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失心血的九溟在歸魂渡靜養(yǎng),他身體的里力量因為心血的丟失,損耗大半,可能是這一次傷的太重,他昏迷了許久,一直沒有醒過來。
溟日沒有辦法,只能帶他去找鬼君千司。
百里桃林,晨霧未散,千司正在給桃樹修剪枝節(jié),以待春日,正在這時溟日背著九溟來到了千司的面前。
千司一見,情勢嚴重,忙幫著溟日將九溟帶進了草廬。
看著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的弟弟,千司憂心問溟日道:“怎么回事?”
“渡主……心血盡失……”
千司忍著心底的憤怒問道:“他的心血,被誰拿的?”
“妖王與蛟龍七太子溯辛聯(lián)手……”
“又是妖族……當年,九溟就不該手下留情!”千司痛道。
“渡主的心性永遠不會變,若要保護他,就不要把他放在任何重要的位置上,高處風狠寒重……”溟日說道。
“他的身軀乃梅花所結(jié),沒了心血,他的身軀也會慢慢消散……”千司說道。
“怎么可以救他?”溟日急切問道。
“沒有辦法……梅花九溟的心血只有一滴,藥師六兒散去藥靈之力與魂魄才將他的心血填補,當今天上人間,再不可能有第二個六兒了……”
“當今的歸魂渡已非昨日,黑暗,輪回皆在其掌控之中,歸魂渡不可無主……”溟日看著千司中肯的說道。
“還有一個最壞的辦法……”
溟日聽此,滿眼的期望。
千司看了溟日一眼接著說:“將他的心打碎,重生一顆心……他的命,他的魂,他的身軀都可以保住……唯獨……他的修為會散去,只得重新開始修煉……”
溟日滿懷期望的心重新跌回了失望的谷底:“這樣的梅花九溟對你我算是希望,可對于歸魂渡,沒有任何用處……他渡不了魂,也掌不了輪回……”
千司看了一眼溟日說道:“我可以……”
只見千司向九溟胸口投去一掌,那一掌看似輕微,實則威力無窮……九溟的身體瞬間結(jié)了霜,渾身流動緩慢的血液也戛然而止……
“長一顆心,需要多久?”溟日問道。
只見千司看了九溟一眼轉(zhuǎn)身向草廬外走去,溟日不甘心的追去他的身后再次問道:“需要多久?”
只見千司冷冷回答道:“你的胸膛空蕩蕩的……你的心長出來了嗎……”
溟日瞬間明白了千司的意圖,他提起血鐮扼住了他的喉嚨,痛恨道:“我與渡主走投無路來找你,你竟騙我!”
“我沒有騙你,他的確不會死,不過是會像你一樣,無心罷了。歸魂渡主,我比他更合適。以你之力,殺不了我,就算你能殺了我,歸魂渡無主,惡魂一旦逃出歸魂渡,后果不堪設想?!?p> 溟日收回了血鐮:“他的是你的兄弟,我希望,你不要害他。”
“我怎會害他,他心腸柔軟,優(yōu)柔寡斷,讓他執(zhí)掌大權(quán),只會越來越糟,索性就將這百里桃林交與他……薄云流霞,靜和安好,他,本該如此?!?p> 千司閉上雙眼,身化水墨墮入歸魂渡,溟日向草廬內(nèi)望了一眼,便隨千司去了……
草廬里,木榻上,九溟忍著滿身的冰霜,漸漸蘇醒……
待他睜開眼睛,天已經(jīng)黑了,他起身環(huán)視四周,未亮一盞燈,他摸索著走向草廬外,仰天觀,漫天星河如日照萬寶鎏金,他如一個初生的孩童,好奇的享受著這一切,白發(fā)如水,白衣如雪,宛若仙人,可卻沒有了心……從此后,他不會記住任何人,即使記住了,第二天也會忘記,他可能再也不會痛苦,對于他來說,每天都是新的,即使他每天看的是同一片葉子,同一朵花。
突然,密布如枯骨的桃林里,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他慢慢的向九溟靠近,一身的花香,微風醉于花香刻意流動的很慢。
九溟雙目真摯的看著這個“陌生人”:“你,很香?!?p> 得風目光冷冽,微笑著看著他,那微笑,很可怕,他問道:“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嗎?”
九溟搖搖頭。
得風仰頭看著星海嘆息一聲說道:“九溟,梅花九溟……”
“你認得我?”九溟問道。
“豈止認得……像你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得嘗所愿,因為你欠的太多了……”
“欠?欠誰的?”
