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緩緩駛?cè)肓苏九_,周乾伸了個懶腰,拿起背包走出了車廂,清晨的陽光照在臉上,無比舒暢,他環(huán)顧了四周,這是個小站,上下車的人不多,出站口的檢票員形同虛設(shè),周乾和前面幾人一樣,并沒有出示火車票便出了站臺。
周乾徑直向一旁的客運站走去,車站內(nèi)擺設(shè)陳舊,大廳內(nèi)有股異味,非常刺鼻,他皺了皺眉,快步來到售票窗口,里面坐著一個胖胖的售票員,頭也不抬的問道:“去哪?”
“王家佐村!”
“那個村不通車!”
周乾有點意外,連忙問道:“怎么樣才能到王家佐?”
“站內(nèi)沒有車,”胖女子機械的說道:“你去路邊等著,會有一趟去跑馬場的小客,上車之后問司機,他會告訴你在哪里下車最近!”
“謝謝?!?p> 周乾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出車站,百無聊賴的站在路邊,等了兩個多小時也不見有客車經(jīng)過,他倚靠在一旁的樹上,思緒開始蔓延開來。
六十年前,他的爺爺無故離開,留下了奶奶一個人,當(dāng)時周乾的奶奶已經(jīng)懷有身孕,偏又不巧逢著天災(zāi),鬧了饑荒,整個村子的人都逃荒去了,可憐奶奶一人挺著大肚子,孤苦伶仃的外出討飯,由于精神和身體受到雙重打擊,她支撐不住暈倒在討飯的路上,幸被路過的一個車夫救起,自此便和他相依為命,二人一起度過了許多艱難的歲月,車夫姓周,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就隨了他姓,這個孩子便是周乾的父親。
等到了周乾這一代,家境相對富裕,周乾和大多數(shù)年輕人一樣,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去大城市闖蕩,雖然沒攢下多少積蓄,日子倒還過得輕松自在,直到一周前,他接到了家里的一個電話!
“你爺爺找到了!”
奶奶的第一句話就讓周乾有些懵,“爺爺不是幾年前就去世了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繼續(xù)說道:“是你的親爺爺?!?p> 周乾一拍腦門,想了起來,“他怎么找到我們的?”
“是派出所的人來通知的,身份都對的上,應(yīng)該不會錯!”
奶奶語氣平和,沒有任何情緒,周乾問道:“他...他這時候聯(lián)系我們,是想見一面嗎?”
電話那一頭輕嘆了一口氣,“他已經(jīng)故去了,有一些遺物想留給你?!?p> “留給我?”
“對,派出所的人說,他又成了家,生了兩個女兒,家里沒有添男丁,所以,你是他唯一的孫子!”
周乾雖然對這個親爺爺沒有什么感情,但聽說他已不在人世,不免有些感嘆,考慮到路途遙遠,免不了舟車勞頓,周乾便沒讓父親跟來,獨自一人踏上了去遠方的火車。
“王家佐村!”一路上周乾在心里不住的念叨這個地名,他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爺爺要拋棄奶奶去這么遠的地方。
“嘀~嘀~”汽笛聲把周乾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抬眼看向駛來的汽車,諾大的擋風(fēng)玻璃上立著一個牌子,上面赫然寫這三個字:跑馬場!
他趕緊揮手,客車便停了下來,周乾一路小跑上了車,“師傅,這車到王家佐嗎?”
司機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嘴里叼著煙,含糊不清的對周乾說道:“最近的下車地點離王家佐有五公里,不過只有一條路,倒是好找?!?p> 周乾一聽五公里的路程,頓時有些喪氣,想要下車,但車已經(jīng)發(fā)動了,自己對此地又不熟,只好作罷。
這個客車沒有售票員,上車后說好地點,把錢直接交給司機就可以。周乾付了錢,快速掃了一眼車廂內(nèi)的環(huán)境,車上人不多,十多個人的樣子,都是村民打扮,大家坐的比較分散,周乾找了一個靠后的位置坐了下來,窗外千篇一律的景色讓他有些乏味,沒多久眼皮打架,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不知走了多久,客車猛然間一陣劇烈的顛簸,一個急剎停了下來,“媽的,撞到什么了?”司機大聲咒罵了一句,熄火下了車,當(dāng)他俯身看向車底時,不禁嚇了冷汗直流,一條胳膊粗的黑蛇纏進了車輪里,大部分的身子已經(jīng)被攪的血肉模糊,只有蛇頭那段露在外面,此刻正在劇烈的扭動,可能是太過痛苦,蛇頭不斷拍打著車的底盤,發(fā)出啪啪的響聲。
這一幕非常瘆人,司機頓時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么辦,乘客見車一直沒有發(fā)動,都跟著下了車,周乾也被這陣顛簸弄得睡意全無,他見道路兩側(cè)俱是高山密林,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便趕緊下車去尋司機。
“蛇是有靈性的,撞到了可不吉利!”
“別瞎說,這荒郊野嶺的,不要談?wù)摴砩?!?p> “別信那一套,就是個野生動物而已!”
“就是,大白天的,怕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了一陣,便催促司機開車,司機開始還有些為難,但終究要趕路,便心一橫,找了一根粗樹枝,把蛇從車輪下拉了出來。
此時蛇身已經(jīng)殘損不堪,還有一部分黏在車輪上摳不下來,司機見黑蛇已經(jīng)死去,便低聲念叨了幾句,帶著乘客上了車。
周乾是最后一個上車的,等他到了自己的位置時,發(fā)現(xiàn)上面卻坐著一個人!
