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揚(yáng)的桃花瓣在空中綻放,映襯出女子宛如皎月星辰的面龐。就連空氣也因?yàn)檫@花的點(diǎn)綴,多了絲纏綿,少了點(diǎn)疏離。
辛念身形纖瘦,或旋轉(zhuǎn)、或彎腰、抑或是水袖飛揚(yáng),無一不將她輕盈且靈動的姿態(tài)展現(xiàn)。她的腳步輕一下重一下的踩在地面上,最后,花瓣盡數(shù)落地,她旋身臥倒在側(cè),一只手的水袖拋出,幾片桃花飛起,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牡粼谒男渥由稀?p> 細(xì)細(xì)看去,這遠(yuǎn)不是炫技,地面上粉紅色的花瓣、身著舞衣的女子,共同拼成了兩個字——江山。
江山和美人,到底哪個更“如畫”,確實(shí)是不能隨意定論的。但此時,這個女子的一顰一笑,也確確實(shí)實(shí)擊中很多人的心。隨著她的動作,人們心中蕩起的波紋也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久久不能散去。
葉延勾唇,他袖中的折扇飛出,在辛念身前落地一點(diǎn),旋即彈折回了他手中。
也是這樣看似無力的折扇落地,將滿地花瓣再次激起,重回空中。
辛念悠然起身,折腰曲腕,雙手撐地,整個人倒立翻轉(zhuǎn)。
隨著她的跟斗,舞衣的裙擺在空中勾勒出弧線。忽的,粉紅色的身形閃過,手腳交替變換,帶動著身軀快速翻轉(zhuǎn),一時間,令人眼花繚亂,看不真切。
琴音驟然停止,辛念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定,地面上花瓣落盡,繪出的是“穩(wěn)固”二字。
“借公主的天池之水一用。”說著,她長袖揮舞,不等眾人在這一連串的震驚中回神,地面上的桃花瓣就已經(jīng)全部被帶入水盆中。
與碧染相差無幾,辛念的水袖劃過水盆,帶起水面上的一層花瓣,紛紛灑灑的揚(yáng)在絹布上。
花瓣沾了水,在絹布上緊緊貼附。
辛念雙手并用,在指縫中夾住八根狼毫,往硯臺里一蘸,不等眾人看清,絹布上已經(jīng)布滿坑坑洼洼的墨跡。
好好的一張絹,就這么毀在了辛念手上,周圍已由不敢置信的贊嘆聲轉(zhuǎn)為唏噓一片。
可惜,還沒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辛念已經(jīng)用細(xì)細(xì)的線條輕輕勾出了輪廓,再配上絹布上的桃花瓣,儼然是一副桃林圖。
剎那間,眾人神情再次顛覆,不禁為之驚嘆。
“昭和祝愿我景朝江山穩(wěn)固,萬古芬芳?!币晃璁?,辛念眼中并無多少波瀾。
比起碧染的表演,辛念的展示更顯跌宕;而相比碧染的武功協(xié)助,辛念又顯得吃力很多。
整場展示下來,她的額頭上已滿是汗珠,這讓原本奪人眼球的女子又平添了幾分嬌柔。
如此看來,那些為青樓女子一擲千金的傳言,倒也不假。
“碧染公主與昭和的舞技各有千秋,讓朕大開眼界。”慕楓邶開口,打破了略顯寂靜的氣氛。
“你們想要什么賞賜,盡管提?!?p> 辛念看了碧染一眼,開口道:“昭和想向皇兄求一道旨意……”
“辛念!”葉延高聲打斷她,起身出席,俯首說道:“皇上,長公主與臣說,想要一顆紅珊瑚珠子,奈何臣一直沒有尋得,所以想向皇上求一顆?!?p> 辛念側(cè)頭看他,眼里波光微動,沒有否認(rèn)。
“這算何難事?來人,把前些日子藩國進(jìn)貢的兩顆紅珊瑚珠拿來給昭和?!?p> 辛念這才轉(zhuǎn)過頭,不知是太累還是太困惑,她晃晃悠悠的跪下謝恩:“多謝皇兄?!?p> 慕楓邶與葉延視線交匯,他的笑意不達(dá)眼底,言語間夾著微妙的情緒:“皇妹就有勞愛卿照顧了?!?p> “臣定不負(fù)皇上所托,”葉延緊挨著辛念跪地,承諾道:“為表心意,臣葉延在此立誓,此生只此一妻,絕不再娶。故劍情深,琴瑟調(diào)和,若違此誓,短折而死?!?p> ……
片刻的無聲后,慕楓邶驟然回神,因?yàn)樗囊痪溆脑怪浴o心之失,竟生生將自己逼進(jìn)了死胡同。
葉延,當(dāng)真會為了一個青樓出身的女子終身不娶嗎?笑話!