“呵……欠誰的……問得好!”得風一掌打在了他胸膛,九溟沉重的摔在地上,他知道得風很生氣也很痛苦,他微微皺眉,扶著一株桃花站了起來:“我若欠了你的,我會還給你?!?p> 得風眼睛濕潤,映著星光,很是可憐:“還?你看看你現(xiàn)在如同一個廢物,我殺了你,不過一條無關緊要的命,愛你的人,你的親人,你的命,都還在,而我呢!我想要的,都被你毀了!”得風拂衣而去,消失在林海里,九溟的胸口很痛,他沒有辦法去追,他就在星空下,林海中,看著那個身影,那縷香氣越來越遠……
“我,梅花九溟……到底欠了什么……”突然九溟胸口一痛,他失力跪在地上,口中涌出一口鮮血,剎那間,血滲入土中,一條條鮮紅的脈絡纏繞在桃花根中,瞬間,百里桃林桃花盛放,此時,冬未盡,春將來……
他體力不支,倒在了地上,他的身體如同火燒一般,身體上附著的寒霜在慢慢的消退……
“我……梅花九溟……應該是誰……”他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風的寒意未退,攜卷幾片桃花拂過他的身軀,桃花瞬間燃起了紅色的火,化作紅色的灰燼落在了他身上,一夜之間,他一身白衣竟然變得血紅……
第二天的陽光很刺眼,桃花為九溟遮陰,他竟然遲遲未醒來,突然,九溟感覺到臉頰處有什么東西在浮動,他慢慢睜開眼睛,見一雙美麗的紫色的眼眸在盯著自己看,他見之,不驚不喜,只是蔚然一笑,輕輕的說了一句:“你回來了……”話音剛落,他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那女孩見他又睡了去,指尖生出一團紫色的光按于他的眉心處,繼續(xù)趴在他旁邊看著他,等著他醒來。
“你腰間的彼岸花我拿走了?”
九溟聽此,猛然坐起來,低頭看看自己腰間的花還在不在,見花安好,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轉(zhuǎn)頭看向紫衣女孩道:“你,是誰?”
“你不認得我?剛剛還和我那么親切的說話……”女孩撅著嘴埋怨道。
“我不認得你,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九溟的腦海一片空白,他慢慢起身,走向草廬,草廬的窗邊桌前放著一張紙,那張紙寫著四個字“梅花九溟”。
“對,我叫梅花九溟……”他抬起頭向屋外的女孩跑去,笑著說:“我叫梅花九溟,姑娘是……”
女孩盤起胳膊生氣的轉(zhuǎn)過身道:“我九死一生來見你,你竟然不知我是誰!”
“是我的錯,姑娘芳名可再次相告,我現(xiàn)在就去把姑娘的名字寫下來!”他拉起女孩的胳膊將她帶去桌前,拿起筆期待的看著她。
女孩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奪過他手中的筆,一筆一畫的在九溟的名字后寫下了“六兒”二字。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這幾個字,還是你教我的……”她微微皺眉,九溟笑著抬起頭伸手為她撫平眉心:“六兒,這樣可愛的名字,我記住了?!?p> 他工工整整的將寫有二人名字的紙撲在桌上:“這樣,我每天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了,我一定不會忘的?!彼f著,言語間透著興奮,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如此的高興。
“九溟哥哥……”六兒叫道。他好像還不習慣自己有名字一樣,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六兒見此,心中氣憤,她轉(zhuǎn)身走出了草廬,她一襲紫衣,立于盛放桃林之中,轉(zhuǎn)頭對追過來的九溟說:“你不是我的九溟哥哥!他從來不會記不得我的名字,更不會不理我!”
“對不起……”九溟很失落很難過的樣子,“我……我確實不知道該怎樣去做梅花九溟……他是什么樣的,我可以學……”
六兒看到他失落難過的樣子,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她抬手擦去自己的眼淚,沖進了他的懷抱,九溟愣在那里,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為什么不抱我……”六兒頭埋在了他的懷里哭道。
九溟聽此,立刻抱住了她,可是六兒卻把他推開了:“你……連心跳都沒有……你不是他,不是……”六兒轉(zhuǎn)身向桃林外跑去,九溟不自覺的追去,他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抱在了懷里,他歉疚的說:“別走……如果,我不是他,我可以幫你去找……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我很恐懼,你留下來,陪陪我好嗎……”
六兒緊緊的抱住了他,大哭著,在鬼海中,她是一片沒有輪回的殘魂,有一個人以一己之力將她的魂魄恢復完整,重入世間……六兒的靈魂雖然再次完整,可是多了原本沒有的裂痕,那細小的裂痕里,足夠滲透很多東西了……
“渡主!”溟日第一次如此的慌張,歸魂渡里,千司于石林之巔,打坐靜修,見溟日慌慌張張的來,他頓感不妙……
“怎么了?”
