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破陋的小屋內。
謝津放下毛筆,將自己剛剛作好的畫,拿給一旁的女子看。
“夫人,你看我畫得像你嗎?”
畫中的女子著一身青衣,雙頰緋紅,眼神兒膽怯中又透著幾絲羞澀。
“自然是像的?!?p> 小翠點點頭,臉頰上始終帶著抹紅暈。
自從那天過后,他們便從盧府搬出來住了。
謝津也并非迂腐之輩,他很清楚李代桃僵這么大的事兒小翠一個丫鬟做不得主,相反小翠也是受害人。
但既然他已經(jīng)和小翠拜堂成親了,那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在花費了一段時間想清楚這其中的問題后,謝津辭別了假情假意的盧恩德,帶著小翠回到了老家居住。
雖然生活拮據(jù),但是沒了盧府那么多規(guī)矩的約束,兩個人反倒自由了不少。
謝津摸索著書桌旁卷起來的巨大畫軸,語氣很是激動,“等這幅畫完成,我就有了名氣,那時候我能給你更好的生活!”
“嗯,我相信你!”
小翠一臉崇拜地看向謝津。
只有精神方面的食糧還不夠,要想填飽肚子,總得有個收入來源來維持生活。
謝津又不舍得小翠出去拋頭露面,除了字畫外他又不會其他的東西,沒辦法,他只能重操舊業(yè),外出擺攤售賣自己所作的字畫。
雖然賺得不多,但兩個人還是很幸福。
而小翠不光會照顧好家里的一切,還會在閑暇時間繡一些手帕之類的小物件補貼家用。
這天,謝津照常外出去擺攤賣字畫。
“夫人,我回來了?!?p> 謝津推開半掩著的木門,看到的卻是一片狼藉的院子。
雖然家里不怎么富裕,但小翠一直都把家里搭理得井井有條,別說是出現(xiàn)面前這種情況了,就連地面上殘留落葉的這種小事都很少出現(xiàn)。
“夫人?”
皺了皺眉,謝津心中隱隱浮現(xiàn)出了不太好的念頭。
立即快步?jīng)_進屋內。
屋內同樣是一片狼藉,家具、雜物之類的散落一地,跟糟了賊似的。
難道是……盧恩德是貪圖他的那副畫,想要偷去?
立即打開柜子,那副畫仍舊好好地躺在其中。
既然畫沒有丟失,那是什么丟了?
往常他一回到家中,小翠都會立即迎來,只有今天是個例外。
難道……
“夫人!”
謝津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大叫一聲,沖出院子,敲響了鄰居的房門。
“你們可有看到我夫人?我夫人去哪兒了?!”
鄰居一臉難色,“那個……半個時辰前來了一撥人,領頭的是盧府的大公子盧世鳴,他將你夫人給綁走了,說是要送給郭家的少爺。
我本想阻攔來著,但是,你也知道,他們大戶人家不好惹,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就算想做什么,也是無能為力啊……”
“郭、郭軒?”
意識到自己的夫人很有可能是被盧世鳴送給郭軒了,謝津顧不上其他,立即朝城中沖去。
一路跑到了郭府,謝津想要沖進去救回自己的夫人,卻被郭軒差使著一群家丁將他打了出來。
更可氣的是,已經(jīng)嫁為人婦的盧柔柔竟然依偎在郭軒身旁,夸耀自家夫君打得好……
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謝津遍體鱗傷。
郭軒的嘲弄聲,和盧柔柔的譏諷聲仍回蕩在他的耳畔。
一想到小翠現(xiàn)在生死不知,謝津心中就滿是痛楚,他硬撐著站了起來,既然上門要不出人來,那他就去報官!
只是……
謝津沒有想到的是,窮就是原罪,平民沒有絲毫公平可言。
因為郭軒的父親是本城守將的原因,縣令一聽說謝津要狀告郭軒,不光駁回了他的訴求,還將他關進牢房里一夜。
萬般無奈下,謝津只好找到了盧恩德。
聽到謝津的請求,盧恩德和善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可以想辦法將你夫人還給你,但前提是你會給我什么報酬呢?”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盧恩德將衣衫襤褸的謝津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除了那副畫外,你一文不值。想要你夫人,可以啊,將那副畫拿來,記住前提是沒有署名。”
謝津咬了咬牙。
一開始他畫那副畫還是為了揚名立萬,可現(xiàn)在他只想憑借那副畫讓小翠過上好日子,如果小翠都沒了,那他留這幅畫又有什么用?
只要小翠回來了,他之后還可以繼續(xù)畫。
一幅畫再重要也沒有他的妻子重要!
謝津答應了盧恩德,約定明天一早就將那副畫交予盧恩德。
當晚,謝津強忍著一身的傷痛,熬了一整夜,才將畫完成。
謝津給這幅畫取名為蒼山圖,并在空白處提了一首詩,以此來映照自己此刻千瘡百孔的內心。
提筆。
放下。
猶豫再三,謝津還是沒有在畫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熬了一整夜,謝津不光渾身酸痛,就連雙眼也都紅腫充血,模樣看上去有些駭人。
此時天還未亮,謝津擔憂小翠,實在靜不下心去休息,便將攤開的畫卷起來,帶著它趕往盧府。
在冷冽的風中,謝津等了一個多時辰,盧府的門才打開。
下人領著他來到了盧恩德的書房。
“好好!真是出神入化!”
看著攤開在自己面前的畫,盧恩德贊不絕口。
“盧員外,你答應我的事呢?”謝津趁機提問。
盧恩德嘿嘿一笑,伸手將畫重新卷了起來,妥善安置在了一旁。
“放心,我答應的事兒什么時候食言過?這樣吧,頂多今晚我就差人將小翠給你送回去怎樣?”
努力了好幾天的事兒,總算是看到希望了。
謝津長出一口氣,回到了家中,等待著盧恩德實現(xiàn)諾言。
然而……
謝津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等到的居然會是小翠的尸體!
小翠是被幾名盧府家丁抬回來的,身上還蓋了一層白布。
當謝津顫抖著手掀開白布時,看到的卻是小翠慘白的面容,脖子上還有一條顏色很深的勒痕。
“少爺能看上你家娘子是她的福氣,她卻不知好歹,竟然偷摸著上吊自盡了,真是晦氣!”下人冷嘲熱諷道。
謝津所能做的只有抱住小翠的尸體,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