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慕錦塵收到了嗎？
數(shù)著日子除夕夜總算來了，各家各戶忙著把家里收拾干凈，貼上對聯(lián)和剪紙，換上紅燈籠。京城主道裝點(diǎn)得當(dāng)，年味濃郁，小孩童更撒歡的跑。
蘇將軍府的下人換上新衣，動作快且麻利把將軍府各處收拾干凈，掛上紅綢和燈籠，一派熱鬧。
松香手把手教蘇相思剪窗花，學(xué)了大半天過去了還沒剪出個形。
李琴瑟坐在梳妝鏡前任由丫鬟擺弄發(fā)飾，涂上水粉讓人誤以為容顏不老。蘇勉從軍，渾身剛毅殺伐，而李琴瑟雖然爽朗，但是在外則剛，在里則柔。經(jīng)常把蘇勉撩撥的心癢癢，夫妻十幾載恩愛不減，讓旁人眼紅。
蘇相思進(jìn)到里屋給李琴瑟行了全禮：“給母親請安，除夕快樂萬事皆順意?！?p> 李琴瑟寵溺點(diǎn)點(diǎn)，女兒處處得體，渾然大方不比其他千金大小姐差。女兒故意而為，不然其他那兩位完全不夠看。
“瑾兒和你父親去給老太太請安了，這會應(yīng)該在老將軍書房，我們可不能去遲了?！?p> “外頭飄著小雪，盼媽媽仔細(xì)些別讓母親凍著。”
盼媽媽笑著應(yīng)下，自從三夫人回來，三小姐是天天都要來一趟一起吃晚飯，比小時候還要粘人。
“我身子骨比你的好多了，去外祖家回來沒連天就染風(fēng)寒，若沒好全就別去請安了?！崩钋偕斐鍪植豢蜌恻c(diǎn)了一下女兒的額頭。
蘇相思不樂意吸吸鼻子：“今兒可是除夕。”
她不去給老太太請安，又要給母親留下多少話柄。本就是大房和二房的眼中釘，重要的日子里馬虎不得。
李琴瑟不放心，檢查女兒穿得確實(shí)足夠暖和才一起出門。
拐過九曲長廊面對面和趙氏母女碰上，身后跟著兩個小心翼翼有些膽怯的少女，是大房的庶女。
相互欠身行禮。趙氏帶著人先一步進(jìn)益安院，李琴瑟笑笑不在意，帶著蘇相思跟在后面。
一行人繞過金枝纏繡百花爭艷屏風(fēng)，二房的嫡庶已經(jīng)到齊，蘇依玲出了名的孝心，這種場合比往日來請安更早，還親自伺候老太太洗漱，用早飯。
“給母親請安?！?p> “給祖母請安?！?p> “都坐下吧，喝杯熱茶暖暖身子?！比朔晗彩戮袼?，穿著新衣襯得膚色紅潤。對著大堂一大片人和顏悅色。
“今早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梅花長了新花苞，特意剪幾枝給祖母養(yǎng)幾天就開花，就當(dāng)辭舊迎新了，”蘇晴說著把花枝遞給丫鬟放好，在蘇老太太最近的位置坐下。
蘇老夫人更樂了，命覃媽媽那壓歲錢給發(fā)下去，眾人領(lǐng)了賞錢齊齊起身行禮謝過。
“新年已到，會有貴人登府拜年，你們的一言一行都是將軍府的臉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們可明白？若犯了事，別怪我請家規(guī)。”略帶威嚴(yán)的告誡，讓幾個庶女渾身一顫。往年可沒有那么大陣仗。
“謹(jǐn)聽母親教誨。”
“謹(jǐn)聽祖母教誨。”
大堂坐滿了人，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蘇相思向來都是自然醒，著了風(fēng)寒未好，又起早。耳邊的談笑聲進(jìn)到她耳里只覺得“嗡嗡”響。
捏著手絹捂住嘴，悄悄打了大哈欠。
就在蘇相思眼皮快粘在一起時候，蘇老夫人大發(fā)慈悲放人回各院。
蘇老夫人留下趙氏商量家宴和年后的拜年事宜，二夫人宋氏眼熱也只能忍著，蘇晴都能在一旁協(xié)助，而她的女兒什么也沒撈著。
回到聽竹院蘇相思換了身狐毛壓邊的夾襖，坐在外間正首位，廳里站著二十位下人。
“你們都是聽竹院的老人，勤勤懇懇忠心護(hù)主我都看在眼里。今除夕，有門戶的回去和家人吃團(tuán)圓飯守歲，去和盼媽媽登記拿牌，明早按時回府即可。沒門戶的留在聽竹院也不會冷落了你們?！?p> 蘇相思嘴角噙著笑，下人平日只要不犯錯伺候得當(dāng)，她就不會過分苛責(zé)。
