效果,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使用其他神諭有機會阻止陳璃畫被帶走呢?”
明微沉默了一會,說:“想過,但沒有多大把握?!?p> “沒人在乎你有沒有把握,這是你自己的命,接下來要是你什么都不做,就等著一頭撞死在勃朗峰上吧!”愛德華說。
“那飛機上這些人怎么辦?”明微急忙問。
愛德華張大嘴巴,滿臉不可思議,他把薯片扔了,用沾染碎渣的油手摸了摸明微的額頭,問道:“你發(fā)燒啦?想當超級英雄啦?你現(xiàn)在連自己是生是死都不一定,還想著救這些跟你毫不相干的人?”
明微一把拍掉額頭上的臟東西,“可他們是因為我才……”
“那邊有個東西我猜你會感興趣。”愛德華沒等明微說完就幫他解開安全帶,隨后走向那位空姐,空姐此時眼中的黑色已經(jīng)退去,面部表情也同其他人那樣在驚慌,愛德華伸手撥開了空姐后頸的衣領(lǐng),一個奇怪的符號出現(xiàn)在明微眼中。
他剛才注意過,只是這會才完整看清,看起來像是“X”的右上角多添一杠,他不由得問:“這是什么?”
“顯然是盧恩符文,不同的符文組成的符號,你上課學的全進我腦子了是吧?”愛德華扶額。
“整節(jié)神秘學課我只聽了半小時,我怎么知道?”明微理直氣壯。
“你還有理了?反正都這樣給你提示了,再想不明白你死在這雪山上倒也沒什么可惜的,畢竟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豬被殺死,不差你一只?!睈鄣氯A發(fā)出嘲笑聲,“希望你還有機會思考這個問題,接下來時間要恢復(fù)咯?!?p> “靠,等一下?!?p> 明微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他的目光帶著所有的希望轉(zhuǎn)向那應(yīng)急艙門,飛機飛行途中外部空氣稀薄,大氣壓強小,所以內(nèi)部是加壓的,意味著內(nèi)部壓強比外部壓強要大得多,如果應(yīng)急艙門跟其他艙門一樣,開啟時是先朝艙內(nèi)移動,那么在空中的確不可能打開,就如空姐所言。
但現(xiàn)在飛機正在朝下方疾速飛行,外部的大氣壓強呈上升趨勢,所以二者的差距正在越來越小,他不確定愛德華說的神諭是不是那位黑熊的,但好像也沒有其他可能了,重力變化會改變壓強嗎?該死,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時間請教他的高中物理老師了,他當初真該好好學習,總之如果有效,通過規(guī)范的操作,應(yīng)該有可能打開應(yīng)急艙門。
想通了這一點的明微直接抓住艙門的安全閥,同時愛德華打了聲響指,時間開始流逝,嘈雜之聲再次響徹,四周亂作一團。
窗內(nèi)窗外光影閃爍,傾斜的飛機讓明微站都站不穩(wěn),他只能一只手扶著自己的座位,另只手在按照流程準備打開安全閥。
這時喻朝汐抱著座椅顫抖著喊了一聲明微,她同樣害怕極了,但看向明微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在那里想要打開艙門。
“快來幫忙!”明微當即對她喊道。
喻朝汐扶著走道上一排排座位艱難向后方移動,她對明微大聲喊:“就算打開了我們也會摔死!”
“總比坐在這里等死強。”明微咬牙,整個人的重量都用雙手掛在安全閥上,想要借下墜的力來掰動,同時集中精力念誦:“神諭·??!”
艙內(nèi)眾人只覺渾身一輕,許多物品漂浮著到處亂撞。
這種時候只能把開門當做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什么都不做,這種速度的飛機與山體相撞根本不可能活下來,如果能跳機落在雪地上,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于是喻朝汐也開始發(fā)力,她是神諭者,力量比一般人更大。
可無論他們怎么用力,這門就是紋絲不動,就好像有一個力氣更大的怪物在外面堵著,不讓他們離開。
飛機帶著上百名乘客一往無前奔著阿爾卑斯山脈最高的山峰沖去,勃朗峰,4810米,飛機內(nèi)部壓強倒是比地面小,大概可以算是海拔兩千多米,所以等到接近勃朗峰時內(nèi)外壓差才不至于相差過大,但那時恐怕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你會開飛機嗎?”喻朝汐急忙問。
“你說呢?”明微簡直無語。
“那你沒吃飯嗎?”喻朝汐一邊使勁一邊質(zhì)問,面部表情都已經(jīng)因為用力過度而扭曲。
“我數(shù)三二一,再一起使勁?!泵魑⒄f著便開始了倒數(shù),“三、二、一!”
“啊!”在死神的鞭策下,兩人簡直爆發(fā)出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力量,隨著安全閥松動一些,固若金湯的應(yīng)急艙門終于朝內(nèi)開啟了一道縫隙!月光隨之照射進來,仿佛天堂之光。
兩人見此更是不敢松懈,若是這道縫隙閉合,他們便再也沒有力氣重新開啟了。
于是縫隙越開越大,整扇門朝一旁平移而去,待到縫隙足夠一人通過時,整扇門瞬間被一股巨力掀開!
這同樣是壓強的作用,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外而來,機艙內(nèi)部那些凌亂的雜物頓時被吸飛出去,所有乘客都驚駭欲絕地望向了應(yīng)急艙門那邊,他們把門打開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讓他們在死前感受一次失溫失壓嗎?
明微扶門艱難站起身,凌冽的狂風吹在他身上,冰寒刺骨,壓強的瞬間變化讓他連呼吸都困難,耳膜像是由內(nèi)而外地被鼓動,幾乎聽不到除了轟鳴之外的聲響,這讓他意識都變得模糊起來。
喻朝汐在一旁張嘴對他喊叫,卻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明微恍惚間看向了這趟航班的所有乘客,許多人同樣在看著他,驚恐、呆滯、慌亂,有人伸手去拿氧氣罩,有人捂著自己的耳朵,他們身份各異,卻殊途同歸。
“你在發(fā)什么呆?快跳??!”
他終于聽清了喻朝汐在喊什么,但回過神來卻對著艙內(nèi)大喊:“快跟我走,我可以救你們!”
可是他的聲音幾乎淹沒的風中,哪怕有人聽見大概是沒人聽懂的,聽懂的也會覺得他瘋了,就連喻朝汐都覺得他瘋了。
“神諭·??!”
沒用,飛機并沒有升起。
于是沒有再給他更多時間,喻朝汐攔腰抱著他,將明微生生拽了出去,兩人一起從五千米的高空一躍而下,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他們自由落體、極速下墜,明微仍面對著那艘飛機,眼睜睜看著這艘龐然大物以流星劃過夜空的姿態(tài)和速度撞向雪山。
“對不起?!泵魑缀鯖]有意識到自己說了這句話。
“??!”喻朝汐持續(xù)發(fā)出尖叫,她覺得這可能是此生最后的遺言,畢竟他們距離雪山的雪地看起來簡直有幾百米,這種高度足夠摔成肉泥。
但她沒有想到明微突然轉(zhuǎn)過身去面朝大地,緊緊抓住她的雙手架在他肩膀上,看起來就像是明微在空中把她背在了身后。
“別……”喻朝汐發(fā)愣,喉嚨仿佛被風雪哽住,明微竟然要給她當肉墊?
眼看著雪地越來越近,幾百米的高度在重力加速度下根本不值一提。
遠方爆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炸響,飛機撞在了勃朗峰上。
“神諭·?。 ?p> 周遭流光四起,明微拼盡全力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