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天黑了,我去掌燈”說著阿牧便拿著火折子把案頭的燈亮了,剎時,燈火便把眼前的黑暗驅散,我讓阿牧早早地下去休息。我也端著燭火,和衣臥在榻上。
迷迷糊糊一會就睡著了,夢里還是楊國金岫,春深時節(jié)滿城飛花,幽深綿長的宮道里空無一人,未央宮檐上的宮鈴,迎風發(fā)出叮叮的聲響,宮階上父皇和母后攜手望著我,滿臉含笑。
“父王,母后”我看見他們風也似得撲過去,幾步的臺階,覺得走了好久好久。
眼見要和他們抱在一起,滿面含笑的兩人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兀自站在未央宮的石階上往下看去,滿城的飛花突然變成一簇簇飄在半空的幽幽磷火。
凄厲的哀嚎聲好似從地獄傳來,一聲迭過一聲。
“父皇母后,你們在哪?”我站在未央宮的石階上聲嘶力竭的哭喊著。
而消失不見的她們又突然出現(xiàn)在甬道上,我快步跑下石階,他們卻又變成另一副模樣,父王,身上插著許許多多的箭矢,如同一個行動僵硬的傀儡。
母后渾身是血,散亂的長發(fā)黏在在她血肉模糊的臉上,白白的腦花流在外面,蹣跚搖晃一步一步向我走來。一邊走還一邊向我緩緩說道:“昭華,昭華,我死的好慘啊,給母后報仇啊”。
這哪里是我的母后,哪里是我的楊國,我回過頭再看,原本空無一人甬道,轉眼又變成了兩軍戰(zhàn)場,烽煙彌漫,塵埃滾滾。吳國的鐵蹄踏在楊國兵將身上,鮮血噴濺在半空,地上堆滿了尸體。
我眼睜睜地看著這場戰(zhàn)爭,根本無力阻擋。母后散著頭發(fā),穿過戰(zhàn)火再次來到我身邊:“你看到了嗎?昭華,你要為我們報仇啊”凄厲的慘叫聲穿過馬蹄踏起的塵埃再次鉆進我的耳朵。
瞬間眼前的一切,猶如呼嘯的風一般迅速掠過,母后,父皇,未央宮,戰(zhàn)場飛速向后飛去,隨后而來的就是一排排密密的箭矢一重重的壓將過來,猶如急墜的流星,密集的飛蝗,齊齊沖我面門奔來。
一個激靈,我這才睜開雙眼,原來是一場噩夢,一身冷汗黏住了衣衫。
彎月如刀,慘白的掛在天邊,給大地鍍上一層慘淡銀霜,再合眼入睡已經(jīng)睡不著了,索性就披上了件披風走出房間。
夜風寒涼迎面而來,我緊了緊披在身上的披風,信步走在別院,腦海滿是方才夢中景象。
我偷生茍活來到吳國是為什么?就是因為報仇,我要殺死吳國狗皇帝。為我父皇母后,楊國萬千士兵報仇。想到這里,我的手也不自覺的狠狠攥緊,復仇的火焰在內心瘋狂蔓延蔓延,指甲深陷手心,一陣吃痛這才松開。
枯樹的疏枝在夜風中搖晃,彎曲虬折像極暗夜的鬼影。
我抬頭望去,才發(fā)現(xiàn)高墻之上站著一人,臨風而立,一身長衫隨著夜風,獵獵翻飛,遠遠望去好似遺世的仙人。
“是誰,是誰在墻上?”我朝著墻上的人喊道。
隨后,墻上人轉身足尖輕輕一點,便穩(wěn)穩(wěn)地落在我面前。我這才看清,原來是薛映楓。
“小姐是睡不著嗎?”他淡淡的聲音,辨不清臉上的表情。
“做了個夢,再睡就睡不著了。你不是也沒睡嗎?”說完,我抬頭盯著他,四目相對,他忙把頭低下。
“薛公子,我要報仇”我話剛說口,他低下的頭迅速又抬起來,眉頭微微一蹙,怔怔的望著我半天才開口。
“公主打算如何報仇?”薛映楓緩緩開口道。
“進入?yún)菄蕦m,接近吳帝,殺死他”我話剛出口。
薛映楓原本冷靜的臉登時大變隨即暴喝:“不行,我不同意,我們費盡千辛萬苦從楊國逃出來,淌過尸山血海,進吳國皇宮就是死路一條。”他越說越激動,全然沒有半點平日冷靜的樣子
“你不同意沒用,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你愿意最好,你不愿意我絕不強求,與其忘記一切,偷生世間不如讓我去死。復仇,這是我的選擇?!蔽乙蛔忠痪浒研闹械脑捜颊f給面前的薛映楓。
就算要把再次傷口撕開,露出淋漓的傷口,也不得不說,有些事不是藏著掖著就能躲避過去。薛映楓不是外人,我不想瞞他,也從沒沒打算瞞他。
夜風呼嘯,兩人緘默,只余夜風呼嘯。氣氛壓抑,過了好半天薛映楓才緩緩開口。
“我的使命就是保護公主,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會保護你,守護,也是我的選擇?!毖τ硹髀曇艉艿汀s在這個黑夜之中顯得分外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