這人身穿深藍色長衫,很像戲服,長發(fā)垂肩,低著頭看不清臉。
周乾有些不滿,這個人為什么不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反而坐到這里呢?但他也沒有說什么,后面還有空座,他便起身坐到后面的大座席上。
司機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人,雖然他不能記住車上的每一個乘客的臉,但只要是買過票的,他看一眼就會有印象,而這個人看著眼生,出于職業(yè)本能,他數(shù)了數(shù)車上的人數(shù),果然多了一個,跑這條線十多年了,路上經(jīng)常有零散的村民坐車,用業(yè)內(nèi)的話叫“撿客”,但不打招呼直接上車,也不主動過來買票,卻讓他有些不太高興,他大聲的說了一句:“后上車的乘客,買一下票!”
車上的乘客聽說有人上車,紛紛回頭向后看,誰也沒注意有人在這里上車,畢竟這里荒無人煙,剛才路邊也沒看到任何人影。
司機見那人無動于衷,有些惱火,他拿起錢包和一沓車票向車廂后面走去,那人見司機過來了,緩緩地抬起了頭!
司機當(dāng)場愣在那里,眼睛瞪的老大,張著嘴說不出話,手里的錢包掉在了地上,他不顧撒落在地上的錢,轉(zhuǎn)身就往回跑,車內(nèi)空間狹窄,加上腿腳不聽使喚,司機幾乎是跌跌撞撞的回到駕駛室,其他的乘客也都把頭轉(zhuǎn)了回去,車廂內(nèi)頓時雅雀無聲。
周乾坐在最后面玩著手機,聽到錢包落地的聲音,他抬起了頭,看見司機慌亂的樣子,便大聲叫道:“師傅,你東西掉了!”
說完,周乾起身把錢包撿了起來,走上前遞給了司機大哥,見他額頭上都是汗,還以為是太累了,于是問道:“師傅,到王家佐還有多遠?”
司機聲音有些發(fā)顫,“快了,到了我喊你!”
周乾點了點頭,回身的時候目光掃到了那個衣著怪異的人,那人聽到王家佐這個地名時,微微抬起頭,似乎是在打量著周乾,只不過長發(fā)凌亂,加上車內(nèi)光線昏暗,周乾始終沒有看見他的正臉。
車又開了半個小時,停在了一個路口旁,司機沒有回頭,大聲喊道:“誰要到王家佐?從這個路口下去,直著走就到了!”
周乾趕緊拿起背包,走到車門處對司機說了聲謝謝,司機側(cè)過頭剛要說什么,卻如同觸電一樣把頭又轉(zhuǎn)了回去,似乎是看見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周乾下了車,看著眼前的路,并排的楊樹筆直的立在道路兩側(cè),周圍是參差不齊的灌木叢,這條路望不到盡頭,怎么看都不止五公里的路程。
周乾暗暗嘆了口氣,心里有些沮喪,這路上一個人都沒有,萬一走錯了,都不知道去哪里問路,眼前也沒別的路,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繼續(xù)往前走,他覺得那個司機大哥沒有理由騙他。
就這樣走了二十分鐘左右,周圍漸漸升起了霧,周乾覺得有些奇怪,霧一般都在清晨活著傍晚,還從未見過如此晴郎的天氣,會在大中午起霧,“也許周圍有山的關(guān)系,氣候可能不同。”
也就三兩分鐘的時間,能見度已經(jīng)不足五米!
“這霧來的好快!”周乾有些發(fā)慌,不敢再走了,這荒郊野嶺的,若是遇到什么野獸可就遭了,他開始后悔自己如此冒失,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現(xiàn)在面臨一個問題,是繼續(xù)走,還是原路返回?
正猶豫不決時,在周乾身后,突然響起簌簌的聲音,很像動物在爬行時摩擦沙子發(fā)出的響聲,想到這里他更是心跳加速,冷汗直流,難不成真的遇到了野獸?
他咽了口唾沫,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后面,雙手握緊了拳頭,不斷地給自己打氣,簌簌的聲音越來越近,周乾的心都到了嗓子眼,突然聲音停止了,四周死一般的沉寂,良久,他才發(fā)現(xiàn),在這團濃霧之中,一個人影正立在不遠處!
周乾發(fā)現(xiàn)不是野獸而是個人,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在這白茫茫的野地里有人同行如同找到了歸屬感,他邁開步子迎了上去,那個人影卻沒有動,等周乾走近之后才看清他的大致輪廓,黑發(fā)長衫,這不是坐在他位置上的那個乘客么?
周乾心里一驚,“他什么時候下的車?難道是和我一起?不對啊,下車的時候明明是我自己一個人!”他在努力回想著,“若是他和我一路,為什么我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呢?”
不管怎樣,兩個人總比自己獨行要好,周乾上前打招呼,“朋友你好,我們見過,就在剛才的客車上?!?p> 那人很是冷淡,他低著頭,長發(fā)垂在前面,看不見臉,站立的姿勢甚是古怪,兩個袖管空蕩蕩的垂在那里,仿佛里面沒有胳膊,深藍色長衫已經(jīng)垂到地上,都是拖行的痕跡,衣服上面全是沙子。
先前在車上,周乾不以為意,此刻荒郊野嶺濃霧之中只有他們兩個人,陰涼氣氛陡增,周乾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正常人哪有這種打扮的,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那個人突然抬起頭,一條紅光閃過,整張臉都露了出來,這哪是人的臉,黑色的鱗片,黃豆大小的眼睛,隆起的口鼻,血紅分叉的舌頭,這分明是一張蛇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