“楚山王被殺……身旁,放著玄陰符……”
“楚山王,人間的王,他被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什么會出現(xiàn)玄陰符……”千司稍稍懷疑的眼光看著他。
“楚山王與我頗有淵源,我定不忍殺他。最奇怪的不是玄陰符的出現(xiàn),而是,楚山王的靈魂并未出現(xiàn)在歸魂渡?!?p> “歸魂渡攬鬼門三道于一處,定是有人覬覦……”千司冷靜道。
“歸魂渡現(xiàn)在的勢力,確實讓人忌憚……”
“玄陰符的出現(xiàn),將矛頭直指瀾生門,而瀾生門與歸魂渡本是一體……若有人假借瀾生門之名濫殺無辜……人間與歸魂渡一戰(zhàn)必將無法避免,若,歸魂渡主還是九溟,想必以九溟的憫生之心,定愿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這場戰(zhàn)爭……這個人好心思,可他萬萬沒想到,如今的歸魂渡主,是我鬼君千司……”
“可是渡主,我們并不清楚行兇之人的身份,我們怎樣去阻止他?”溟日問道。
“不必阻止,他用計,我們便將計就計……讓他殺,他的計謀無法得逞,自然沉不住氣,便自己露出原形的?!?p> “可是那些無辜的人……”
“住口!”千司打斷了溟日,“玄陰符一出,所殺之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千司冷冷的看了溟日一眼,繼續(xù)閉目修行。溟日有些失落,他悄悄地離開了歸魂渡。
歸魂渡易主,他自然是最難過的。九溟,好在與自己還有過二十多年的骨肉緣分,怎樣便都是親切的,而千司,他很冰冷,對一切包括一草一木都很冰冷……唯獨對九溟,還有些許的溫暖。
不知不覺,他竟然踱步到了百里桃林……
桃花在春前盛放,倒是頗為稀奇。
他深入桃林,見草廬里有人影一雙,他低頭淺笑,識趣的轉(zhuǎn)身離開了。
此刻的他,天地之闊,竟無處可安身……
原野遼闊,風拂枯草,夕陽正紅,他停住了腳步,醉心于這火紅的光里,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毫無目的的呆在人間了……突然,一聲馬嘶,一匹白馬停在溟日身側(cè),血色的盔甲下,只露著一雙凌厲的眼睛,她握緊銀槍,冷冷的看了一眼溟日手中的血鐮和碎魄燈,她的銀槍突然向溟日刺來:“殺我父者,必死!”她的白馬隨他征戰(zhàn)多年,見主人仇視著溟日,它便向前狠狠一踏,將溟日狠狠踢倒,她瞬而起身,提著銀槍從天而降刺向了他的喉嚨……
溟日目光露出些許憐憫,她如同飛鴻,目光和她的銀槍一樣充滿了殺意……
她拔出銀槍,重回馬上,溟日竟然從地上慢慢的站了起來,頓時,黑風起,遮天蔽日,他一雙如血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發(fā)出幽幽的光,若是普通人,此刻已經(jīng)被嚇的不知所措了……
而她卻十分的冷靜:“我乃楚山護國將軍長空還英,我征戰(zhàn)沙場,槍下亡魂無數(shù),魑魅魍魎,我一樣鎮(zhèn)得?。 闭Z畢,她揮起長槍,飛身向他刺去,溟日只向后掠過,躲避她的追殺:“眼見非實,你的仇找錯了人!”
“瀾生門自古以來便借著鬼神之力濫殺無辜,罪惡滔天,如今,你敢動我楚山,我便滅了你瀾生門!”
此時,將軍身后的五萬大軍趕到,見瀾生門門主,殺國君的罪人,自然是不能饒恕的!一時間,馬蹄聲如雷,長槍如電,地上被踏起的灰塵積聚成濃霧將溟日包圍……他不怕與他們對抗,因為,他人魔之身,感覺不到疼,也不會流血……割絕無數(shù)生命的血鐮若出,這五萬大軍岌岌可危……
“住手!”此時,一個女孩落于溟日身前,她怒視楚山將軍接著說:“你們算什么東西!不自量力!”
她一句,大戰(zhàn)便在所難免,可是,她是六兒,溟日不能把她怎么樣。溟日飛身而起,怒視五萬大軍,他血鐮一揮,人間下了一場血雨,刮一場腥風……
血泊之上,溟日怒視著六兒,他本可以揮動血鐮殺了她,可是他卻轉(zhuǎn)身離開了。
毀了一個人的希望,是很容易的事,可是,他不想。
一個楚山王,一個楚山護國將軍,五萬楚山精兵……
溟日,立于天坑地獄的鐵索上,苦笑道:“無論重來多少次,楚山將滅都是逃不過的命運……”
“今夜,彼岸花再次盛放……”不知何時,千司出現(xiàn)在了天坑地獄中。他看著天坑地獄里,無數(shù)的仇怨皆因溟日而起:“你打算怎么辦?”
“一切請渡主定奪……”溟日說道。
“我不是九溟,我不會叫你償命,這五萬暗魂都收在你的麾下,為你調(diào)遣吧?!?p> 千司說完,只隱隱發(fā)覺地獄執(zhí)念之火中,有一粒晶瑩之物,他隔空取此物于掌中,仔細一看,是不忘一直帶在身上的白玉腰鉤……千司冷冷一笑,握緊了那個腰鉤,只剎那,那白玉便化作了塵土,落于執(zhí)念之火中:“縱使他已是妖族之中大成之人,這個白玉腰鉤便讓他永遠不可能主宰天地……”
“主宰天地……渡主……我們不是只掌因果輪回嗎?”
“呵……主宰天地便是我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