他攥緊拳頭,手上青筋顯現(xiàn),暗道:那朕就等著你短折而死!
葉延的一番話,引起了整個殿堂的轟動。
一妻多妾本屬正常,何況是高官貴胄。就算是尚公主,該有妾室、通房的依然有,而她辛念算什么?
一個青樓女子!
不管現(xiàn)在她的身份多么華麗,都掩蓋不了骨子里深深印刻著的卑賤。
堂堂平陽王,為了這樣一個女子,立誓只此一妻!
艷羨,嫉妒,咒怨的眼神齊齊朝辛念射去,全然沒有方才欣賞曼妙舞姿的陶醉。
辛念早已驚得忘了言語,怔怔的看著身邊的人,眼睛里滿是迷茫。
她想問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是因?yàn)楸倘具€是因?yàn)樾聊睢5?,她啞聲了,到底也沒勇氣問出來。
這樣的承諾,她給不起,也承受不住。
兩個沒有感情的人,十年、二十年在一起已是極致,而他脫口而出便是一輩子。
慕楓邶頃刻間彈盡糧絕。
他心有不甘、不平,有癡怨、癡念、癡情。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心里偷偷小心包裹好的愛物,被人一層層撥開,又被毫不留情的搶走。
“都平身吧?!彼恼Z言顯得無力,任何的說詞都化成了蒼白的煙。
葉延順手扶起辛念,二人前后落座,畫面和諧非常。
碧染閉了閉眼,各種情緒一齊涌上心頭。論樣貌,她不必辛念差,論身份才藝,她與她也是不分伯仲,偏偏,在葉延這里,她卻與她差了云泥。
不是說碧染有多喜歡葉延,她只是不甘心,不情愿,她從小就備受矚目,在數(shù)不盡的贊揚(yáng)中成長。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在辛念這里栽了跟頭。
所有的舞技比試,所有言語的夾槍帶棒,都抵不過葉延的一句“只此一妻”。
“碧染公主,你有何所求?”慕楓邶揉揉眉心,興致頹然。
碧染躬了躬身,“多謝皇上,碧染別無所求,只是聽聞平陽王府花開遍地,群芳斗艷,想去見識一下,不知平陽王與長公主可否應(yīng)允?”
慕楓邶抬頭,看向葉延。
葉延又恢復(fù)了懶散的坐姿,擺出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他抿了口酒,笑嘻嘻的扭頭對辛念說:“念念覺得如何?你說好便好,不好便不好。”
辛念還處在他那句誓言的轟炸中久久不能回神,神情木訥,下意識的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說話。
“可以。”葉延丟下這句話,就單手撐著頭,滿心滿眼都是辛念,其他人說些什么、做些什么,都與他無關(guān)。
不知道這個姿勢他維持了多久,總之,酸麻脹痛席卷整條胳膊后,他才眨眨眼,直勾勾的盯著辛念,悠悠的出聲埋怨:“我眼睛都酸了,你也不看我一眼嗎?”
辛念偏頭看他,很認(rèn)真的說:“回府了?!?p> 葉延:???
辛念嘆了口氣,伸手去拉他起來,很小聲的說:“皇上剛剛走的,你不跪不拜的大不敬之罪,這下真的坐實(shí)了。”
葉延笑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借她的力站起來,搖頭晃腦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p> 辛念斜了他一眼,淡淡的,沒有多余的話,也沒有多余的動作,僅僅表達(dá)出了她的不屑。
葉延低頭笑笑:“小白眼兒狼?!?p> “老色鬼?!?p>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沒什么,老色鬼?!?p> ……
雨過天晴,日落西山,馬兒踩著暖橘色的光向前奔去。車輪碾過時光,濺起的泥水掉進(jìn)了夕陽,和著溫軟的花香釀成一段過往。
冬枂
細(xì)節(jié)上修了一下,之前的版本轉(zhuǎn)換比較突兀,情節(jié)沒有改動。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