且院里的人一大半都是李琴瑟嫁過來時從兵部尚書府帶過來的，她向來都是用人不疑，賞罰分明。
松香和柳絮舉著托盤，碎銀子用紅紙包住，挨個分發(fā)下去。
底下的人聽了感激又意外，接過紅包，謝了又謝主子才退下。他們的賣身契都在將軍府，在前廳干活的下人在除夕新年是最忙的時候，不能回家一聚。
蘇相思從床頭柜子里拿出另外兩個紅包遞給松香和柳絮。兩人不推遲，說了些吉祥話接下紅包。
忙完這些柳絮從書架上拿出封信遞給蘇相思：“南枝今早就送來，想必是急事。”
蘇相思拆開信封一目十行反復(fù)看了幾遍，摸著下巴靜默了會，提筆在空白紙上寫下兩行字，放進(jìn)竹筒里收好。
是蘇相思的師傅季溫寫來的信，上一次收信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隔了兩個月，信中簡單說明找藥材的過程和情況，現(xiàn)已經(jīng)回到季家，讓蘇相思放心，并約了元宵節(jié)和慕錦塵見一面。
季溫十九歲時在普羅寺的后山采藥。
在一個小坡下發(fā)現(xiàn)扭傷的蘇相思，坐在地上不敢亂動，衣裙已經(jīng)劃傷有好幾道口子，臉上還沾著黃泥。那時候蘇相思才十歲，眼睛已經(jīng)通紅了強(qiáng)忍不哭出聲，還警惕看著他。
扭到的關(guān)節(jié)已經(jīng)紅腫和成年人拳頭般大小，強(qiáng)裝鎮(zhèn)靜人小鬼大的樣子讓季溫輕笑出聲。
“你傷得很嚴(yán)重，我可以幫你看看。”季溫在她面前蹲下身，不顧她的掙扎輕柔握住蘇相思的小腳。
“嘶——”蘇相思沒忍住疼出聲，小手指往旁邊一伸“那邊有幾顆黃草，可以幫我采回來嗎？”
“疼就哭出來，不丟人?！甭曇糁赡矍宕喽見A著顫抖的哭腔，季溫又笑出聲“我?guī)в邪姿?，和黃草混一起效果會很好?！?p> “混進(jìn)因草根能止疼?！?p> 季溫略微吃驚抬起頭，看著這個小人：“你懂醫(yī)？”
蘇相思不語，默默點(diǎn)頭。
“那你認(rèn)我做師傅吧，保準(zhǔn)你橫著走。”季溫?fù)P起自認(rèn)為無害的大笑容。
蘇相思低著頭不語。
敷上藥，把衣角扯成碎布條，包扎好，還沒聽見回答聲。
合著是懷疑他了，從懷里掏出上乘玉佩上面刻著“季”字。
“我是季家嫡子?！?p> 蘇相思終于正眼看他，心里有了決定：“我是蘇勉的女兒，蘇相思。”
嘿！蘇勉是個老狐貍，沒想到女兒也是個機(jī)靈鬼。
蘇相思小睡了一個時辰就被柳絮輕輕搖醒，要準(zhǔn)備去今晚的年夜飯，蘇相思不肯起，在被窩里哼哼唧唧翻了好幾個身才情緒不滿的起身。早起去請安，中午回來又處理院里的雜事，才睡了一個時辰哪能夠。
“好小姐，平日里怎么賴都好，這年夜飯可遲不得。”柳絮扶住又想倒下睡覺的蘇相思，重新梳理好頭發(fā)，插上鑲著紅寶石的金釵。
給換上月白夾絨的寬袖，套上壓著兔毛的絨邊夾襖，下身是月白銀色流水紋的八幅裙。松香上下打量覺得妥當(dāng)了讓小姐拿好手爐，披上鵝黃披風(fēng)往蓬堂走去。
蘇相思有些焦躁，和府里的人都要戴著面具說話，演戲也累。
蓬堂在將軍府占地比任何一個院子都大，有大喜事和家宴全是在蓬堂擺宴。蘇相思加快了腳步趕到時，還是最后一個到。
蘇老太太和蘇老將軍坐在正首，家人齊聚吃團(tuán)圓飯是盼了許久的事情，二老眼角的皺紋笑得加深。
離開席還早，其他人和各自聊得上話的兄弟姐妹湊在一同聊家常。
規(guī)規(guī)矩矩行完禮說了幾句吉祥話，蘇老將軍沖她招手。拉著她坐到離他最近的位置坐下，給了個紅包，蘇相思墊著分量還不小。
蘇茗淵和蘇茗潤這些天也常圍著蘇老將軍討論功課，蘇老將軍也樂意和晚輩共討策論，蘇相思掛著笑靜靜坐在一旁聽幾個兄弟姐妹之間打趣。不是她喜靜，而是不想插話。
蘇將軍府的勛爵位置還沒定下，嫡長孫蘇茗瑾生在三房，領(lǐng)兵打仗排兵布陣天資卓越，大房掌管著整個府邸的財源。二房的兒子更有可能入宮為官。這一對比，也沒偏愛誰，也沒冷落誰。蘇老將軍的心思讓人難以琢磨了。
管家通傳可以到偏廳開宴了，分了男女兩桌，紛紛入座斟滿酒。
“在外兩年甚是想家，來年，望將軍府平順，也希望你們這些孩子有個錦繡前程。敬大家一杯！”蘇老將軍舉著酒杯慷慨言辭一番，頭一仰，把酒喝盡。
其他人附和著，和身邊的人碰杯。
家宴無太多規(guī)矩，只要不失規(guī)矩，蘇老太太就不會多言。
蘇依玲一直都是坐在蘇老太太身邊幫忙布菜，對蘇老太太的喜好是最清楚。
“按規(guī)矩明日的宮宴是輪到老大媳婦去，老爺子點(diǎn)了相思去，還剩兩個位置，你和老二媳婦商量著定吧?！?p> 兩位夫人應(yīng)下話，進(jìn)宮露個臉面是個難得的機(jī)會。趙氏私心想帶一對兒女去，兒子的才學(xué)她還是有自信，入了圣上的眼，官途無量。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古怪，蘇相思不理會慢慢嚼嘴里的菜肴，無感聽著桌上這些人相互奉承，菜品是不錯趙氏是花了心思，可惜同桌吃飯的人不合胃口。
蘇依玲適時開口：“明兒初一，宗堂得有人祈福燒香。祖母去了宮宴回來又要去宗堂里祭拜身體會疲憊，孫女已經(jīng)抄好經(jīng)書，明天就留府里替祖母誦經(jīng)祈福了。”
蘇相思挑眉，這么大方？
宋氏趕拉住她胳膊，想讓她住口，這么難得的機(jī)會。蘇依玲反倒是安慰起宋氏不要在意。
蘇老太太心疼不已，有這樣會顧全大局的孫女是她的福氣，一頓飯把心思全放在她身上。
男桌無非也是拼酒，舉杯交錯。
又空了一壇酒，蘇將軍也被灌醉搖搖晃晃要倒下。蘇老夫人心系蘇老將軍，吩咐眾人各自回院子里守歲，遣散了家宴。
大家自然欣喜，回自己屋子里都是至親之人，才能放開了手腳。
蘇勉父子也喝了不少，但不至于腦子不清，李琴瑟和蘇相思幫忙攙扶回聽竹院，蘇茗瑾看著不壯，沒想到渾身都是結(jié)實(shí)肌肉，回到聽竹院蘇相思已經(jīng)累出一身汗。
扶好兩人坐下，剛想吩咐下人準(zhǔn)備醒酒湯，才發(fā)現(xiàn)兩人眼眸明亮清晰，哪有半分喝醉眼神迷離的樣子。
蘇相思心底明了，氣笑，不客氣捶了幾下蘇茗瑾幾拳。
“盼媽媽，去吩咐廚房把飯菜熱了，在端點(diǎn)糕點(diǎn)上來。”蘇相思在蓬堂也只是粗略吃了幾口，好在能回自家院子里敞開了吃。
往年除夕蘇相思在家宴上守歲回來就早早睡了，而今年不同，至今都在身邊，一時高興，蘇相思就沒控制住酒量。
臉蛋被酒氣熏的通紅，眼神飄忽，好不容易撐到歲時一過，給父母和哥哥拜了個早年，才搖搖晃晃回自己屋子里。
進(jìn)屋邊走把斗篷解開，隨手往地上一扔，迷迷糊糊往里屋走。兩腳在空氣里踢踢幾下把鞋子蹬掉，胡亂幾下把夾襖的盤扣解開，倒在床上睡著。
松香端來熱水要給小姐洗把臉，看到屋里凌亂的衣衫鞋子，無奈搖頭嘆息出聲。
把睡得歪歪斜斜的蘇相思扶正躺好，卸下發(fā)釵首飾，解開衣裙，把手和臉認(rèn)真擦拭一遍。扯過一旁的被子要給蘇相思蓋上。
只聽到蘇相思嘟囔：“把信送到慕錦塵手里了嗎？”
“已經(jīng)送到慕世子手里了，小姐先起來喝碗醒酒湯?！彼上愕攘艘粫]聽見小姐回應(yīng)，果真睡著了。京城里煙花滿天，鞭炮齊鳴也吵不醒。
松香和柳絮對視一眼，笑得奸詐。
慕錦塵守歲完回到自己院子里得知蘇相思派人送來信，心情愉悅拆開竹筒，把紙條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越看腦子里那張清秀可人的小臉越發(fā)清晰。
“你現(xiàn)在就去給她回話，就說我知道。”
余一領(lǐng)命出去，一路上反復(fù)確認(rèn)，主子確實(shí)只讓回話“知道了”。心里悲痛，淪為主子的傳話筒。
慕錦塵立在一副書畫前，背對著手快有半個時辰了。青之想勸世子早些休息，可主子這樣子似乎在等什么不敢打擾。
余一是運(yùn)足了輕功回來，抱拳鞠躬：“主子，話帶到了，沒見著三小姐。貼身丫鬟說三小姐貪杯，醉倒睡著了。”磨蹭了一會，接著道：“睡前還說夢話叫了世子的名字。”
慕錦塵聽了嘴角翹起的弧度怎么也壓不住，最后還是忍不住輕笑出聲。
是了，這丫頭酒量不行卻貪杯的很。
青之和余一對視一眼。
“主子這是怎么了？”
“我咋知道？”